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孔雀東南雙飛翼
“阿、阿英！”
看見季英的一瞬間，李銳的眼睛裏突然就有了光亮。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苦？”
他上上下下地把季英打量了一番，見她身上沒有什麽傷痕，這才放心似得舒了口氣。
他走上前幾步，似乎是想牽季英的手，卻被一邊的寧楚若瞪了一眼。
李銳頓時有些局促不安。
季英似乎有些心疼他，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些什麽。
卻被一邊的寧楚若搶了白。
“季英，來這兒坐。”
她輕輕拍了拍身邊鋪了軟墊的椅子，招呼季英道。
季英看了看她，又將目光轉回去看了看麵色慘白的李銳，最後默默地歎了口氣，做到寧楚若身邊去了。
這是李銳又開口了。
他說：“阿英，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他話裏充滿了欣慰之情，還有見到季英沒事之後的一點釋然。
季英聽到他這樣說，也露出一點點笑容來。
一旁的寧楚若卻冷冰冰開口了。
“季英現在是夜王府的人，你是哪裏來的鄉野村夫，也敢在這兒攀關係？”
一番話，聽得夜宸連連搖頭，聽得李銳臉色更加慘白，而一邊本來有些開心的季英也變了臉色。
“哦，不對，這李先生如今可是皇榜有名的才子，不知道我們家的下人哪點吸引你了？居然讓你這麽關心啊？”
夜宸抽了抽嘴角，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楚若兒別是氣瘋了吧？
寧楚若確實很生氣，在見到李銳那畏畏縮縮的舉止時就很生氣。但她去找季英過來的時候後者那欣喜的樣子讓她有點更加生氣了。
尤其是當她看見季英因為李銳牽腸掛肚的樣子的時候，她就非常非常生氣？
——這算什麽？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嗎？
她簡直氣不打一處來，說出來的話也就帶著滿滿的火藥味。
夜宸想，再讓寧楚若這麽問下去，這話題永遠回不到正軌上來。
他清了清嗓子，道：“總之，李銳本王問你，那本手劄你……”
“我沒有買那本手劄！”
突然，李銳大聲喊了出來。
這是他今天第一句大聲說出來的話。
他抬起頭，雙眼泛紅地死死盯著對麵的寧楚若。
夜宸突然有些緊張起來。
李銳這個樣子，就好像他下一秒就要去揍寧楚若一樣。
但李銳隻是繼續開口說著：“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把你賣掉。”
這句話是對著季英說的。
“我承認我的確對那本手劄動心了，我也知道我沒有那些錢所買這個東西，但是我真的沒有想過要拿你去換錢啊阿英！”
“嗬！”寧楚若捧著茶杯冷冷地哼了一聲。
李銳突然跳了起來。
寧楚若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
“就算我貧窮、粗俗不堪甚至是沒資格出現在這個地方，你都可以嘲笑我，但是我不允許你當著我的麵胡說八道、玷汙我對阿英的感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站著讓他更有勇氣了，他這句話幾乎就是吼出來的。
夜宸有些擔心寧楚若被他嚇到，誰知寧楚若居然給他一句話堵了回去。
“是你自己先拿錢來侮辱季英對你的感情和付出的！”
李銳又刷的慘白了臉，頹然坐下。
季英看的不忍，上前一步想安慰他，卻被寧楚若攔住了：“都現在這個時候了，你還是覺得他沒錯嗎？”
季英柔柔弱弱地說了一句：“奴家並不是覺呢官人沒錯，隻是……”
她看向李銳，道：“隻要休書沒下，奴家就一直是官人的妻子啊。”
李銳聽了這話，“撲通”一下跪在了季英麵前。
所有人都被他這一跪嚇了一跳，季英更是手忙腳亂地要去扶他。
李銳卻不肯起來。
他說：“雖然我從不曾想拿你去換錢，但我終究是沒有保護好你，而且我確實有那麽一瞬間鬼迷心竅了，產生了不該有的想法，是我錯了。”
說著，堂堂七尺男兒居然紅了眼眶：“阿英，你我結發至今，我知道你為我做的一切。”
“你跟著我，離家千裏來到京城，又為我做了那麽多事，受了那麽多苦，我卻……”
他狠狠地抹了把臉，道：“當時劉兄告訴我他有寧大學士的手劄時我確實心動了，我也知道以我們的條件，根本拿不出那個錢。但是我沒想到那個混賬居然就在屋外，還不由分說動手搶人……”
他從袖子裏掏出幾張銀票：“這是當時他扔下來的銀票，我曾經想過將它們燒毀，但又想著也許等我高中，我還能去把你從韓家帶回來，我就……”
說到這裏，李銳哽咽不已。
而季英也在一邊掉眼淚。
