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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春日陽光越盛,盛如意細雪般的臉上透出一層薄薄的香汗,日頭高懸、菜園子裏泥土紛紛,她臉上卻沒一點焦躁之意,眼眸微斂,細致地照料好最後一株菜苗。


  老夫人已經坐到乘涼的石桌旁,對盛如意招手:“丫頭,快過來喝點水,你第一天學著打理這些東西,要注意休息。”


  盛如意並不推辭,她走出菜地時又將挽起的裙角放下去,玉色的裙流瀉而下,她肌膚雪白,眉眼沉靜,在太陽下籠罩著一層淡雅似雪的微光。


  盛如意把手上的泥土擦幹淨,老夫人讓羅嬤嬤遞過去一碗糖水,道:“丫頭,你很不錯。”


  盛如意抬眸,見老夫人雖是普通農婦打扮,但雙目如矩,眸光精微,不像普通命婦那樣端正坐姿,反而如猛虎盤踞。老夫人微歎一聲,她已生華發,從盛如意烏黑的鬢角回憶自己的往昔:“我當初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做不到你那麽沉穩細心,那時我打理的菜地啊,葉子都要比別人的枯黃,還得羅素提點我。”


  羅素就是羅嬤嬤,她也老了,聞言臉上有幾分唏噓。盛如意道:“祖母豪爽大氣,膽魄過人,細心者常有,如祖母一般年紀輕輕遠赴邊關守邊的女子,卻如鳳毛麟角。”


  一守就是幾十年,守死了自己的丈夫、兒子,也守死了想要越過函穀關、搶奪女人和糧食的匈奴人,守死了一代匈奴雄主可汗。


  老夫人聞言哈哈大笑,她身子骨硬朗,笑起來中氣十足,驚起了樹上的鳥雀,老夫人笑著對羅嬤嬤道:“你看,她像不像老侯爺?”


  羅嬤嬤道:“的確像。”


  老夫人對盛如意道:“當初你祖父也這麽說我,你們倆不隻連話說得差不多,身上的氣韻也差不多。你沒見過你祖父吧,你祖父驍勇善戰,但可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大老粗,他是個儒將。”


  盛如意點頭:“聽聞祖父溫和冷靜,智計百出,武藝高強,祖父尊名中帶有一個‘和’字,實則嫉惡如仇,匈奴勇士被他殺退百裏,聽見他的名字便聞風喪膽。”


  可惜的是,祖父盛和兵事繁忙,沒來得及悉心教導幾個兒子,因此,幾個兒子在軍中長大,學了他的悍氣勇猛,兵功陣法,卻欠缺謀略,否則,也不會全部戰死沙場。


  老夫人好似也想起這一點,唏噓道:“可惜我那幾個兒子之中,都沒有儒將。”


  盛如意寬她的心,道:“伯父他們驍勇善戰,隨便一個都是力能敵百的將軍,這樣的英傑,其餘將門一個尚且求不來,但是祖母生了三個。”


  想起自己那幾個兒子,老夫人的眼中既與有榮焉,又有些痛色,當初最後那場戰役,盛家損失太慘重了。


  老夫人道:“你真這麽覺得?”


  盛如意沉吟一瞬:“如意認為,幾位伯父雖是世之英才,卻不是世之奇才。”


  羅嬤嬤臉色一變,擔心地看了眼老夫人,再看向盛如意,老夫人臉上看不出喜怒:“哦?”


  盛如意覺察到羅嬤嬤的緊張,卻不動如山,徐徐道:“習武用兵之才分為兩種,一種是將才,武藝過人,領一半兵馬可殺敵兩倍。一種則是帥才,帥者,統領百將,需統帥三軍、隨機應變,因才任人,放棄打得過卻不能打的地方,減少損耗,將一切兵力放置在戰略要塞,並不斷擴大版圖,他們腦子裏擁有整個戰略計劃。”


  “伯父們都是將才,祖父是帥才,故而,祖父在時,我朝大勝,祖父不在,我朝隻能損兵折將換取險勝。匈奴可汗為帥才,此帥一死,匈奴的馬匹再精良,勇士再驍勇,也隻能望風而逃。”


  “好!”老夫人拊掌讚歎,“你說得對。”


  她歎息一聲:“我以我那幾子為榮,卻也必須要承認他們的不足,將才易尋,帥才難得。”


  羅嬤嬤見老夫人並未對盛如意生怒,長舒一口氣。她心道盛如意太大膽了,敢在一個失去兒子的母親麵前說兒子的缺點。


  其實,盛如意之所以敢說,不是因為把希望寄托在老夫人大度與否上。而是因為老夫人歎息了一聲儒將……她便知道如老夫人這樣戍邊幾十年的英才,見識眼光自然深遠,不會像一般武夫那樣看不起書生,反而稱得上求賢若渴。


  戰場上,智謀遠比武力重要得多。


  今日的談論,似乎觸動了老夫人的傷心事,老夫人長歎一聲:“我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之後每日中午,你要是有空,都來陪我這個老婆子說說話吧。”


  老夫人一個人那麽多年,何嚐不寂寞,隻是府內這麽些人,像侯夫人那樣的,句句隻會奉承她,說漂亮的假話,要麽就像盛明歌那樣,連漂亮的假話都說不來,滿腦子就隻知道維持侯門的尊嚴體麵,不能落了臉。


  落臉落臉……老夫人聽到這句話,都替盛明歌臊得慌。


  以往,老夫人都要以為京城貴女都如同盛明歌這樣長於安樂之中,活活長廢了,今天看了盛如意,她才知不是如此。


  老夫人也不想看著宣平侯府人才凋落。


  她喚來羅嬤嬤:“你去給我那兒媳婦帶一句話:我們所有宣平侯府的人的臉,是從我們挺直脊背做人那一刻開始就有的,我們的風骨氣血是我們做人做事的品德,穿衣是否華貴、仆從是否如雲,別人的目光是尊敬還是蔑視,都落不了我們的臉。”


  “一天到晚就說落臉落臉,有幾張臉來落?”


