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子離散 第九章 波瀾將起
“你的誌向，我不管，我隻是不想讓你，變得和你大哥一樣.……”
林栩憤憤地看著父親的背影，吼道：“那林琪呢？你那麽在乎他的誌向，卻對我不聞不問，這公平嗎！？”
“他……和你不一樣.……”
丟下這句話，林天賜便徹徹底底地離去了。
林栩紅著眼，始終沒有流下一滴眼淚，他覺得哭是最丟人的行為。
“咕嚕嚕”
林栩的肚子響了，從早上到現在，他還沒有吃過一口東西，因為獻筍大會的點名儀式結束前，孩子們必須是空腹的，一點食物都不能吃，一點水也不能喝。
沒有人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個規矩，也沒有人探尋這個規矩的來曆，反正隻是一頓不吃罷了，在這個和平溫飽的年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就在這時，伴隨著一陣“吱吱呀呀”的呻吟聲，林府的大門開了條縫，一個瘦小的影子順著這條縫擠了出來，肩上扛著一個小麻袋，縮著脖子貓著腰，往鎮子南邊的方向溜去。
可令人無奈的是，不管他想要去哪兒，都必定會經過林栩身邊。
“站住！”
瘦小身影顫抖了一下，停住了腳步。
“轉過來，看著我……”
瘦小身影怯怯地轉過身，低著頭，眼珠子頂到眉骨，小心翼翼地看著林栩，不敢說話。
“林琪，你還能再慫一點麽？”林栩沒好氣地白了那瘦小身影一眼，眼眶子還是紅紅的。
林琪將頭埋得更低了，躲避著林栩的眼神，不語。
“你……你過來。”
破天荒的，林栩的語氣變得溫柔了一些，可這溫柔的語氣，聽起來依舊頗為霸道。
林琪還是怕的，他慢慢地朝林栩挪了一步，就一步，然後開口問道：“幹什麽？”
“給我鬆……鬆開……”林栩聲音降了八度，吞吞吐吐地道。
這次，倒是林栩別過頭去，躲避林琪的眼神了。他心裏十分不願讓林琪幫忙，因為他的內心是高傲的，他覺得林琪不配當他的哥哥，不配幫他的忙，可是，他又不願放棄與白梓玲獨處的機會，他想去了解自己的大哥林燁，那個不斷出現在他夢裏的人。
“不行.……”
林琪拒絕，林栩一聽，懵了。
他沒想到林琪竟然也會有拒絕他的時候，自小到大，無論什麽事情，林琪從來不敢拒絕他，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可這次，林琪拒絕得……還挺幹脆。
“為什麽？”
“因為我怕爹生氣……”林琪吞咽了口唾沫，往後縮了縮，道，“我看到爹生氣的樣子了，我害怕，我不想他對我生氣，我不想他像對你一樣對我.……”
“你個懦……”林栩剛想要罵林琪懦夫，卻見他轉身要走，忙改口道，“等一下！”
林琪又停下了腳步，等著聽林栩說什麽。
“我餓了，你去找張姨，讓她弄點吃的送過來，這總行了吧。”
林琪立在原地，低著頭，不語。
“額……或者趙叔叔也行，你去把趙叔叔喊來.……”
沒等林栩說完，林琪似是做了什麽決定，隻見他從麻袋裏撕出了一塊兒臘肉，快步走到林栩麵前，遞到其嘴邊。
“喏，吃吧。”
林栩難以置信地看著林琪，心裏尋思著，這小子難道不怕我了？步伐動作行雲流水，竟不見一絲怯懦。可當他看到林琪額頭上沁出的冷汗時，一瞬間便明白了，這小子在強裝鎮定呢。
林栩低下頭，嘴角劃過一抹弧度，而後猛地抬起頭，扮了個鬼臉。
“吼！！！”
“嗚哇！”
林
琪嚇得不輕，朝後一屁股坐在地上，麻袋裏的肉也散落了大半。
“你幹嘛啊？”
“沒幹嘛呀！就是餓急了，吼一聲發泄罷了，哈哈哈哈！”林栩放肆地笑著，這恐怕是最近幾天以來，最讓他開心的事情了吧。
林琪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爬起來，將肉重新裝進麻袋，背在肩上，轉身便走。
對著林琪的背影，林栩淡淡地道：“你走了，我就餓死了，我餓死了，就化作死靈找爹告狀，說你不給我吃的……”他了解林琪，那個頭腦簡單的家夥，肯定會被唬住。
果然，林琪的雙腿仿佛又被鉗住了，一動不能動。
“餓死了，餓死了，林琪不給我飯吃啊，是要餓死我啊……”林栩開始耍潑，這是他和徐家小子徐昌學來的。
“我給你吃的了，是你自己不吃！”林琪轉過身，委屈地道。
“是麽？可我嫌你的東西髒，會吃壞肚子。”
“你！”林琪瞪著林栩，眼裏閃著火光。
“你若不願意放我下來，就去把張姨喊來吧，然後你就可以走了，我也不會餓死，更不會去跟爹告狀。”
“林栩，你怎麽這麽自私？”林琪調整了一下情緒，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我自私？”林栩覺得好笑，他輕蔑地道，“我怎麽自私了？”
“你叫張姨過來，她必定耐不住你軟磨硬泡，按你的意思把你放下來，那之後呢？你倒是可以像個懦夫一樣逃之夭夭，逃到山裏，逃到田裏，逃到寸呂先生家裏，可張姨呢？你有想過她嗎！？”
林琪越說越激動，眼裏的火光仿佛冒了出來。
