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人之初,性本賤
倒也沒什麽大事,兩個人隻是做了一個相同的夢。
“叔叔,阿姨,求求你們了,放過我吧,我被壓的好痛苦,好痛苦。”
一塊巨石下壓著一個沒臉的小女孩,無論那女孩怎樣用力也動彈不得,哀聲祈求著王亮爸媽,去她們放過。
我和王亮一塊去了學校不久,王亮爸就來了,把這事給父親說的很全。
“老郎,這是怎麽回事啊?那個女娃娃怎麽就沒臉呢?”
“放心吧,老王,不會出什麽茬子,你安心去幹活,等邪琴放學回來再說。”
“老郎,這事你可得上點心,這兩天我老覺得不對勁。”心有餘悸的王亮爸蔫兒似的回去了。
王亮今天精神了許多,更讓他高興的是,在學校體育課大家圍在一起打彈球的時候,王亮竟然把羅浩給贏了。
上次輸給羅浩十三個彈球和二十張煙盒卡,王亮楞是氣的一路沒說話,背地裏還偷偷抹過眼淚,最後把路邊一棵小樹折成兩把才解了氣,不過他手上也劃破好幾道口子。
今天可新仇舊恨一起算,贏了羅浩整整五十個彈球。
放學路上,王亮跟打了雞血似的,不斷的給我描繪著他是怎麽殺的羅浩屁滾尿流的,如何讓羅浩輸盡兜裏最後一顆彈球的,還拿出三個分給了我。
到了村口,“郞邪琴,我回家了,下次要是沒彈球,就直接找我王亮,哈哈哈。”
“好嘞,王亮,以後就靠你了。”
到家時,王亮爸也在我家。
“叔,你來了。”
父親告訴王亮爸,“行,邪琴回來了,你現在就叫上王亮,去那天拉了屎的那個地方。”
“邪琴這娃去,能行嗎?”
王亮爸還有些不放心,“我們郞氏碑匠,沒一個不能行的。”
這話的語氣,父親有些衝。
王亮爸也沒敢多說什麽,回家開著拖拉機拉著王亮出來。
“邪琴,上車。”
王亮還以為他爸帶他去看風景,攀上車廂邊爬了上去。
縣城這兩天關於安家的閑言碎語也少了許多,因為說多了也就沒意思。
當這個故事全縣人民十之八,九都知道的時候,也就不新鮮了。
安俊生如今一貧如洗,就連安老爺子生前住的院子都沒保住,劃給馬蓉。
無奈,隻好搬出來,住在舅舅陳國華家。
明生因為家裏多了個表哥,還占了自己的窩,一肚子窩火。
當初安俊生風生水起的時候,明生可把這個表哥當親哥,年年家裏有山貨下來,第一個想著給表哥送,現在可倒好,把這表哥當做眼中釘,肉中刺。
早晨起來,明生一看見這個表哥,橫眉豎眼,吹胡子瞪眼睛。
早飯的時候,舅媽給俊生燉了雞蛋,明生為此發火了。
“不吃了,我在家的時候沒雞蛋,怎麽來了人就有雞蛋吃,我在家是個外人。”甩下筷子就要離開。
“站住,你怎麽說話,現在俊生有難,我這個當舅的不幫,誰幫?”
“你這個當舅的幹脆把咱家全部送給他吧。我現在連媳婦都沒,你管了嗎?整天就想著他那點破事,那是他咎由自取,怪得著別人嗎?”
