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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番外四十三

  她身側的手,不斷地拽緊著衣衫。


  她緩步上前,一步一步地走上來。


  “對不起,大人,街道中央有人,馬匹受到驚嚇,因而讓大人受驚了,屬下罪該萬死。”


  手提鋼刀的漢子躬身而立,皺眉地看著馬車後麵不遠處的容喬,眼神異常犀利而冰寒。


  這個該死的女人,還不快快離開,她還想惹怒大人嗎?她不要小命了?

  “可有撞傷到人?”清清音色中夾雜幾分細微的焦慮。


  “沒有撞傷到人,請大人放心。”漢子不悅地掃了一眼容喬。


  該死的女人,幸好大人良善,否則的話,她就算有九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別人到此刻,定然是逃跑還來不及呢,她怎麽還撞上來呢?

  她究竟有什麽企圖?難道是——


  刷——


  鋼刀拔出,閃亮亮的冰冷刀光,橫在容喬的麵前。


  “大膽刁婦,還不快快離開,擋了大人的路,誤了大人的正事,你擔待得起嗎?”


  容喬冷眼一橫。“讓開!狗仗人勢的家夥!”


  她倒想要看一看,這車廂之內安坐之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放肆!辱罵朝廷命官,該當何罪?看刀!”漢子滿臉通紅,他怒而朝著容喬動刀。


  容喬手中一塊碧綠晶瑩的玉牌倏然滑落,擋在了漢子的刀鋒前。


  那明晃晃的“耀”字印入漢子眼中,他當下臉色大變,神色驚恐。


  忽而他神色恢複鎮定,大吼一聲。


  “大膽刁婦,竟然偷盜王爺玉牌,罪加一等。”他鋼刀逼近,架上容喬的脖子。


  容喬眼睛直直地盯著車廂的卷簾,紋絲不動,她料這個漢子也不敢動她分毫。


  “大人,此女子偷盜五王爺的玉牌,請大人發落。”漢子朝著車廂恭敬道。


  “哦?還有此事?”


  卷簾被拉開,還是那隻手,瑩潤而光潔,完美無瑕,透在陽光下閃爍露珠一樣的剔透光澤。


  車廂內,低垂倚靠的少年,忽而眼眸睜開,流光翻轉。


  容喬在抬眸的瞬間,撞上他的容顏,頓時身體冰冷徹骨。


  他,麵容清俊爾雅,揚眉展笑間不由地令人卸下防備,忘記了對他的敵意,卻在眉眼流轉之際,那相貌清雋中隱帶一絲絲的邪氣便霎時令他一雙狹長的鳳眸裏,一道魔魅的眸光流轉頓顯得妖異至極,剛才頃刻間的放鬆,徒然變得戒備加重了三分。


  這個人,此刻悠閑地安坐在車廂內,紅袍加身,鳳眸熠熠,水青色的門簾,卷起的一角,隨風而動,半遮半露著他的容顏,顯得車廂內的氛圍變得尤為怪異而沉悶。


  是他!竟然是他!

  千百回噩夢之中驚醒的容顏,如今赫然出現在她的麵前,這讓她如何不驚詫,叫她如何不憤怒?

  少年流光泛動眼波,似微微漾開,不解眼前站立的俏麗女子,何以眉眼清冷地直視著他,那一汪秋眸翦翦,透亮而明晰,冰冷而隱怒。


  “墨大人,就是此女子偷盜了五王爺的玉牌,請大人發落。”漢子見大人神情微怔,不由地複述了一遍。


  而這粗獷的“大人”二字將容喬從迷境中幡然醒悟,她腦海中的聲音告訴她,他不是那個人,就算容顏如何相似,他都不可能是那個人。


  那個人不是早就死了嗎?

  但是——


  不經大腦思考,蹦出她紅唇的卻是這麽幾個字。


  “你是誰?”


  “放肆!大膽刁民,竟然當街質問朝廷命官的名諱,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漢子刀鋒一偏,冷冷的光直逼容喬的咽喉處。


  “大人,還是由屬下將該女子帶到縣府衙門,由縣令關押審問,不知道大人意下如何?”


  少年一身赤紅袍子的一角,微微揚了揚。他鳳眸挑起,淡淡地掃了一眼麵前的女子,卻發現她無所畏懼,就算魯逵的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就算那刀鋒稍微偏一點點,她就有可能血濺當場。


  她依然神情淡漠,清眸若焰火一樣,絢爛得令人睜不開眼睛。


  而她的問題絲毫未改變,還是那三個字,同樣的字,音色卻比先前犀利了三分。


  “你是誰?”這樣的人,似曾相識,這樣的眼神,也似在何處見過。


  究竟他在哪裏見過她呢?


