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酒樓也不可貌相
喻辰宣沒有接話。
從那件事之後，望斷性子大變，從雲淡風輕變成了花花公子，這種轉變對他來說，是件非常痛苦的事。
“胳膊給我。”他說。
“幹什麽？”江晚忙將胳膊藏起來，“你別亂碰我。”
“上藥。”喻辰宣從一堆藥瓶裏找出來一瓶傷藥，“留下傷疤就不好了。”
江晚抿了抿嘴唇。
最終還是乖乖地將胳膊伸出來。
喻辰宣的手很長很好看，塗了一些透明藥膏在上麵，輕輕擦到她受傷的地方。
藥膏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江晚有些訝異。
印象中的喻辰宣是個不折不扣的戰爭犯子，冷血暴戾，寡言少語。
現在這種好看溫柔的模樣，跟印象中的那位判若兩人。
“剛才，在生什麽氣？”他抬了抬眼，“按照平常的性子，是不會跟這種小丫鬟計較的。”
“她燙我我能不生氣嗎？”江晚哼唧著，“一般有仇我當場就報了，這就是我的性格。”
“那也沒必要直接把茶杯砸過去，還把整壺茶水都扔過去。”
“也沒什麽，她自稱是喻將軍的女人，我覺得這個稱呼比較刺耳。”江晚打了個哈欠，明明剛睡醒，為什麽又困得不行了，“怎麽，你心疼？”
“自然不是。”喻辰宣很開心。
那張好看的臉上帶著深深淺淺的笑意，“我隻是有些驚喜，千凝你竟然吃醋了。”
“……”江晚差點咬到舌頭。
吃醋！
可笑，她吃哪門子醋？
她隻是不爽而已。
“換身衣服。”喻辰宣拿了一套衣服給她，“我讓人按照你的身材做的。”
江晚皺著眉頭看著桌子上那套男裝，“幹什麽去？”
“你現在的模樣不方便，換成男裝更方便一些。”喻辰宣說，“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吃點東西，再去見陸聲歌。”
一聽到吃的，江晚眼睛亮了起來。
從前那會，她經常女扮男裝跟著羅燕出去鬼混，後來出了羅成書那事之後，老爺子覺得她太野，需要好好管教管教，便明令禁止她穿男裝，要好好當個淑女什麽的。
前世今生加起來，算起來已經好久好久沒這樣出去招搖撞騙了。
那男裝是風度翩翩的模樣，喻辰宣看起來冷冷的，行事卻很周到，他不僅準備了男裝，還準備了假喉結。
江晚看著他們兩個相似無比，一大一小的裝扮，踟躕了好久才默默地歎了口氣，“你這是，跟我穿情侶裝啊。”
喻辰宣但笑不語。
他瞧著江晚在努力挽頭發，便抓住了她的手，
用那帶著冰渣子的聲音，“我來。”
透過銅鏡，她看到絕美如畫的男子在認認真真地幫她挽頭發，心裏像是被扔進了一個小石子，小石子激起一絲浪花，浪花泛起漣漪，逐漸擴散。
“在想什麽？”喻辰宣低頭，下巴依靠在她的肩膀上，“這麽出神。”
“我覺得你像一塊石頭。”江晚說。
“石頭啊。我還覺得我這樣貌，最起碼也得是個美玉呢。”喻辰宣似乎有些受傷。
“美玉也是石頭，有什麽區別？”她站起來，轉了一圈，發髻輕綰，墨綠色的釵子將頭發固定住，一部分頭發垂下。
她原本就長得不錯，換了男裝，更像是翩翩濁世佳公子。
“可以走了嗎？”她很滿意。
“不可以。”喻辰宣拿了一個半遮麵的麵具來給她戴上，又找了一個麵具給自己戴上。
麵具遮住了鼻子以上，就算是特別熟悉的人，也不一定能認出來。
江晚摸著那麵具，輕歎，“果然還是你細心。”
“當然，跟你有關的事情，我不得不細心。”喻辰宣挽了她的手，“到夜晚還有一段時間，你想去哪裏逛逛？”
江晚覺得很別扭。
在行宮裏也就算了，但他們兩個走在大街上，這麽手牽手，周圍人紛紛側目。
她想掙脫開他，卻被他握得更緊了一些。
“你在怕什麽？”喻辰宣壓低了聲音。
“你不覺得，咱們倆像斷袖嗎？”她臉色微紅，“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喻辰宣倒是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似乎很開心，“我原本以為你是個不太看重世俗的人，這不也很在意別人的看法嗎？”
“……”這話一下子戳到了江晚心坎裏。
前世她的確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這優良傳統在後來幾年的挫折中逐漸消失了。那時的她，如漂泊在大海上的小船，風浪大作，她無依無靠，為了不翻船，無法自由自在航行。
小心翼翼的性子，大約也是在那時候養成的。