一旁的寧楚若和夜宸對視一眼，一起離開了雅間。
“果然，李銳沒有撒謊。”寧楚若說。
夜宸點了點頭，道：“看來韓家那個廢物兒子沒有說假話，哎呀，真可惜啊，本王還想再有他兩下來著。”
其實他們早就在幾天前，就從韓家公子的口中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李銳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拿季自己的妻子去換取財物，當時是韓家公子霸道無理搶人，硬要說的話，算是強買強賣。
“不過啊，楚若兒，你方才說的那些話實在是太傷人了吧？”
夜宸有些後怕地拍了拍胸口：“我都有點擔心那個書呆子會打你了。”
“哼！”寧楚若白了他一眼，“不下點猛藥，那個李銳怎麽可能說出真相？”
“如果不是李銳親口說出的真相，那麽再多的真相對於季英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
夜宸看著寧楚若，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腮幫子。
“我夫人真聰明！”
“啪！”
寧楚若毫不留情地打掉了夜宸耍流氓的鹹豬手。
而此時，房內的季英也在向李銳解釋這一切。
兩人回到房間裏的時候，季英已經將一切都解釋清楚了。
見他們進來，李銳上前鄭重行了一個大禮。
“草民多謝夜王爺相助！之前對這位小姐多有冒犯，還請海涵！”
這時候的李銳，看上去很像那個皇榜提名的大才子了。
他的身影漸漸與寧楚若前世記憶中，那個朝廷上不卑不亢的身影重疊了。
“不過，還是有事情沒有解決。”
突然，夜宸開口說到。
寧楚若這才想起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
她開門喚進來一個影衛，問道：“怎麽樣？有收獲嗎？”
影衛聽了，伸手遞上一本厚厚的本子。
寧楚若翻開一看，卻並不是自己父親的筆記。
她一時就有些放心了。
她拿著那本本子回到雅間，向李銳詢問道：“這本本子就是你們說的寧淵大學士的讀書手劄？”
李銳一看，忙道“是的。”
他疑惑道：“這本……是我的？怎麽會在姑娘手裏？”
寧楚若有些心虛，臉紅地摸了摸鼻子，她回答道：“非常時期，事態緊急才出此下策，還希望李才子不要見怪才好。”
李銳連忙擺了擺手表示沒關係。
這時夜宸又問道：“如果說韓家公子給你的錢你一分沒花，那你怎麽拿到這本手劄的？”
李銳回答道：“這本手劄是劉兄送我的。”
“送你的？”寧楚若非常疑惑。
“嗯，”李銳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當時韓家的畜生們強行拉走了阿英，將這些銀票丟給我，劉兄因為害怕。一直躲在旁邊。”
寧楚若在心裏很唾棄地罵了一句“慫包”。
“後來劉兄說這本讀書手劄原本隻有一本，是由其他人抄寫後再發行的。”
寧楚若將手上的抄寫本放在一邊，隨後又問道：“那你看過這本讀書手劄了嗎？”
李銳點了點頭，眼神裏流露出一些渴望的感情，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有些紅著臉說：“其實我一直非常崇拜寧大學士，我非常想跟著他學習為官之道，學習怎麽作為這個國家的一份力量。”
這算不算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認不得一家人？
寧楚若覺得有點尷尬。
一邊的夜宸卻已經笑得坐不起來了。
寧楚若瞪了他一眼，然後問道：“那你參加秋試的時候，有沒有覺得這本手劄對你的考試有什麽幫助？”
李銳想了想，道：“還是有幫助的，畢竟這是寧大學士的讀書手劄，寧大學士可是天下讀書人學習的榜樣啊！”
寧楚若覺得，讓李銳這麽誇下去她自己都快不好意思了。
於是她強行岔開話題，問：“那你知道還有哪些考生有這種抄本嗎？”
李銳想了想，道：“我覺得還是蠻多的，雖然這些抄本都不便宜，但還是有很多考生衝著寧大學士的名號去購買。”
“如果讓你回想一下這本抄本裏麵有哪些東西，你能想出來什麽？”
李銳沉吟了半響，然後開口說了一大堆東西。
寧楚若和夜宸目目相覷。
這下事情可能沒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讀書手劄的原本想來一定是真正出自她父親寧淵。
慕尚這一次的手段確實很有效，直接穿透了寧楚若最痛最薄弱的那點。
看來這次的事情隻能在朝堂上解決了。
寧楚若在心裏說：“隻希望父親能平安度過這些危機。”dpol
而一邊的夜宸看她一臉煩憂，便拍了拍她呃肩膀。
“別擔心，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