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章回歸已恍如隔世
有了蕭明的照顧，我的生活也比從前好了很多，他經常下山，用獵物換回一些生活用品，還為家裏添置了一些糧食和青菜，有一次，他居然為我買了一件衣服，還有一次，他趁著天黑，偷偷撕下那張找阿九的皇榜，拿來給我看。
“你看，這張皇榜是新的，聽說是月初才帖的，看來，太子並沒有放棄找尋這個阿九姑娘，也不知道她是何方神聖，竟然讓我們的太子殿下如此牽腸掛肚。”
我假裝與自己無關的說道：“定是一個善解人意，溫柔善良的美人吧。”
雖是這樣說著，心裏也是微微一酸。
趁著蕭明不注意的時候，我將那張皇榜仔細的折好，放在懷裏。心裏突然就沉甸甸的，似乎放進去了一份重要的感情。
蕭明再一次下山買米鹽的時候，卻空手而回，臉上的神色有點慌張：“阿九，不好了，我在山下看到了幾位同門師兄，怕他們認出我來，就什麽也沒敢買。這一次，隻怕要麻煩你下山一趟了。”
“同門師兄？你上次不是說，你的師門在非常偏僻的海島嗎？”
“我也覺得奇怪，不僅是我的師門兄弟來了，還有其他十八大門派的人，我也遇上了七七八八，幸虧這些年來我容貌老了許多，不然一定會被他們追殺。”
“十八大門派齊聚京城，所為何事呢？”我的心裏隱隱感到不安，希望不是我擔心的人兒會出事。
“我想，一定是壞事。”蕭明自言自語的說：“這十八大門派都是歪門邪派，他們隻認錢，不認人，如今竟然有人將他們全部調集入京，此人的勢力一定很大，所圖謀的事情隻怕也是驚天動地。”
“好，我下午下山，去京城裏打聽一下情況，再把米糧買回來，你好好照看天賜。”
蕭明展顏一笑：“阿九，聽你這語氣，倒象是天賜的娘親了。”
我臉上微微一紅，這些日子以來，確實是把天賜當成自己的孩兒一樣疼愛，養一個嬰兒，和養一隻小猴倒底投入得感情有所不同，每次看到他對我天真的笑，我的心裏就如同吃了蜜糖一樣甜甜的。
我換上蕭明娘子以前的一身舊皮袍，頭上帶了皮帽，再裹了一條黑色的紗巾，倒也顯得很是自然，身上搭著藥材和皮毛，一看就是一個窮困潦倒的獵戶，我想，就算是最熟悉我的多多站在我麵前，也不會認出我來。
來到鎬京的城門口，前幾日被蕭明撕掉的皇榜，又重新貼上了一張新的，上麵有兩張麵像，一張是我未毀容以前的，清麗絕倫，一張是我帶著一方麵紗的，隻露出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很多人圍在那裏看著，熱鬧的議論著。
我的腳一踏上京城的這方土地，突然感覺就不聽我自己的控製了，買好了米鹽以後，看到還有兩條街就是平安客棧了，我再次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破破爛爛的打扮，確定沒有任何問題以後，定了定神，向那裏走去。
092：回歸已恍如隔世（2）
平安客棧的生意仍然不錯，門前停著許多車馬，傳奇茶舍裏客人幾乎都要坐滿了，我低頭著慢慢的挪進去，找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蹦蹦跳跳的走過來，一雙天真的大眼睛晶亮晶亮的看著我：“請問這位夫人，你是從山上下來的嗎？”
是遠兒，他已經長得這麽高了，比我走時又結實不少，我的眼前一片濕潤，掩飾著自己內心的情感，微微點了點頭。
“那你有沒有看到過一條這麽大的白色的豹子。”遠兒比劃著，眼中閃著期待。
“遠兒，別在煩著客人了。”飛天哥在另外一邊忙著，肩上搭著白毛巾，還是依舊懶洋洋髒兮兮的，麵對客人的時候，一幅嘻皮笑臉的樣子。
看到遠兒期待的眼神，我卻不得不騙他，隻好搖搖頭。他失望的走了，卻不忘記對飛天哥叫道：“大哥，這位夫人是從山上下來的，快倒壺熱茶來，給她暖暖身子。”