“張姨會被責備，她會哭，會難過，因為她不知道怎麽選擇，可是每當她哭的時候，你這個罪魁禍首又在哪兒！？”
林栩沉默了。
“我見過張姨哭，很多次.……至於爹為什麽會這樣對你，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凡事皆有因，你自己去探尋吧。”
說完，林琪昂首走到林栩麵前，從懷裏掏出一張酥餅，遞到林栩嘴邊，道：“吃吧.……”
“我說了，嫌你髒。”林栩的聲音小了許多。
“這是爹給的。”
林栩一怔，猶豫了一下，而後一口咬住酥餅，眼睛盯著林琪，這一瞬間，他覺得林琪的身影似乎變得高大了。
林琪鬆了手，將麻袋抱在懷裏，轉身離去。
在最後的轉角，他回頭，道：“爹對我很好，我不想讓他生氣，你好好聽話，他也一定會像對我一樣對你的。”
“嗚嗚嗚嗚.……”
林栩嘴裏叼著餅，根本說不出話。
“忘了你嘴裏還塞有酥餅呢。”林琪偷偷笑了一下，道，“你可得注意哦，餅若是掉下來了，我就跟爹告狀，說你浪費爹給的糧食。”
“你……混.……嗚嗚嗚.……”
說完，林琪便離開了，留下林栩一人在那裏，咿咿呀呀不知道說些什麽.……
李陌星回到家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落山了。
李家宅子距廣場不過十分鍾腳程，可他從離開廣場到家，足足花去了兩個多時辰。
沒人知道他回家之前去幹了什麽。
李陌星的家，是棟簡易的二層竹樓，坐落在鎮子東邊的角落裏，竹樓前生有一顆巨大的歪脖子樹，樹枝丫毫不客氣地伸進了竹樓二樓的窗戶裏。
這李宅雖說偏遠，可倒也落得清淨。
推開門，是飯菜的清香，之所以說清香，那是因為李家不吃肉，隻吃素食。
飯菜清淡，並不代表就不好吃，如果說李陌星能夠對什麽東西感興趣的話，那他妹妹做的飯菜，必定排在首位。
你沒
聽錯，就是他妹妹。
他的妹妹叫段紫瞳，今天剛滿六歲，聽名字便知道，二人並非親兄妹。
“紫瞳！”
“哎！”
李陌星剛喊出妹妹的名字，便從廚房傳來一陣清脆的回應，聲音幹淨清澈，就像剛生出的小百靈一樣。
“飯好了麽？”
“馬上！”
李陌星笑了，這丫頭對於自己的問題總是秒回，從來不曾遲疑半分。
“爹呢？”
“在外麵田裏呢，我一會兒去叫他，哥你歇著……”
李陌星四周打量了一下，見農具都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屋子角落，想了想，對著廚房裏喊道：“不用了，我去叫爹回來，你飯菜做好了不許偷吃，等我們回來。”
“知道啦！”
說完，李陌星便出了屋子，朝田裏去了.……
田埂上，夕陽下，一個中年男人坐在田邊，身邊什麽農具都沒有，看樣子不像是在做農活，倒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爹……”
李陌星走近，輕輕喚了一聲。
“嗯，你來了……”中年男子應了一聲。
“爹找我來，有事麽?”
中年男子扭過頭，看了一眼李陌星，道：“你也察覺到了吧，最近一些不太尋常的地方。”
“嗯，徐家最近來了些怕生的客人，至今還未曾露麵；丁三霸家的火爐，時隔七年，又燃起來了；還有林徐學堂的先生，就是那個砍柴翁，我也覺得不太對勁兒……”
“不錯，你的觀察力還是那麽好。”
“.……”
麵對中年男人的稱讚，李陌星並沒有回應，他慢慢地走上前去，坐在男人旁邊，靜靜地等著。
他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
“那邊來消息說，陌都出事了.……”中年男人道。
“什麽事？”
“你太小，還不能告訴你。”男人如行屍走肉般地從懷裏取出一個玉瓶，遞給李陌星，道，“新任務，將此曲送與林琪林栩服下。”
“這是什麽曲？”李陌星問道，沒有伸手去接。
“此曲名為三晝曲。”男人瞥了李陌星一眼，將玉瓶硬塞在他的手裏，道，“服用此曲者，三日之內，若無解藥，必死無疑，且死後，餘曲從七竅散去，不留任何痕跡。”
“還是到這一步了啊.……”
“這一切，就看後天了，倘若上麵沒有成功救出那個人，林琪林栩尚可保命，否則……”
“否則，就隻有死了麽?”李陌星接過話，略微顫抖地道。
“嗯。”
李陌星仰頭望天，深吸了一口氣，終是點了點頭，將玉瓶收進了懷裏。
男人心疼地看著孩子，用略微溫暖的聲音，湊在耳邊小聲道：“所有任務，都必須在保證自己生命安全的情況下進行，聽到了沒有！”
“這句話，不是任務裏麵的吧？”
“是我說的。”
男人站起身來，朝家裏走去。
李陌星僵硬著麵孔，他有點想哭，卻不敢哭，也不能哭。
“爹！”
男人停下了。
“娘，真的還有救麽?”
男人猛地顫抖了一下，拳頭死死握著，慢慢朝家裏走去，邊走邊道：“當然有，肯定有的，怎麽會沒有？有，有的，有的，有救的.……”男人就一直這樣嘀咕著，不知道是在自語，還是在說給李陌星聽。
夕陽下，男人的身影越拉越長，可他的聲音，卻越來越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