  他身側的玉手抬了抬,似茫然地彈了彈額際。


  那好看的檀月眉,皺起微微的細痕,鳳眸流轉而微垂,顫顫的濃密睫毛,長而黑亮,忽而揚風一起,明亮的鳳眸直直地回望著容喬,水波蕩漾,光彩瀲灩,帶起一種無言的邪魅。


  “那麽你是誰?”他不答反問道,一道異常的光亮掠過他的鳳眸。


  眼前的少女,他已經推斷出她是何人了,那個聞名天下的皇商容喬,那個令五王爺周景耀刮目相看的紅顏知己景耀公主,更是戰場上號稱白龍將軍的秦向陽傾慕不已的女子。


  這樣離奇的女子,在大周王朝,少之又少,她們的身世離奇而神秘,無人得知,卻令人無法忽視她們的魅力,強大到令人必須正視她們,前有一個迷得當今聖上、宮家上任王爺、容家三少團團轉的女子方冬喬,現在又來一個容喬。


  原本以為不過是傳聞誇大而已,如今見麵,卻不得不承認,她本人就是一種毒,一種不經意間便能令人侵入骨髓的毒,毒發之際,便是生死邊緣。


  義父跟當今的皇上都有意將她許配給他,他心中一直抱著可有可無的狀態。對他而言,女人嗎?除了滿足男兒的需求跟繁衍後代,便再無用處。


  眼下到蘇州來走一走,是奉了義父的命令來處理一些重要的事情。


  隻是好巧不巧,他一進蘇州城,沒想到就見到了傳聞中的景耀公主。


  看著眼前清冷異常的容喬,那表情瞬息變幻的樣子,他忽而起了莫名的興趣。


  一雙鳳眸揚起玩味的光芒。


  麵對這樣的他,容喬渾身一震。


  淡柔的嗓音依舊,熟悉得令她身影重疊,眼前少年的容顏,少年的神情,那猜測到答案之後放鬆精神的淺緩舒笑,此刻從他好聽的嗓音中透露出來,跟那個人都如此的相同。


  就連彈手額際那一個小小的動作,都跟那個人來得那麽相似。


  隻是,他終究不是那個人,不是那個人。


  而眼前這個容顏相同的男人,他會是誰呢?


  一個答案,在她的腦海中躍然而出,連思考都不必,她苦笑道:“新科狀元墨雨堂。”


  淡淡的,輕輕的,若打在棉花裏一樣的聲音,卻字字落在了少年的心上。


  她的思維好敏銳,單憑她一眼,便推測出了他是何等人。


  一抹訝然拂過他的鳳眸。


  他靜靜地看著她,不解突然間,她的聲音變得異常悲涼,神情也是,憤怒而悵然,甚至還隱含一絲絲的恨意,那目光,似貫穿他的身體,在審視著另外一個人的感覺。


  “那個人跟本官很像嗎?”一貫柔悅的嗓音,夾雜了莫名的惱怒。


  探視的感覺,令容喬的音色突然間冰寒了三分。


  “不像,一點也不像。因為你不可能是那個人,那個人也不會是你。”微微發紅的臉,在陽光下閃動紅潤的光澤,手心握緊的地方,是汗吟吟的熱量。


  她的眼睛,在此刻異常地清寒,死死地盯了他好一會兒,而後輕輕地咬了咬唇瓣,容喬視線從他的臉上移開,但見她身形微微一動,那魯逵架在她脖子上的刀,不知道何時已經被她躲開了。


  再看她時,她已經離他的馬車有三丈之遠了。


  魯逵對於容喬敏捷的身手除了驚詫之外,還有惱羞的憤怒。


  “大人,屬下辦事不力,這就去將那刁婦抓回來聽候大人發落。”魯逵麵色漲紅,他覺得麵子上掛不住。


  “不必了。”墨雨堂揚了揚袖,他麵上微微一笑,淡看容喬的身影逐漸淹沒在人群中。


  “是。”魯逵大刀刷地一聲,準確地回到了刀鞘之中,他朝著車夫狠狠一瞪眼,遷怒道:“走了!”他拉著馬韁繩,雙腿用力一蹬,上了馬背。


  車廂的水青色簾子完全地放下了,那瑩玉修長的手,從門邊收了回去。


  車廂內,挑著鳳眸的少年,唇邊噙起淡淡的笑意。


  公主,很快我們還會再見麵的,很快。


  容喬一臉悲愴地回到蘇州別苑,那招待過她的少年,早早地等候在大門處,他一見到容喬的身影,立即疾奔而來。


  “夫人,你終於回來了,你去哪裏了,王爺在玉閣等夫人很久了。”少年口氣略顯焦慮。


  容喬毫無精神地抬手,揉了揉隱隱發疼的眉心,而後無力道:“我知道了,這就去。”


  初見墨雨堂的麵容,讓容喬還尚未從悲涼情緒中走出來,如今還得麵對宮凰玨,讓容喬頓時覺得有些疲倦。


  她踏步沉重而緩慢,意興闌珊地進了玉閣。


  玉閣內,宮凰玨一雙濃烈的雙眉,緊緊地鎖起,他麵前本是熱氣騰騰,白霧嫋嫋的清茶,現已冰清冷冷,毫無溫度了。


  透進玉閣的夕陽餘暉,光線慢慢地在縮短,在透明。


  逐漸地,室內昏暗了下來,視線內的擺設開始變得模糊不清,開始變得若素描一樣,開始打上陰影的部分。


  然一道背影,渾然黑色的,卻怎麽都無法跟四周昏暗的色調融合在一起,就算四周如何的黑沉,她一眼還是看到了宮凰玨所在的位置,看到了他蒼涼沉寂的背景,那微微而僵的狀態,讓她莫名地,心中微微一顫。


  仰起頭,鼻尖似有發酸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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