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來王府作客,忌諱四處張望。肖折釉行走時從來都是目不斜視,規規矩矩的。而王府亭台樓閣相疊,石林錯落,小徑通幽,整體走婉約綽綽的風格。若不是住在這裡的人,極易迷路。


  但是漆漆不一樣,她縱使被管教了三年,骨子裡的那種「不老實」還是褪不掉。所以肖折釉問她可記得來路。


  肖折釉和漆漆回憶著來時的路,往外走。走了沒多遠,肖折釉發現這裡的景色實在是差不多,她笑看了漆漆一眼,心裡隱隱覺得看來漆漆也是不記得了。


  「漆漆,你確定你還能找到咱們來的路?」肖折釉停下來。


  「能,當然能啊。」漆漆翻了個白眼,她抬頭望著天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往這條路走!」漆漆轉身鑽進一條花叢相堆的一條路。


  肖折釉搖了搖頭,笑著說:「你盡胡說,咱們來的時候一定不是從這條路來的。」


  肖折釉格外喜歡芍藥,她每次見到芍藥都會多看兩眼。而且她對芍藥的味道很熟悉,遠遠就能聞到。所以她很清楚對面這條兩側開滿勺藥的小徑是不曾經過的。


  漆漆卻不當回事兒,徑直朝前面走。她一邊走,一邊說:「反正已經迷路了,走哪條路都是一樣的。」


  正在這個時候,一道尖利的喊叫聲忽然響起。


  肖折釉和漆漆都是一愣。聲音正是從這一條兩側開著芍藥的小徑盡頭傳來的。


  漆漆看了肖折釉一眼,也不等肖折釉反對,急忙加快了步子往前走。「漆漆……」肖折釉小聲地喊了她一聲,可漆漆根本沒回頭。肖折釉四處張望了一眼,山山水水之間,一個人影也沒有。若是肖折釉一個人撞見了,她只會及時避開,假裝什麼都沒聽見。可如今漆漆跑了過去

  ,她只能跟上去。


  小徑的盡頭是兩間木屋,木屋很舊,牆上還爬滿了花藤,四周也有無數小花兒相伴。瞧著像是管理後院花圃的花匠所住之處。


  那女子的尖叫聲就是從這個木屋中傳來的。


  漆漆是個好奇心重的,她朝著肖折釉招手,想讓肖折釉快點跟上來,又伸長了脖子著急地往前面張望。


  肖折釉和漆漆小心翼翼地走到木屋西角的窗戶外面。肖折釉蹙著眉看了漆漆一眼,心裡明白這樣做不妥當。而眼下已經到了這裡,肖折釉只能把話都咽下去,等到回去以後再勸漆漆。


  小木屋的窗戶是木板窗,正是如此炎熱的時候,卻緊閉著,只能從木板之間的縫隙往木屋裡面看去。


  小木屋門窗緊閉,可是裡面卻燈火通明,將一切場景照得明亮。


  那是個被四肢被繩索捆綁,呈「大」字型吊在屋子裡最中央的地方。她身上的衣服被鞭打得破爛不堪,鮮血和髒水將她的衣服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而且最為恐怖的是……此時正有六七條蛇在她身上遊走。


  肖折釉抬手,在漆漆喊出來之前乾淨利落地捂住她的嘴。


  肖折釉側過頭對漆漆使了個眼色,漆漆緩了一會兒,才點點頭,挪開肖折釉的手。她們兩個繼續往屋子裡看。


  屋子裡站了兩個森冷侍衛,兩個侍衛一個手裡握著烙鐵,一個手裡握著嬰兒手腕粗細的鞭子。還有一個華服公子站在女人的對面,背對著肖折釉和漆漆。


  肖折釉的目光凝在那個公子的背影上,不知道怎麼的,她覺得這個背影十分熟悉,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我不知道……」女人低著頭,聲音沙啞。


  青色的蛇從她胸口爬上來,纏住她的脖子。冰涼的牙齒咬在她的臉上。


  「師延煜!你殺了我吧!」女人猛地抬起頭,充了血的眼睛里溢滿仇恨和痛苦。


  「唔,活著多好。死了就不好玩兒了。」師延煜緩步走過去,將纏在女人脖子上的青蛇扯開扔到地上。他捏住女人的下巴,一雙桃花眼裡勾起幾許魅人的笑意。


  「師延煜!你就是個瘋子!」女人開始拚命的掙扎,扯動捆綁她的鐵鏈發出一陣「嘩啦啦」的響聲。


  師延煜在笑,笑得燦若星辰。他修長的手指滑過女人的臉頰,在她的鼻尖上輕輕一點,動作親昵地宛若情人。


  「噓……別亂喊,別把小可愛們驚動了。」


  女人在聽見他說到「小可愛」時,身子顫了一下,明顯是透到骨子裡的戰慄畏懼。


  肖折釉心裡難掩震驚!

  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人居然是師延煜!師延煜風評一直很好,是世家子弟爭相學習的榜樣。就在今日,她還覺得師延煜是一個溫潤如玉的倜儻公子。可是眼前這一幕,實在是與他往昔的形象大相徑庭!