  羅嬤嬤領命而去,進了侯夫人的院子,侯夫人領著盛明歌和一大堆丫鬟仆人親自去接待羅嬤嬤,態度謙卑和藹,羅嬤嬤卻半點不吃這套,隻如實轉告老夫人的話。


  “……一天到晚就說落臉,都是飽讀詩書長大的小姐,有幾張臉來落?”羅嬤嬤的話不帶一絲倨傲刻薄,但也足夠讓侯夫人身後的盛明歌臉色微白,她當然知道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在宣平侯府內,盛明歌可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她死死咬住唇,礙著在侯夫人身邊,隻將蔥管兒似的指甲都快掐到了肉裏,也保持著小姐的風度。


  丫鬟們更是深深低頭,就怕多露出一個眼色,被盛明歌瞧到了責罰。


  侯夫人心中也微堵,明歌再如何,也是老夫人的嫡孫女,盛如意今日在老夫人院子裏待了半天,向來不管事的老夫人就差了人來說這話。


  侯夫人對老夫人有著幾分不悅,但麵色上一點都看不出來,反而微微一笑:“我也這樣覺得,府內的一些小姐,也有些不成器了。哪怕是明歌,我親自撫養大,但也有許多缺點。”


  “嬤嬤,我是想著,趁老夫人如今有管府裏這些小姐的閑心,我這不成器的明歌,若不然,就讓老夫人調養?老夫人的見識人品,不隻比我高了多少,想必教養出的孫女兒,也是個頂個的上佳。”


  ……盛明歌低下頭,不讓眼裏的委屈溢出來,她不想去老夫人那兒種菜受苦。


  羅嬤嬤倒在心裏讚侯夫人以退為進,看看,哪怕老夫人親自說她女兒的不是,她也能打蛇隨棍上,想讓老夫人教養盛明歌,為盛明歌謀取實實在在的好處。


  老夫人是誰?老侯爺發妻,三位將軍一位侯爺的母親,放在她身邊教養大的孩子個個成才,侯夫人這可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可惜……她那女兒似乎不怎麽領情。


  羅嬤嬤拒絕道:“老夫人喜靜,當初連小公子都沒養在膝下,如今年紀大了,更沒心思。二小姐樣樣優秀,已被夫人教導得極好了。”


  侯夫人被拒絕,有些失望……她雖是戶部尚書家的嫡女,但也有自知之明,在身份上比不過老夫人。何況,她每每教導明歌,總忍不住心軟,她的確想讓老夫人幫忙管教明歌。


  隻是老夫人不願意。


  羅嬤嬤又囑咐了幾句話離開,她前腳剛走出院內,盛明歌後腳便道:“母親,定是那盛如意在祖母麵前嚼了舌根,祖母才讓人來斥責我。祖母真是老得糊塗,為了一個庶女,打我這個嫡孫女的臉!”


  “明歌!”侯夫人忍不住輕叱,“你怎麽還在說打臉落臉!才被你祖母說過,這麽快就不長記性了?此事是盛如意從中攛掇不假,但這也是她抓住了你的弱點,你要是沒有那麽明顯的弱點,她怎麽能一兩句話就對付得了你?”


  她忍不住狠下心腸:“你現在就回去,抄經書百遍,學著平心靜氣。”


  現在是老夫人知道明歌的缺點,老夫人不會亂說,可是之後明歌的缺點被別人知道了呢?明歌的天姿國色,會為她招來男人的戀慕和寵愛,但也會招來別人的妒忌。


  盛明歌被侯夫人一罰,又不敢違抗母親,隻能行了禮委屈地退下。


  日頭快行至下午,盛明歌抄經抄得手腕酸痛,眼皮也澀,幸好,一個丫鬟帶了一個白淨小臉、杏形眼眸,渾身上下打扮得無一不精致的女子過來。


  盛明歌一見到她便起身:“君思,你來了!”


  常君思是盛明歌的手帕交,她是翰林學士的女兒,身上自有一股書香氣。見到盛明歌抄書,她眼珠一轉:“你因為你家那個討厭的庶女,被罰了?”


  盛明歌那張豔光四射的臉陡然大放光彩,那常君思本也是個美人,在盛明歌麵前,卻被襯得寡淡無味,如白開水一般。


  盛明歌道:“君思,你真神了,你怎麽知道?”


  常君思一笑:“你是什麽性子,要不是被罰,你怎麽會拘著抄佛經?你母親那麽疼你愛你,要不是因為近來你說的那個難纏的庶女,你怎麽會被罰?”


  “對,君思,你書讀得多,果然聰明。”盛明歌悄悄湊過去,“你上次說,你有什麽辦法來對付那個討厭的盛如意?”


  常君思狡黠一笑,在盛明歌身邊低語。


  她把具體的辦法說了之後,才道:“既然下藥毒死她被她躲過,那就用這樣的辦法逼她自己去尋死,我倒要看看,出了那樣的事,她一個和離了的庶女在眾目睽睽下被看到糟汙了身子,她還有沒有臉活!”


  常君思是翰林學士的女兒,最能知道,當今名節對一個女子有多重要了。


  她和盛明歌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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