我心裏一熱，從小藍子裏拿出一隻已經成形的小人參放在他的手裏，他很好奇的拿著，在手裏左看右看，然後開開心心的玩去了。
飛天哥端著一壺熱茶過來，笑道：“對不住，這孩子丟了一隻豹子，但凡是從山上來的客人，他都要問問，剛才夫人給他的那隻人參一定很珍貴吧，怎麽能隨隨便便就給這孩子玩了。”
我急忙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我可以騙過遠兒，卻沒有把握騙過飛天哥，武林中聲名赫赫的盜俠，隻怕是耳朵與眼睛都比常人更加犀利。
好在飛天哥倒完茶就離開了，我端起那杯香香的熱茶，心裏也是熱乎乎的，悄悄的向櫃台那裏望去，多多身穿著一身粉紅色的衣服，發髻上插著一隻銀子梅花簪子，肌膚勝雪，雙眸靈動，真是女大十八變，更加明麗動人，她在櫃台後麵靈巧的雙手拔弄著小算盤，一幅小老板的樣子。
他們都好，都好，我的眼淚禁不住滴下來，好多多，你會不會怪我這個姐姐，舍你而去了，沒有我在身邊，你會不會感到孤單呢？
這時，我才留意到傳奇茶舍裏正在講故事的人，隻聽一位客人問道：“你說得我才不信，那天山雪蓮，隻是傳說中有，世上根本無人見過，沈公子遠赴天山，到神女峰那麽危險的地方，就是為了找這隻子烏虛有的天山雪蓮嗎？”
那講故事的人繼續講道：“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沈公子相信世間隻有天山雪蓮才能解阿九姑娘的所中之毒，他這一片癡心，相信一定能感動神女峰上的仙女們，給他賜下一隻天山雪蓮也說不定。”
我的心跳得幾乎要跳出了胸腔，沈大哥，他在天山，在尋找那隻在傳說中出現過的天山雪蓮。他瘋了嗎，還是傻了？
天山雪蓮，可解百毒，可是雖然人人都這麽說，近百年以來，卻是沒有一個人見到那種東西。那或許隻是象神仙一樣，存在於人們的想象中吧。
又一位客人問道：“沈公子如此癡心，豈不讓天下喜歡他的女子都心痛至死嗎？”
又一人問道：“沈公子去了多久了。”
講故事人的歎道：“自從阿九姑娘失蹤以來，沈公子已經去了一年多了。”
“沈公子是朝中重臣，又是天心樓的樓主，怎能為了一個女子，放下這麽多重要的事情不管呢？”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太子回宮以後，重新撤查了十七年前蘇大人的冤案，聽說現在掌管天心樓的人，就是蘇大人的外孫，蘇飛揚蘇公子。若不是這樣，那沈公子又怎麽會放心的離開呢？”
飛揚，飛揚，你家的冤案終於被洗清了，你定然很高興吧，你的娘親身體好了嗎，和你團聚了嗎，你還記得有我這個姑姑嗎，你掌管了天心樓，你長大了，姑姑好高興。
不知何時，我的眼淚已經將麵前的黑紗濕透，突然聽到飛天哥說道：“這位夫人，為何哭得如此傷心？”
我急忙低下頭來，剛才隻顧著聽故事，沒覺察到飛天哥正站在我的麵前，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我。
不敢與他對視，我急忙提起自己的小藍子，向外走去，這時，院子裏突然竄出來一隻大黃狗，是冬兒的狗媽媽阿黃，它似乎聞出了我的味道，飛奔到我身邊，在我的衣服上親熱的蹭來蹭去。
千算萬算，忘記了狗鼻子是最靈敏的，飛天哥在屋內見到此景，眼前一亮，臉色的神色登時變了，他匆忙向我奔來，我匆匆向另一條街走去，飛天哥追了一會兒，突然停住了腳步，然後飛身上了屋簷。
我向後麵一看，已經沒有人再跟蹤我，長舒一口氣，急急的向山上走去，山腳下，蕭明抱著小天賜已經等得不耐煩，看到我平安回來，大喜過望，我接過天賜，他一躺在我的懷裏，就“咯咯”的笑了，我慌張的心情也略有好轉，向後麵謹慎的望了幾眼，山林裏還是空無一人，這才放下心來，與蕭明一起向半山中的家走去。
