54、相見便是針鋒相對
弱水湖水中央,一位神仙竟然雅座於水麵,一躺椅一冰墩,一遍愜意的享受著風吹湖麵的清涼之感,一遍細膩地品茗著弱水烹出來的清茶,將小盞置於冰墩時就遠遠瞧見澤藪神君押著逆賊迎麵走來,左右兩邊還有幾位尊者,大概能猜的一二。自己地盤上怎麽行為都不為過,外家麵前還是得顧顧自家臉麵,於是端正了姿態,整理了外衫,腳蹬了長靴,修飾了黑發,起身走過去迎接,熱情款款道:“兩位仙子的到來,讓本神弱水增添了無限韶光。”
“細算上次閑談五界趣聞軼事至今已有小千年,本神甚是想念各位。”
蘭蕊與瀤澤不知道是多少年的至交,時常相約一並遊戲九湖四圍,也常常調侃和戲弄四界生靈,如今老友見麵自然興奮,道:“千年未見,一張甜如蜜醬的小嘴,依然招人喜歡。”
聽聞是常常有的,可也是空流霜第一次的照麵,當然不會親近和熟絡,還是行了神域的禮數,道:“禦靈界馭靈小仙空流霜拜見上神。”
“馭靈小仙清雅高冷,本神都不敢與你多言幾句,唯恐本神的鄙俗粗礦形態擾了仙子心境。”
“上神說笑了,小仙能目睹上神尊容,是小仙的榮幸。”
“也是個會說話的。”
宮不易雙手搭在墨寒依肩膀上,有小秘密要細聲說:“你也是一域之主,上神對你怎麽不熱情?”
“我們從未照過麵,也沒有與他玩耍過,不認識自然不熱情。”
說完又喚作墨寒依咬耳朵:“大冷天的還扇扇子,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宮不易這才知曉為何讓自己穿得胖墩墩的,這極寒之地,能把人瞬間變成冰雕,若是沒有小不點法力護體,凡體的自己這會子真的成雕了。
“也許是人家的神器。”
“坦露胸脯,給誰看呢?光著腳丫子,真不怕寒氣衝頂把自己給冷死。”又是一段數落:“活生生的一個魅惑,長得忒像老妖精,男不男女不女的,真是惡心。”
明明一副傲視天下的犀利神尊,怎麽就男不男女不女了?但見墨寒依嘟著嘴巴擠到前麵,對著瀤澤上神說:“你是哪位神仙?我怎麽沒有見過你?”
瀤澤見到一個渾身散發著可愛憨癡且伶俐嬉皮的小孩甚是歡喜,更讓人迷惑的是那雙藍如海水的雙眸,炯炯有神且冰涼鬼魅,不由得親近,而且放低姿態:“我也沒有見過你,長得真是可人。”
“我叫墨寒依,你叫什麽?”
“我叫瀤澤,九湖四圍之主,水澤界之王。”
“那就是說潘陽湖是你的治下,淩風也是你的下麵的下麵的小屁官了?”
“是。”手指彈了一下墨寒依的右臉頰,歡喜道:“你就是執掌亡域冥境,並安棲在封魔宮的……?”
蘭蕊打斷瀤澤上神,道:“是封魔宮的上魔,司管冥境所有生靈。”
上下仔細打量,不可思議的是這傳說中霍亂亡域冥境的竟然是個小孩。素年蘭蕊傳來來指櫝中時常提及,今日算是第一次相見,戲謔道:“這孩子長得俊俏,從上向下都透漏著一股股精靈通透感。”
觸碰自己隻能是小宮宮,墨寒依條件反射下躲在宮不易身後,又緊緊地抱著宮不易,從腋下躥出個頭來,孩子似的倔強道:“我不是孩子,不是孩子。”
這是一尊陌生的麵孔,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身在仙域和九重天的時候圍繞,隻因都是神仙體製,宮不易才生出幾分莫名親近感,他確定方維沒有這種感覺。
瀤澤上神也窺測到忽有忽無的氣息和靈感,大步到宮不易麵前,說:“不知道在何處見過這位仙家?”
