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子離散 二十八章 今夜月明，萬事小心！
是夜，清水鎮後山上，李陌星又是最後一個來的。
他上來第一句話，便是問道：
“鷹呢？”
白梓殤朝火堆裏丟了一根柴火棒，撓了撓頭，他不好意思說鷹被別人搶了去，於是想岔開話題，故意埋怨道：“李陌星！你咋個又遲到了！？”
“抱歉，有事耽擱了.……”
李陌星說著，掃視了一眼周圍，沒看見棋鷹屍體，便猜到了白梓殤的小心思。
“行了，你也別動你那花花腸子了，直接說吧，鷹被誰撿了去？”
白梓殤吐了吐舌頭，道：“徐家的，徐總管。”
“徐福？”
“他可不是撿的！他是搶去的！我姐姐留給我的寶貝短弓，也被他搶了去！”白梓殤憤憤地道。
李陌星歎了口氣，在火堆旁坐下，添了一塊兒柴，對白梓殤道：“詳細說說吧，那鷹，丟不得，你姐姐留給你的短弓，更丟不得。”
白梓殤哼了一聲，把下午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寸呂先生？”李陌星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問道，“就是住在你家附近的寸呂肖老頭兒？”
“不然呢？方圓百裏，除了他，誰還複姓寸呂？”
李陌星也覺得自己最近變得太敏感了，竟問出這麽沒水準的問題。
倒是林琪，顯得沉穩了些，自始至終用拳頭杵著腦袋，一句話也不說。
李陌星扭頭看了他一眼，腦子裏一邊想著如何處理殘局，一邊伸手挽起林琪的衣袖，道：“小琪，有心事？還是說在為白梓殤白天打你而生氣？”
白梓殤得了姐姐的書，也想通了姐姐要走是必然的結果，白天動手確實不對，於是朝林琪身邊挪了挪，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充滿歉意地道：“那個.……林琪啊，白天打你確實不對……你.……你別生氣，你要實在氣不過的話，就打我兩拳出出氣！”說著，便伸著腦袋，把臉往林琪麵前湊。
“哎呀！事情都過去了，我沒有生氣。”林琪使勁兒推開白梓殤的腦袋，悶悶不樂地道，“我隻是覺得，最近家裏好奇怪，林栩奇怪，爹也很奇怪.……”
李陌星見林琪胳膊上的黑色紋路已然消失，心裏終於鬆了一口氣，他把衣袖重新整理好，問道：“你爹和林栩哪裏奇怪了呢？”
“說不好……”
“說不好，那就是你多慮了。”
李陌星是不想讓林琪擔心。
他當然知道最近鎮子裏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林家徐家都很奇怪，這一切都源於父親從鷹門那裏得來的情報：陌都出事了。
到底出了什麽事，他不得而知。
“此話先不談了，我且問你們，前天晚上的事情，你們都看到了吧？”李陌星嚴肅地道。
林琪和白梓殤早猜到了李陌星的心思，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地道：“沒看到。”
“莫開玩笑，當真的！”李陌星身軀前傾，搖曳篝火的照耀下，他的臉上浮現出著急的神色。
“喲！陌星急啦？”
“第一次見他著急呢。”
“你是第一次，我可是第二次，你不知道，他白天喊我幫忙射鳥的時候，是有多急。”
“哼！我也是第二次，前天他見我流鼻血了，不也急了麽？”
“那……那照你這麽說，我還三次了呢，你流鼻血時我也在場的……”
“.……”
林琪和白梓殤你一句我一句地調侃著，不知何時是個終了。
李陌星額頭布滿黑線，合著這倆混蛋趁著自己還沒來，一開
始就商量好了拿自己取樂？林琪就不說了，白梓殤今早可是借了自己行氣的本事的，現在可又說沒看到？
“能忍麽？”
“不能忍，不能忍……”
李陌星心中自語著，默默深吸了一口氣，行氣於臂，然後兩隻手分別揪起林琪和白梓殤的衣領，大喝一聲，瞬間將他倆高舉過了頭頂。
“喏，現在看到了？”
林琪和白梓殤一點兒也不怕，皆是笑道：“看到了看到了，先放我們下來再說。”
李陌星哼了一聲，將他們丟在地上，道：“此事需你倆替我保密，我相信你們可以做到，隻不過.……”
“隻不過，杜三寸他們也看到了，對吧？”白梓殤笑著替李陌星把話說完。
“沒錯，他們三個，我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
“那如果我倆替你擺平了，你準備怎樣謝謝我們？”白梓殤笑著，賊乎乎地說道。
李陌星扶額搖頭，道：“說吧，你們想要我怎麽謝？”
“我先來我先來！”林琪趕緊舉起手，然後又沉思了半天，方才道，“我想要陌星先教我凝氣！”
“再過幾天就是武學課了，你急什麽？”
“笨鳥先飛嘛，我自小身體瘦弱，學會用氣，是唯一的希望了……”
“不可，學習用氣是大事，我不敢亂教。”
“哦……”林琪低下頭，有點失落。
白梓殤道：“嘿嘿！我要你幫的事情簡單。”
“說來聽聽。”
“教我文學課。”
“嗯！？”林琪一聽，又猛地抬起頭，不可思議地望著白梓殤，“你要重修文學課！？我沒聽錯吧？”