  一個人怎麼可以兩面派成這樣!


  肖折釉心裡的震驚剛緩了緩,立刻擔心起漆漆來。就算平日里漆漆的膽子再怎麼大,可她畢竟還是個十一歲的小姑娘。肖折釉急忙去看漆漆。


  漆漆睜大了眼睛,整個人呆在那裡,顯然是震驚的。


  肖折釉的臉色卻在一瞬間蒼白。


  「漆漆,別動……」肖折釉的聲音在發顫。


  漆漆回過神來,不解地望著肖折釉。她順著肖折釉的目光偏過頭,就看見一條青色的蛇爬在自己的肩膀上。


  漆漆剛想喊出來,肖折釉顫聲說:「別喊,別驚動它……」


  漆漆快哭出來了。


  從肖折釉開口的那一瞬間,木屋裡的師延煜和兩個侍衛就趕了出來。


  肖折釉回過頭,望向師延煜,強自鎮定地說:「請世子爺救命。」


  師延煜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肖折釉和漆漆,他微怔過後,立刻換出和煦的笑容,一手負於身後,緩步朝肖折釉和漆漆走過去。


  好似剛剛狠戾的施暴者並不是他,又變成了那個彬彬有禮的世子郎。


  「肖家姑娘不必擔心,這蛇沒毒。」他朝肖折釉輕輕點了一下頭,才抬手將漆漆肩頭的蛇扯開。那條青蛇似乎是他養的,很溫順,青蛇順勢爬上他的手背,在他的手腕上纏了一圈。


  「啊——」漆漆這才喊出來,帶著哭腔。


  師延煜輕輕甩了一下手腕,讓纏在他手腕上的青蛇下去,才笑著對漆漆說:「肖二姑娘別怕,已經沒事了。」


  漆漆哪裡聽得進去,只顧得扯著嗓子哭。


  師延煜又略彎了腰,帶著歉意地說:「實在是抱歉,不想竟是驚到兩位姑娘了。」


  肖折釉吸了口氣,才顫聲說:「世子能再幫一個忙嗎?」


  肖折釉慢慢拉起自己的裙子,露出藏在裙子里的繡花鞋。一條青白相間的蛇正壓在她的腳背上,慢慢纏繞她的腳背。這條蛇比起剛剛那條青蛇要粗壯了不少。


  師延煜微怔,急忙提起衣擺蹲下來,將逐漸纏住肖折釉腳腕的蛇扯開。


  「多謝世子……」肖折釉費力顫聲擠出答謝的話。


  師延煜站起來,他抬眼看去,肖折釉和漆漆身後的那棵樹上,盤旋了無數條蛇。只是瞧著這兩個姑娘被蛇嚇成這樣,還是不要對她們說了吧……


  「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兩位姑娘請跟我來。」師延煜做了個請的手勢。


  肖折釉和漆漆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她們兩個互相抓著對方的手,疾步往外走。師延煜落後一步,他目光輕掃,確定她們兩個後背再沒小可愛了,才跟上去。


  師延煜回頭給兩個侍衛使了個眼色,兩個侍衛令命回到木屋中。


  肖折釉和漆漆一口氣走出去,在前面空曠的平地停下來。肖折釉回過身,拉著漆漆對師延煜行了一禮,說:「是我們姐妹不小心迷路,無意間衝撞了世子,還請世子不要責怪。」


  肖折釉頓了頓,又說:「我們姐妹什麼也沒看見。」


  「什麼也沒看見?不是看見了很多蛇?」師延煜笑。


  肖折釉一怔,垂著眼睛,輕聲說:「是,是瞧見了幾條蛇。向來夏季炎熱,草木葳蕤,蛇也多了些。」


  師延煜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兩個小姑娘。他看得出來妹妹是真的嚇壞了,現在還在哭著。而這個姐姐也是怕極了蛇的,卻仍舊能夠不失禮數地說出這樣的話來。師延煜不得不有些意外。


  他一曬,笑道:「你們要去哪裡?花廳?還是去找霍將軍?我送你們。」


  「不用了……」肖折釉和漆漆齊聲說。


  師延煜略長的桃花眼裡帶著點戲虐,笑問:「你們認識路?」


  肖折釉剛想開口,遙遙看見盛雁溪身邊的侍女匆匆趕過來。她心裡鬆了口氣,情緒略穩了穩,才說:「我們姐妹本是受雁溪公主的邀請才來了這後院,如今公主的人到了。我們姐妹也不打擾世子爺了。」


  盛雁溪身邊的侍女的確是過來尋肖折釉和漆漆的。


  小侍女先是給師延煜行了禮,才對肖折釉和漆漆說:「兩位姑娘,實在不好意思。公主本是邀了你們,可是前院出了事,公主急忙趕過去,耽擱了,這才遲了這些時候。公主令奴婢送兩位姑娘去花廳。」


  師延煜皺了下眉,眼中笑意略收,問:「前院出了什麼事情?」


  「回世子爺的話,前院席間忽然跳出幾個刺客,刺殺霍將軍。」是了,也就只有霍玄出了事,盛雁溪才會突然失蹤這麼久。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