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前塵往事
天蒙蒙亮的時候,子硯才剛剛睡著,說了一夜的話,似是要把前塵往事都要拿出來回味一番,我卻舍不得睡,確切的說,雖然又累又困,但是心中淒苦,我卻毫無睡意,我貪婪的望著子硯睡臉,他的雙眼閉著,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排陰影,平前冷酷堅毅的嘴唇完全放鬆了,微微翹著,象是一個做了好夢的孩童,就這樣癡癡的望著,不知不覺,眼淚成串的流下來,不一會兒,胸前的內衣就全都濕了,子硯的肩頭也濕了一片,我一邊抹著淚,一邊卻有更多的眼淚流出來,我終於知道了,以前在天宮的時候,為什麽我會有那麽多的眼淚救青嵐,原來,我的人生本來就是充滿眼淚的人生。
輕輕的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再從他的懷裏悄悄的起身,我打開衣櫥,靜心小築裏早就準備了我們的衣衫,雖然大多都是綠色的,可是也有幾件其他顏色的,我一眼看中一件大紅的絲裙,雖然不是嫁衣,但是刺目的紅色絲綢上滾著金邊,套在身上,雖然有點不太習慣,從鏡中望去,卻仍然是精神一振,喜氣洋洋。
我坐在鏡前,開始細心的梳妝,打開妝盒,拿出胭指,在唇上和臉頰上各抹了一點,蒼白的臉色頓時顯得嬌豔動人,又從首飾盒裏拿出一隻梅花步搖,輕輕的插在發髻上,從來也沒有這樣妝扮過,我感覺鏡子裏那個嬌羞可人的女子一點都不象自己,但是今天我是子硯的新娘子,我想給他全新的一麵。讓他記住我今天的嫵媚,一切的美麗都是因他而生。
對著鏡子,我努力的微笑了一下,然後回過頭來,突然發現子硯已經醒了,他半坐著,懶懶的倚著一隻枕頭,眼波如水,深情款款的看著我,微笑道:“這樣一打扮,果然很象新娘子了。”
我走到他的床邊坐下,他還隻著了一身內衣,長發散亂的垂著,一幅慵懶的樣子,他把我重新擁在懷中:“我的小新娘,怎麽今日起得這麽早,再陪夫君睡一會吧。”
我拖著他起身,他卻死活不肯,一幅撒嬌無賴的模樣,我做勢欲走,他卻一下子把我撲到床上,房間裏,響起了我們的笑聲,隻覺得春色無邊,濃情無限。
又纏綿了半日,他才戀戀不舍的起來,我捧著一杯熱茶端給他,他拿過去放在鼻下一聞,微笑道:“今日這茶也透著香甜。”
我怔怔的看著他:“子硯,你就沒想過,也許這茶裏有毒藥呢?”
子硯笑道:“怎麽,是不是心彤的事情在你心裏留下陰影了,不過,就算你這茶裏有毒藥,我也不在乎,隻要是你給我的,一杯毒藥我也喝。”
說罷,他把手中的茶一飲而盡,笑道:“以前醒來,也常常喝你的茶,可是今天這一杯,卻特別香甜,現在真的有夫妻的感覺了。”
我的雙手在簌簌發抖,身體搖搖欲墜,轉過身去,不想讓他看到我滿眶的眼淚。我利用了他對我無限的信任,毫不費力把那瓶忘情散給他喝了下去,再過不久,他就會徹徹底底的忘記與我的情愛,重新變回那個理智正常的皇太子了。
“竹君,你幹嘛背對著我?”子硯說著,又笑吟吟的扳過我的肩,突然叫道:“頭好痛!”接著他捂著胸口,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他不敢相信的望著我:“竹君,我的頭好痛,心裏也好痛。”
我回過身來,眼淚已經流了一臉:“對不起,子硯,是我給你吃了忘情散,再過不久,你就會忘記我們之間的感情。”
子硯衝過來,不敢置信的叫道:“你瘋了,我們才剛剛成親,你為什麽要我忘記我,我不許你這樣,快給我解藥。”
“忘情散,沒有解藥。千尋說,隻要你沒有情愛之念,你的心魔才不會控製你,我們自從付出真心以來,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我不想讓你這麽辛苦,隻有你忘了我,你才可以獲得解脫。”
子硯咬牙切齒的說道:“我想記得誰,我想忘記誰,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憑什麽要替我做主,就算現在我暫時的忘記你,如果有一天,我能記起今日之事,你一定會為今日所做的事情後悔。”
我幾欲暈倒,看著他傷痛的如狼一樣的目光,無助的說道:“子硯。”
他恨聲道:“你不要叫我。”我走近他,他卻一掌打在我的臉上。
“這是我一次打女人,打得卻是我最愛的女人,是我剛剛成親的妻子,你讓我忘記情愛,你為什麽不脆叫我去死。何必讓我向一個行屍走肉一樣的活著,你以為那樣活著,我會幸福嗎?”