李陌星也很吃驚，在他的印象裏，白梓殤對咬文識字這方麵極其怠慢，人族字形八萬，他能知其一二便是不錯了。
“為什麽會突然想習文？”
“不是習文，是識字.……”白梓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姐姐給我留了點兒東西，我.……我有些字看不懂.……”
“原來如此，我應了！”李陌星答應得很爽快。
“真的！？”
“廢話！我李陌星什麽時候說話不算話了？”
“太好了！趕明日我先謄抄一些字，你教我認認。”白梓殤心裏歡喜得緊，他決定明天把《寸弓十七要術》前幾頁不認識的字謄抄出來，拿給李陌星看。
他的內心其實是有點自私的，他不想姐姐留給自己的計劃，被別人看了去，哪怕是自己的好兄弟。
“不過.……”李陌星將雙手交叉，抱在腦後，抬頭望著明月，神情嚴肅，沉吟道，“今晚你需助我一臂之力，辦件事情，順便的，也幫幫你。”
“什麽事啊？”林琪見著李陌星的表情，內心又慌亂了起來，他知道，又有事要發生了。
這次，不等李陌星開口，白梓殤倒是點了點頭，接過話道：“你是想說，讓我幫你入徐家，去取那鷹的屍體，順便的，取回我的短弓……”
李陌星點了點頭，又歎了口氣。
“歎氣作甚？我答應你便是！”
“我不知道該不該把你牽扯進來，這件事情對你而言，有點危險，可沒有你，我又沒有把握。”
“不礙事！太平世道，他們能把小孩子怎樣？”
“我也要去！”林琪插嘴道。
“不行！”白梓殤和李陌星異口同聲地回絕。
林琪不服，站了起來，問道：“為什麽啊！？”
“原因太多，不勝枚舉。”
李陌星也站了起來，把篝火撲滅，又補充了一句，“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你太弱，會拖我們的後退！”
“陌星.……”
白梓殤輕輕拉扯了一下李陌星的衣角。
他雖愣，可心裏也明白李陌星的用意，他知道李陌星這麽說，無非是想斷了林琪跟去的念想。
他和李陌星都非常了解林琪，頭腦簡單，四肢也不發達，胸中懷著一腔稚嫩的義氣，對誰都是如此這般。
林琪氣鼓鼓的，眼淚花冒了出來，轉身往山下走去。
“等著！等我過幾天學會了用氣，看你們還能怎麽說！”
李陌星不說話，一個勁兒地用腳踩踏地上已經熄滅了的火堆。
望著林琪離去的背影，白梓殤對李陌星道：“喂！你是不是說得有點重了啊？誰都能如此說他，唯你我不行！”
“不重點，他怎會下決心？”
“可是.……”
“不敢接受事實的人，永遠也沒辦法抬起頭。”李陌星拍打了一下褲子上的灰塵，道，“況且，我不這麽說，他肯定會一直黏著我們的。”
“倒也是.……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嗯，今夜月明，萬事小心！”
……
與此同時，徐府，徐總管房內.……
房間門窗緊閉，燭光搖曳，隔著窗戶紙，可以瞧見一個人影正焦急地踱來踱去。
“唉！這消息咋還不來！？”
徐福停下腳步，看了一眼桌上的黑色棋鷹屍體，又開始來來回回地走著，他的額頭上逐漸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就在這時，屋外敲門。
“誰？”徐福壓了壓嗓子，問道。
“總管大人，是我……”
徐福一聽，忙把門打開，將屋外的人迎了進來。
進來的，是個小奴才，說他小，並不是指年齡，而是指身材。他的身高隻有四尺不到，臉上布滿了深深的溝壑，鬢角已然見白，身上穿著徐家下人的服飾。
觀其麵相，少說有五十歲。
“打聽得怎麽樣了？”徐福著急地問道。
“回總管大人，小的打聽了整整一下午，險些耽擱了老爺安排的事情，這才又回來，口渴難耐.……”
“行了！”徐福沒好氣地喊了聲，從懷裏掏出一把銀子，丟在地上，道，“把你打聽到的詳細說說，這些碎銀子，給你買酒潤嗓！”
“謝總管！”
那奴才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毫不介意地跪在地上，將碎銀攬在一起，裝進懷裏，然後才說道：“小的打聽了，今日晨時，街裏鄉親們看見李家小子和白家小子在街上追逐，更有眼尖者，見著他們在追一隻黑鳥，追出了鎮子.……那個白家小子還拿捏著一把短弓，對著天上胡亂地射……”
“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幫我再打聽打聽，有沒有人見到過一個穿黑色長褂的男人。”
“是……”
奴才應了一聲，便要退出去，不想又被徐福叫住。
“等一下！你順便去李家看一下，莫要打草驚蛇……”
“小的愚鈍，請問哪個李家？”
“李陌星家.……”
“是……”
那奴才再應了一聲，小碎步踩著，退出了徐福的房間。
徐福把門關死，沉重地靠在門麵上，滿臉憂愁，自語著：“哥，林天賜還沒死，仇還沒報，你可不能出意外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