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番外四十四
細微的腳步聲,稍變的呼吸氣流,傳達到了一直安坐的宮凰玨耳際內,他回身抬首,黑暗中,那黯然無光的深黑子瞳,在視線對準她容顏的瞬間,分明地掠起明亮的光輝。但在轉瞬間,他身上那種蒼涼感覺,徒然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邪邪而笑,漂亮的清澈眼瞳,水波點點旋開,晃悠一圈又一圈的水痕。
“十七,回來了。”
她麵對他的瞬間神情變幻,有一刹那的恍惚,而後搖頭苦笑道:“回來了。”
她怕他看出她的異常神情,趕緊找了一處完全沒光線的地方坐了下來,靠著牆壁的力量,支撐著她的脆弱。
他卻起身了,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笑容中含著幾分倦意。
“十七,你身上擦了什麽東西?怎麽香得那麽特別?”他冷硬的唇線勾起,一道異光掃過她黯淡無神的眼眸。
容喬納悶地聞了聞自己,沒什麽特別的香味啊。不由地,她白眼翻動,沒好氣道:“冷麵男,你的鼻子出現問題了。”
“是嗎?本王會聞錯了嗎?”他似訝異,眼睛卻亮得驚人。
“你,你突然靠那麽近幹什麽?”容喬看著他靠近的身體,不由地抱緊了雙手。
宮凰玨清朗淡笑,他直視她閃爍不定的目光道:“沒什麽,隻是想要確認一下,是否真的是本王聞錯了,還是因為距離的關係,那味道需要更進一步的發現。”
容喬頓時雙目睜圓,他這是什麽意思?
她的訝異來不及收起,他的身體已經朝她貼近了。他在她的麵前坐了下來,攬手一伸,將她輕柔地擁進了懷抱中。他的頭深深地埋在了她的肩膀處,靠著她的體溫,逐漸地驅逐內心那慢慢滲入的冰寒。
“十七,本王沒有聞錯,你身上的香味果然很特別,很適合安神之用。以後,本王要時刻將你帶在身邊才行,因為你有入藥的作用。”
他口氣半是認真半時狹促,容喬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他口吻中的真假。
然她剛剛努力支撐著的堅強,卻在他溫柔將她攬入懷抱的瞬間,頃刻倒塌。
借著他臂膀的力量,她讓自己無助的感覺,傾瀉在他寬厚而溫暖的懷抱中。
此時,她不用擔心她的脆弱被他看到,她可以盡情地將心中那種無奈而悲憤的心情,透過他溫暖如春的懷抱,將之一一散去。
他們不知道擁抱了多久,隻是靜靜地相擁著。
微風吹過,宮凰玨換了一個姿勢,他從她的身後擁著她,讓她的身體舒適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看著她臉上的悲涼氣息稍稍緩和了一些,看著她清透眼中那份黯然、迷茫比剛進玉閣時也稍稍消退了一些。
忍不住他抬頭,眼中柔光泛動,卻是容喬看不到的地方。
“十七,本王發現,今天的你表現最好,這才像個女人嘛。溫順,乖巧,沉默,全然地服從本王的命令。你說,以後你要是天天如此乖巧的話,那該多好,是不是?”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她的額頭,一下比一下重。
容喬眼眸立即眯了起來,燃燒的火焰,印刻在她的眸底。她側轉抬首,恨恨地盯著他冷峻絕美的半邊真容。
這個家夥,標準的大男子主義,鄙視!
“怎麽?覺得看著本王很心動,是不是?”宮凰玨的頭慢慢地低了下來,那深邃迷人的黝黑眼眸,忽閃忽閃著邪惡的光芒。
呃——
這個家夥不要自我感覺太好,好不好?看著他心動?咦——雞皮疙瘩不要掉她一地好不好,那麽冷的笑話。
她白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
他卻隻是輕輕地笑了笑。“難道不是嗎?本王可記得某人在本王沉睡的時候趁機上下其手,吻得好不樂哉。”
容喬一聽,她腮幫子立即鼓鼓的,她像是被針刺到了一樣,氣憤地從他的懷抱中跳起,手指一橫。
“冷麵男,誰,誰對你上下其手了,誰,誰吻你了。”標準的此地無銀三百兩,那飛紅的麵頰,就是掩飾的最好證明。
他冷硬的唇角,微微地朝上輕揚。“十七,本王說得某人好像沒說是十七啊,十七那麽急著爭辯幹什麽呢?”他笑得好耀眼,也礙眼。
容喬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也恨不得一拳打掉他臉上的笑容。“可惡!”她憤憤不平地吼道:“本小姐沒空跟你玩這種無聊的把戲,你自己在這裏一個人樂嗬吧,千萬可別樂極生悲,哼——”她下巴翹得老天高,一臉不屑地走出了玉閣。
然先前進來的頹廢一掃而空,她又恢複了神采奕奕的模樣。那種在她身體內蘊藏的悲涼氣息,何時突然消失了。
宮凰玨眉眼一開,他深邃的眼眸,笑意止不住地飛揚起來。
容喬經過宮凰玨這麽一激怒,回到房間的時候,她竟然腦袋瓜子裏想著隻是宮凰玨那張冷峻冰寒的臉龐,還有那深邃邪笑的絕色烏瞳。
不經意間,那個隱藏深處的清俊容顏,慢慢地淡化了,被之疊影上去而交錯了。
夜晚,月明星稀,夜風輕輕浮動月牙白的軟煙紗帳,容喬雙手抱著膝蓋,她下顎輕碰雙膝上,不知道在想些,很安靜,很入神。
偶爾微風吹動紗窗,那清冷月光斜照塌前,映出她姣好輪廓的時候,她那柔嫩的唇瓣,一抹若有似無,淡淡的,甜甜的笑意,隨著朗朗月色一起流瀉著。
她的腦海中,此刻交錯而過的,竟然是宮凰玨那不經意間的溫柔,那頑劣笑容背後隱藏的關心,還有那份莫名的憐惜。
憐惜?!