既然是神域的上神,又經常遊走五界,是仙友或者神交,再或者天維盛宴,一定認識典樂仙君,即使知道也不能說白了,最讓人意外的是聽聞這典樂仙君早已隕落,如今?難道是寄宿。
“宮不易乃一凡人,來自孑立大陸披靡國。”
“新任的國主的確是愛民如子的一位好國王,讓孑立多了許多平靜和安定。”
“統一孑立大陸也不容易,上神是在暗指本王心狠手辣,害的百姓生靈塗炭。”
“你對自己的評價非常到位。”
“上神之位也是踩著其他生靈的屍骨才穩坐泰山,今日有何臉麵折損本王?”
戳痛瀤澤上神的要害,原以為他會動怒,反而心平氣和。
蘭蕊沒有插嘴,倒是一副看熱鬧的嘴臉。
澤藪想要替瀤澤理論,卻被伸展的右臂阻擾。
馭靈小仙輕挪閑步,食指按了一下宮不易的後背,宮不易在氣頭上,並沒有感覺到。
墨寒依倒是歡喜,自己小宮宮跟自己一樣不喜歡這個魅惑。
瀤澤盯著宮不易,卻對著澤藪說:“下到潘陽湖,將淩風羈押在荒蕪赤牢,加封十層冰瑩,等待本神上表九重天後再親自懲治。”
簡單的事情何必複雜,墨寒依孩子氣地直白道:“麻煩死了,一腳踩死就可以了。”
“上魔好鬥。”
“要不我們兩個鬥一場?”
這小屁孩靈識不全,癲狂發作恐傷我弱水,說:“還是算了,先處置叛徒。”
侍從走來:“上神,宴席已經準備妥當,請各位神君移步。”
來的真是時候,化解了尷尬局麵,馭靈小仙道:“上神真是神算,知曉我等定能戰勝太古神獸,也能將這逆賊淩風抓回,早早就備下了這大型慶宴。”
“你們出馬,哪能空手而歸。”
沒什麽看透了,蘭蕊拉著瀤澤上神的胳膊,說:“仙令下來,怎敢空手而歸,你這不是笑話我等。”
宮不易嘴角不饒人:“抓不到人,上神也不會親自出馬的?”
“你的氣性還挺大的。”
“隻是實事真論而已。”
湖中央無端生起一個漩渦,朝下望去那漩渦越來越寬,越來越深,墨寒依瞅了一眼,說:“這是你們的家門?”
瀤澤點頭。
“我會眩暈的。”
“那本神抱著你跳下,如何?”
“為老不尊。”
都是神仙,隨即幻化一縷氣流入了湖底,單單將墨寒依和宮不易留在漩渦中,而被嚇傻和憋著的宮不易情不自禁地抱緊墨寒依,一起被迫地一圈一圈地重複轉著,腦袋已經不清醒了,嘴上嘀咕著: “惡心,惡心。”
超速的旋轉,凡人是頂不住,又有各種壓力,宮不易快不行了,墨寒依一個嘴巴過去,就是香唇對暖唇的親上了,咿咿呀呀地說:“我給你度氣。”
宮不易哪有氣力掙脫,為了性命隻得你來我去的彼此度氣。
到了弱水底麵,一個清翠的通道直達宮闕,自由遊戲的許多大魚小魚,懸浮在水流中的烏龜,手執妖器的蝦兵飄來飄去,瞧見我們瞅了一眼笑了,還有很多水中怪獸,都叫不上名字來。宮不易拉著墨寒依一陣嘔吐後,沿著通道走近巨型冰塊建構的宮闕,上麵寫著‘淼渺宮’。
眾靈一起入了宮闕,圍著宴席隨便安坐。
宮不易冒昧:“敢問上神品軼幾何?”
“品軼上神,修為二十萬光陰,法力一品,靈力七格。”
五十萬?作為國主,二十八年,這也太短命了。
指著桌麵盤中餐,說:“這是一條新鮮的嫩魚,對嗎?”
“是,怎麽了?是不舍嗎?”
“上神執掌的九湖四海內,此物不計其數,即使是坐鎮各海各湖的神君也未必能算的清楚。”
“都是長的又肥又嫩的金魚,若是再能撐過幾次考驗,也許就能長壽,可是命坎沒有挺過去,就成為桌上的美餐了。”
“那真是可憐又可惜。”
墨寒依忽然打斷,說:“小宮宮,你是不是喜歡吃魚?”