藥力在慢慢發揮作用,他軟軟的癱坐在地上,嘴裏仍然不停的念著:“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
他那一掌打醒了我,其實,我已經後悔了,我不該替他做主,主宰他的人生,他是否去封印魔王,那是他自己的選擇,我沒有權利讓他為了完成這個任務,而舍棄一生摯愛,一想到此,雙膝一軟,我與他一起跌坐在地上。
“子硯,對不起,我後悔了,怎麽辦?怎麽辦?”
可惜他再也聽不到我的聲音,忘情散正在慢慢清洗他的記憶,他臉上的神色痛苦至極,我手指顫抖的拿出竹蕭,我想吹響靜心神曲,走到他的意識,阻止忘情散清洗他的記憶,可是我的嘴唇顫抖,洞蕭竟然發不出一絲聲音。
我無助的把子硯的頭抱在懷裏,哭喊道:“子硯,別忘記我,我是竹君,我是你的師父,我是你的新娘子。”
我暈倒在靜心小築,事後,是墨韻救了我們。他放心不下,在城內可能去的地方四處尋找我們,直到在靜心小築裏發現了我們雙雙暈死在地上,他把我們送回王府,蘇醒後,我發現自己的眼睛腫得象個桃子,而身上居然還穿著大紅的衣裙,墨韻坐在我的床前,滿臉都是疑惑:“竹君,倒底發生了什麽事。子硯剛才醒過來,若無其事的去上朝了,居然都沒有問過你一下。”
我把事情簡單跟墨韻說了一下,隻是卻略過了我與子硯結為夫妻的事情,而他看到我的衣著,卻好象已經洞悉了一切,他心痛的長歎道:“竹君,你真的舍得讓子硯忘記你,這對你,對他都是不公平的。”
我淡淡的站起身來,感覺心中已經空靈無一物,以前在心裏沉甸甸的感情,突然失去了方向,然後我一字一句的說:“我是一個愚蠢的女人。”
“不,你不是,你犧牲了你們的愛情,你隻是為了更多人,竹君,你做事情,從來不為自己著想,寧可自己吃盡苦頭,也不皺一下眉頭。”
“可是這一次,我卻搭上了子硯。”
墨韻道:“如果子硯真的全部忘記了,對於他來講,也是一種解脫。”他充滿憐惜的看著我:“你為何不與他一起喝下那瓶忘情散,我想,記得的人,會比忘記的人更痛苦百倍。”
我的嘴角浮起了一個夢幻般的笑容:“即使再苦,我也想記得關於他的一切。是他給了我那麽多難忘的記憶,那些刻骨銘心的情感,就算是心痛而死,我也舍不得忘記一絲一毫。”
我換下那身大紅色的絲裙,重新穿回原來的碧綠的舊衣,把長長的頭衣束起,用一縷綠色的絲帶紮起,還是扮做了一個青衣童子,一手拿著洞蕭,就此準備離開王府,回到軍營去住,我曾經跟青嵐說過,如果一定要死,就要死在戰場上,我如今萬念俱灰,天下之大,也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隻有戰場,才是我最終的歸宿。
隻有墨韻送我離開,心彤還在養病,子硯在皇宮議事,偌大一個王府,如今卻顯得無限冷清,臨別時,他跟我說道:“雖然你和子硯走到如今的地步,但是我不會改變我的初衷,我還會象以前守護著你們,無論你們哪一個發生了危險,我都會盡全力的幫助你們。”
我眼含熱淚,不敢回頭再看他一眼,今生今世,我欠了他太多。我原本最怕欠人情意,現在才知道,這世間有一些虧欠,是無論如何也回報不了的。
回到軍營以後,我大病了一場,如霜一直在我床邊衣不解帶的照顧我,元帥也遍請良醫,隻是卻都苦無對策,隻說我這病來得奇特,發病凶猛,唯有自己解開心結,病才能痊愈。
如霜和疾風在我身邊,常常說一些笑話開解我的心懷,我也總是順著他們微笑,隻是越是微笑,如霜卻越是說:“竹君,看到你的笑容,我感覺心都碎了。”
疾風每天下朝以後,都會帶回一些子硯的消息,聽說子硯最近勤勉政事,事事親力親為,把諸事打理的井井有條碼,文武百宮無不心服,國君已經有意讓子硯提前繼位,又聽說心彤的身了已經好得七七八八,子硯常常帶她到效外學習騎馬射箭。
我總是含笑聽著這些消息。這些消息,讓我喜悅,也讓我更加心痛,奇怪的是,我已經沒有了眼淚可流,也許是淚流得太多,終於幹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