當這兩個字眼劃過她腦海的時候,她忽而一震,她在想些什麽呢?那個冷麵男,怎麽會對她產生憐惜的感覺呢?
她是不是腦袋發燒了,竟然在胡斯亂想些什麽啊,為什麽此刻她的腦袋瓜子裏頭,全是他的影子。
她狂妄地搖動著頭,不斷地將腦袋中的影子驅逐出去,但是那身影,那容顏,那溫柔,便若絲絲纏上的網,不知不覺中,在她絲毫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將她慢慢地靠近了他,慢慢地走在了他撒下的大網中。
莫名的驚慌,讓她心神一悸。
她彈跳起來,下了塌,雙手用力推開窗戶,將推開的空間推到最大的範圍,讓那迎麵冰寒的風,吹醒她的思緒,吹去她身體內某種惶惶不安的熱量流竄。
她告誡自己,什麽都不能想,什麽也不可以想。
她是容喬,她是一個被毒蛇狠狠咬過的女子,是一個被泡沫愛情傷得遍體鱗傷的女子,她不可以重蹈覆轍,不可以再傻瓜一樣地支付那種可悲可笑的感情。
她的目標是賺錢,賺很多很多的錢,很多很多。
多得令人羨慕,多得足夠將她心中的不安摒棄出去,一絲不留。
她還擁有這世間難得的友情,她有爹,有娘,還有小弟,一大幫的親朋好友。
他們是她的一切,是她拚命賺錢的動力,有了他們,看著他們走進幸福的世界,感受著他們心中有個她,她就該知足了,該愉悅了。
可是為何心頭越發地空落落,好像心裏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她想要祈求一些東西,想要留住一些東西,想要期盼一些東西,那些東西是什麽呢?她有些迷茫了。
抬眸,望著夜空中越發明亮的清月,她霧氣凝聚的眸,癡癡地盯著它,心思遊離,再也收拾不起完整的思慮,隻有斷斷的,碎碎的,零星的,若雪花片一樣的片段記憶,一幕一幕地在她的眼前穿過,不斷地上演著……
“十七。”低沉的嗓音,熟悉的氣息,在她茫然之際,那身後徒然圈在腰際的雙手,再熟悉不過。
回眸,清亮的眼,淡淡的霧氣,逐漸地漂浮,飄散。
“你怎麽來了?”她從他那裏跑出來不久,才不到短短一盞茶水的功夫,他怎麽就來到了她的身邊呢。
不解,迷茫,交錯過她的眼底。
他臉上銀白色的月牙麵具,那冰冷的棱角在月光的清透下,似棱角磨平了,有了圓潤的弧度。藏在麵具下的那雙眼睛,幽深而迷人,水波蕩漾,漣漪不斷。
“沒什麽,隻是想來看一看你,看你還在生氣沒有?”
他的眼底有著隱藏的情緒,視線飄過她的身體,卻不敢多停留,遠遠地掠過了她的肩膀。
“對著你生氣,那隻會對我自己不好,多不劃算,我才不會做虧本的買賣呢。”
她眼睛朝上翻了翻,朝著頭頂吹了口氣。那玫瑰紅的唇瓣,一翹一翹,若胭脂一般,在月光朗照下似褪去了豔麗的顏色,卻塗抹上了一層迷離的幻美光暈。
他忍不住視線回轉,盯著她嬌美的容顏,視線卻隻敢停留在她五官四周,不敢亂瞄其他的地方。
她察覺熾烈的目光,在她的身上燃燒著,微微側眸,對上他暗潮湧動的深黑眼瞳,莫名地,不知道是距離太近,還是緊張的關係,她別開了他炯炯逼來的視線,慢慢地低下頭去,一道淡淡的飛紅,染上她嬌嫩的雙頰。
寬大的衣袖處,隨風散開一角,可見她的手是拽緊的。她的手心微微地溢出了汗珠,若他有心握住她的手的話,此刻,她的手心裏,已經是熱汗沾染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