瞧著瀤澤,毫不客氣:“喜歡,而且非常喜歡,可以說每頓無魚不歡。”
這話是諷刺瀤澤,自己執掌的生靈,竟然下得起手。即使再不濟,也不能親手殺了它們填飽私欲。
瀤澤反其道而行:“本神也喜歡,我們一起吃。把這九湖四海內所有的肥魚都撈回去,吃上個幾萬。”
“吃,一起吃,反正不是我的治下。”
流霜附耳細語:“少說兩句。”
“修為高深的上神,竟然跟個擺設一樣,不如一條金魚,還有它的價值,就是以供我們消遣和品位。”
蘭蕊為破僵局,啪的一下打了墨寒依。
墨寒依大聲喊出‘哎呀’後,錘了一下蘭蕊,說:“你又打我。”
瞟了一眼宮不易:“小宮宮說的非常對。”
蘭蕊挑明道:“你這一句話罵盡三界。”
“你們都是神仙魔,成為如今的自己非常不易,可人族,他們是凡人,能抵得過你們嗎?揮手間,死一大片,拂袖間,毀一座城,孑立大陸,多少無辜的百姓葬身水火之中,是誰的過錯?還不是上神治下不嚴,才釀成大禍。死了那麽多凡人,作為凡人的我,就不能發泄發泄嗎?”
蘭蕊蒼白的解釋:“萬物逃不過劫數,五界生靈也在其中。既然發生了,我們合力殺死凶獸陵天,又將霍亂九悍、殺害百姓的淩風捉拿,我們不是擺設,不至於是三界之敵”
瀤澤慚愧,無力反駁,倒是澤藪據理力爭:“歸根結底,事情發生在本神治理的鄱陽湖,是屬下的過錯,請各位不要責怪上神。此事一發生,原以為自己可以料理,蟹族竟然沒有找到逆徒,是屬下錯過擒拿淩風的機會,一切都由澤藪承擔。”
“上神知曉此事後,將蟹族全族羈押,全部按照水律毀掉妖晶,貶為普靈,待抓到淩風後,一並懲治。”
蘭蕊極為開解:“好了,別再怪人怪己了,誰都逃不過劫數,也躲不過命數。黑小子,你也一樣,所以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不要把責任都攤在上神身上。”
宮不易歎氣道:“的確如此,可知道不作為比不知道不作為更為可憎;明知錯誤用借口搪塞更是可惡。”
墨寒依興奮地跳起來:“魅惑就是個可憎可惡的壞人。”
宮不易按住墨寒依。
馭靈小仙默默不語。
蘭蕊瞅著瀤澤為他擔憂。
瀤澤反而另辟新經,欽佩道:“能為蒼生者,乃德靈。”
蘭蕊啊了一聲,腦子轉的快,說:“你覺得他是不是很熟悉?”
左右上下打量後,裝腔作勢地驚喜地拍案後,說:“這不是上一任的典樂仙君嗎?”
“怎麽?怎麽在他的身上?”
“寄宿,如今隻差一枚靈璣附體,才能逐漸啟靈。”
墨寒依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指著瀤澤,說:“殺了他,取了他的內核,小宮宮就不用修誌啟靈。”
蘭蕊譏笑道:“瀤澤乃太古上神,修為一品,我們幾個聯合,都不是他的對手。”
宮不易感覺瀤澤有些熟悉,疑問道:“他也在九重天當值嗎?”
蘭蕊回應:“原是天界司掌兩界四麵十方天兵神將,後來因為酣飲醉酒而犯了大禁,才被仙域和九重天貶下方域,執掌九湖四圍,未有天界維法旨,不得私自入天界,所以他一直遊走在方維間。”
墨寒依:“我也愛喝酒,我也常常犯錯,我跟這魅惑倒是合得來。”
蘭蕊:“什麽?魅惑?”
墨寒依指著上神,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笑道:“他,他長的跟你一樣,不是魅惑嗎?”
蘭蕊啪的一聲打了宮不易。
宮不易委屈道:“姐姐,我是個人,經不起你這麽打。”
墨寒依依偎著宮不易開懷大笑。
澤藪:“問題是墨寒依可以沒事,而你卻攤上大事了。”
墨寒依:“何事?”