在樹上見到這一幕的飛天哥愣住了，那是阿九嗎？她竟然跟這樣一個山野村夫生了孩子，這樣殘忍的消息，要不要告訴那幾個苦苦尋覓她的癡人呢？
夜深了，我的眼皮卻跳個不停，我不時的放下手裏的針線，去揉揉眼睛，蕭明正在地上擦拭捕獸器，似是無意的望了我一眼，問道：“阿九，你今天哭過了？你回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
“恩，隻是風沙吹到眼睛裏了。”
“可打聽到了什麽消息，知道十八大門派為何進京嗎？”
我搖搖頭，也是不解的說道：“我不會武功，也看不出哪些人不對勁，在傳奇茶舍裏聽了一會子故事，卻也沒有人講那十八大門派的事情。”
他突然在地上緊張的站了起來：“阿九，你去過傳奇茶舍了？”
“恩，有什麽不對嗎？”
“你也許泄露了行蹤了？”他推開窗戶，警惕的向外觀望。
“蕭大哥，你知道什麽？”
“我什麽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阿九。”他關上窗戶，繼續說道：“你我原本素昧平生，可是你卻將天賜當成親生孩兒一樣疼愛，我就在想，你的心地如此善良，定是太子和平安客棧都在苦苦尋找的阿九。”
我低下頭，心想，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我仔細的回想了一下白天所發生的事情，突然感覺，我在這裏住的日子，可能就要結束了。
第二天一早，我破天荒的沒有穿那些皮毛做成的衣服，而是換上了我平時的一件月白色長裙，又帶著一方潔白的麵紗，將長發用絲帶束起，天賜還酣睡末醒，而我卻應該給他去擠奶了。
推開房門的時候，太陽照了進來，我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然後我發現這個小小的院落裏，竟然悄無聲息的進來了很多人。
飛揚已經長成了一個英俊冷酷的少年，他身上穿著紫紅色質地精良的朝服，額上的藍色發帶卻依然還在，一派氣勢逼人，看到我推門出來以後，眼中含著微微的埋怨，又有著深刻的思念。
隻是他卻什麽也沒有說，與那些淡藍色的待衛稍稍向後退了幾步，一個素白色長袍的男子走了過來，微風吹來，他的長發在輕輕飄搖，俊美的臉上有些蒼白，他的眼中還是一望無際的滄桑，此刻，卻含滿了悲喜交加的情緒。
我們互相望著，發呆了許久，我猛然意識到見到太子，我應該行禮，剛待跪倒之時，他飛奔過來，將我緊緊的擁在懷中，用得力氣很大，以至於我都要喘不過氣來。
“阿九，阿九。”他悲愴的叫著：“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你的頭發白了，你的牙齒掉了，你的容貌不美了，你都是阿九，是我最心愛的女子，我隻求你不要再離開，不要讓我看不到你，哪怕明知道你心裏愛得不是我，隻要知道你平安，我才心安，我才有力氣活下去。”
我的雙臂緊緊的抱著他的腰身，眼淚流了一臉。我明顯的感覺我的心在動搖，那一顆深深愛著沈在宇的心在動搖，我被靜太子的癡情感動了，感動到我已經分不清那是感激，還是愛情。
“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時間久了，你會忘記我。”
他捧起的臉，望著我含淚的眼睛：“我不會忘，就算永遠也找不到你，我的心裏永遠都空著一塊，那裏麵隻住著你，隻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