“身後無人可依靠而已。”她攥緊手，“若是有條件，誰又願意在乎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喻辰宣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那言語中的悲傷和無奈，聽得心肝顫了好幾下。
他放開她，在她頭上揉了揉，淺笑，“我的胸膛這麽寬闊，依靠依靠我如何？”
江晚很想懟他。
前世，她一切的悲劇起源，就是喻辰宣的叛變。
為了對付這男人，她使出了渾身解數，動用了國庫，將士們死傷無數，犧牲了太多太多。
“大尾巴狼不值得依靠。”她哼
著。
早已經暗暗下決心不再拘泥於前世，可總是先入為主，對喻辰宣的態度也很矛盾。
就目前的結果來看，喻辰宣喜歡上她，倒也不算是個壞開始。討好他，不就是她最初的目的嗎？
想到這裏，她默默地歎了口氣，這太後做得可真窩囊啊。
古往今來第一窩囊太後，沒有之一。
好在，喻辰宣顏值不錯，身材好，體力也不錯，除卻前世的種種記憶，他也算是個不錯的男人。
橫豎擺脫不了他的糾纏，不如好好享受。
擅長自我暗示，又矛盾無比的她想通了，伸出手，挽住他的胳膊，“你長得實在太特麽娘了，哪裏能做我的依靠？”
“……”喻辰宣臉色發黑。
“江晚，我哪裏娘了？”
“從上到下都很娘……”她的眼睛往下瞥了瞥，臉紅，忙轉向一邊，“桂花齋的點心不錯，我們進去瞧瞧？”
話音還沒落下，下巴便被人扣住，然後唇上落下一個冰冰涼涼的吻。
“……”江晚嚇了一跳。
這男人有病啊，大庭廣眾之下竟然親了她！
“懲罰。”他冷哼了一聲，“下次再胡言亂語，我不介意讓你感受一下我的憤怒。”
他壓低了聲音，“我也不介意守著這麽多人要你。”
“神經病，變態，不要臉。”江晚臉色大紅，用力推開他，“腦子有坑。”
喻辰宣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
去桂花齋買了一些糕點，七拐八拐走進了一個小巷子裏。
小巷深深，彎彎曲曲不知道通向何方。
積雪還沒完全融化，地上濕滑，喻辰宣攬住她的腰，幾乎將她抱在懷裏。
隱隱有笛聲傳來，悠揚清雅。
他們來到一扇門前，門有些破舊了，一推開，門上的風鈴響起，而笛聲戛然而止。
“客官，裏麵請。”一個白衣長衫的男子站在門口。
江晚有些訝異。
這院子裏麵跟窄窄的巷子一點都不搭配。
一進門，兩邊是兩株晚櫻，此時正開得茂盛，櫻花散落，白衣店主站在櫻花樹下，笑語盈盈。
院子裏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朵，青石板的小路蜿蜒向前，安靜雅致。
白衣男子帶他們來到一個房間裏，房間裏擺放著一張桌子，屏風後，似乎有人在彈琴，琴聲幽幽。
“呀，彈得是那首《暮雲》。”
聽到暮雲這兩個字，屏風後的彈琴人手慢了一拍。
然後，繼續彈下去，曲調流淌，暮色四合，雲卷雲舒，比剛才更加輕柔了些。
“兩位公子，要點些什麽？”白衣掌
櫃笑吟吟走過來。
“還是上你們店裏的招牌吧。”喻辰宣說，“還有你們店裏的招牌酒。”
江晚看著四周，有些驚訝，“那種小巷子裏，竟隱藏著這麽有格調的酒樓。”
“當然，人不可貌相，酒樓也不可貌相。”喻辰宣說，“這裏的菜肴非常美味，酒也非常好喝。”
江晚雙手交叉。
在宮裏，最不缺的便是吃的。
禦廚都是經過選拔的，做出來的味道可以算極致。
她不太相信在這種地方，有人能做出更美味的菜肴。
這個想法還沒成熟，江晚被便打臉了。
首先端上來的是甜點，那甜點不是桂花齋的甜點，而是一種奇怪的點心。很軟，很甜，是從來沒吃過的。
“這個，好好吃。”江晚瞪大眼睛，“我從來沒吃過這種甜點。”
前菜之後，是湯類。
湯很清淡，有淡淡的香味，她喝了一口，原本很輕柔的味道，入口之後卻覺得很濃鬱，喝下去之後，更覺得美味無比。
“這個湯也好好喝。”她連著喝了好幾口，“喝著覺得好幸福。”
“公子喜歡就好。”掌櫃彎了彎腰，“接下來，便是主菜。”
幾個眉清目秀的小廝陸陸續續將菜肴端上來。
“第一道菜，一枝紅豔露凝香。”掌櫃的聲音很柔，又帶著些許清冽。
“第二道菜，曾是驚鴻照影來。”
“第三道菜，夜月一簾幽夢。”
“請品嚐。”
掌櫃的說完，對著屏風後的人點了點頭。
悠揚的古琴聲再次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