流霜不喜歡沾惹任何麻煩,也不喜歡聽取別人的閑事,外麵的諸多新聞大抵都不知道。
蘭蕊:“聽聞上神偷喝了杜康仙尊的新釀的一生愁醉倒在亭樓上,後來又借著濃濃的醉意四處閑步遊走,見神就罵,遇仙便斥,碰魔就打,見官就怪,鬧得天維一片混亂,最後又回到建木雲梯,遇見典樂仙君,竟然不問緣故就將他打死。”
宮不易驚得啊了一聲。
蘭蕊變了臉色,正經道:“之後未經天帝授意而私自打開天眼,一瞬間許多法力修為微弱的小仙小神小妖小魔竟然跌入下界,最重要的是他竟然一腳將典樂神君踢下天界。”
宮不盈:“他們之間有過節?”
澤藪:“習武之神,不喜典樂,常常在盛宴中深睡,對樂曲懷有不敬,有過幾次爭論,所以我們彼此瞧不上對方。”
蘭蕊似有一氣嗬成之態,又言:“天眼一開,時辰雖為一刹那,不僅放走了法力修為微弱的小仙小神小妖小魔,有可能還放走了當時犯了仙製儀律的幾位神仙,就這兩條罪過,未能將上神脫去神體靈璣也算是天帝開了仙恩,今日在此不過是曆劫而已。”
宮不易:“有一點疑惑,那些罪人如何知曉天眼開啟的時辰?”
墨寒依毫不客氣道:“那個魅惑是個白癡,被別的神仙給誆了。”
宮不易低語:“小不點聰明。”
流霜忍不住:“此事又與宮不易有何關聯?”
宮不易自言自語:“我也想知道。”
沉默許久的瀤澤:“本神乃壓壓仙上的仙徒,修誌啟靈是本神的本領,在宇宙洪荒之內,出了聖仙和四位仙上外,就隻有本神了,若不是犯了仙製儀律,那九重天的四尊有一尊就是本上神了。”
澤藪:“正是重要才令九重天格外開恩。”
瀤澤了然天界心誠真意:“在此修心養性,就是為了尋找天機。”
宮不易:“本王,就是你的機會。”
“你倒是聰明。”
“做一件好事就是積德行善,說不來本王,我?就是你登天的直梯。”
“挺會編排的。”
“修仙成神,修的是心智,練得是仙法,也就是所謂的靈識。如果上神助我成仙,與我是恩情,與你是機緣,與天是大緣,一舉三得。見上神與蘭蕊他們的關係親密實在歡喜和羨慕,我也想成為你的其中一位。我宮不盈知恩圖報,今日之善舉,你我算是兄弟,用你們的話說就是仙友,今後有福同樂,有災同受,絕不退縮。”
“那方才還劍拔弩張呢?”
“隻是一點見麵禮。”
這般好玩,看起來都是同性之人,不喜那些方方正正的規矩,這人,本上神喜歡。
“也許借機天眼偷偷逃逸的五界之中也有你?”
墨寒依心中隻有宮不易,他們之間的議論雖然頗感興趣,可實在都是些過往的廢話,一心隻盼望那魅惑趕緊動手救救小宮宮,所以此刻的墨寒依凳子挨近凳子,吃喝累了就挽著宮不易,躺在宮不易肩膀上淺睡,口中還不停地念叨著:“小宮宮,吃酒,吃酒……,我喂你……。”
“那魅惑不幫你,我帶你去偷靈璣,好多好多靈璣……。”
“那蘭蕊是個老妖精,那冥王是個呆雞,還有那流霜是塊冷冰……,隻有墨寒依,才是最喜歡最喜歡你的……。”
眾人麵前被吃豆腐吃的都習慣了,老皮老臉了,不再像從前那般害羞和臉紅,即使當著陌生麵孔也不覺得失禮和冒犯。
宮不易:“上神是個豪爽的尊者,不會在意一個孩子的夢魘之言?”
“助你無話可說,但是你得答應本神一個條件。”
所謂禮尚往來,就是你用你的方式幫助了我,我得用我自己的方式來回報你,這是人與人之間的道理和情分,無可非議。
“是何條件?”
瀤澤抿了抿嘴,說:“你來坐堂,審定淩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