俊生勺子在碗裏舀了一小塊雞蛋,放在嘴邊遲遲沒有進口。
目光死盯著那碗雞蛋,一句話也沒說。
舅媽趕緊打圓場,“俊生,你吃你的,不管,明生是沒娶到媳婦,給他爸撒氣呢。”
陳國華還繼續罵自己的兒子,俊生開口了。
“舅媽,舅,我準備這兩天搬走,我已經讓我的朋友給我弄了間住處。”
陳國華筷子啪砸在桌上,對著外甥,“俊生,你這是幹啥,你哪也不能去,你要是離開陳家,我這張老臉還擱哪?那我豈不成了見死不救,落井下石之人,你好好待著,聽見沒有。”
俊生沒有說話,可他心裏其實已經主意已定。
民生頭也不回出去了。
“不管他,愛吃不吃,咱吃咱的。”這頓早飯大家都沒吃幾口,不歡而散。
俊生單獨去找木器廠的鬼師父。
一進鬼三家門,院子裏到處都是木板和已經成型的棺材,屋子裏都充滿木料的味道。
不過,木頭的味道並不令人反感,反而你會喜歡上他。
俊生深深呼吸兩口,感覺整個人也都暢快許多。
“我這棺材鋪可是很少有人來啊,你這是?”俊生給鬼三遞了根煙,自己也點上。
一直不吸煙的俊生,現在也開始吸。
“俊生也吸煙?”
“煙乃百草精華,怎可不吸?”
“哈哈,說的好。”
“鬼師父,我也不藏著掖著,是我拱手把安家的一切送了出去,也是我把父親的性命搭了進去,求求你,幫幫我。”
鬼三沒說話,背身向內,看著門外。
“鬼師父,我知道你神通廣大,這份家業是我的也算罷了,那是我的命,我認了,可這事我父親拚了十幾年才拚出來的,就這樣白白送出,我不甘心,你要你能幫我奪回,我拿出一半……”
鬼三突然伸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
“俊生,你回去吧,我隻是一個打棺材的,沒有通天的本領,我幫不了你。”
“鬼師父。”說著,俊生跪了下來。
鬼三半會沒說話,狠狠吸了一口煙,“解鈴還須係鈴人呐。”
“鬼師父,你的意思是讓我找那個當年給我家院子埋石碑的人?可他,他的手腳筋都被姓來的挑斷,他還能做什麽?”
俊生不信郞施林這個廢人還能做出什麽來。
“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鬼三這是要赤露羅的逐客,鬼三不想留的人,你最好識相點速速離開,別讓這個半大老頭子發火,對你可沒什麽好果子吃。
俊生向鬼三施禮後離開。
鬼三搖了搖頭,“人之初,性本賤,不賤何以失天下?”便背搭著手進屋喝茶去了。
父親躺在炕,稍稍挪動一下還可以,就是到現在連隻筆也拿不起。
為了父親方便上廁所,不得不在家弄了個馬桶。
這是我做的,把板凳中心掏空,下麵接個盆子就行。
父親剛剛挪動到炕邊,雙腿岔開,想小解的時候,門響了。
哐哐哐!哐哐哐!
“誰呀?”
“沒人應。”
“誰呀?”
尿都撒完了,還是沒人應。
哐哐哐!
“別敲了,門開著,自己進來吧。”
一個小夥子三十出頭,長的白白淨淨,隻不過氣色衰弱,如同大病初愈。
幹淨的胡子明顯是來之前專門清理過的。
透過玻璃看到外麵,這個人怎麽那麽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男人徑直走了進來,就當他進房門的時候,父親才想起來,他就是安家少爺,安俊生。
“哼。”冷冷一笑,“該來的還是會來。”
安俊生大步跨進門,連最基本的禮儀也渾然忘卻,衝向父親的炕頭。
父親躺在炕上,側過脖子,看見這個男人雙目如虎,臉青如鐵,除了來為他爹安老頭子報仇,不可能有其他可能。
如今動彈不得的父親,也隻能任其宰割。
孔子老人家說的好,盡人事而安天命,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安俊生找上門來也無可厚非,畢竟……
安俊生走到炕前停了下來,父親笑了笑,“動手吧,你看什麽辦法解恨你就用什麽辦法是。”
安俊生也意想不到,眼前這個癱瘓在床的中年男子竟然不懼,不僅不懼,還如此坦然。見他站在炕頭,一言不發,眼睛直勾勾盯著父親,“你不是為報仇而來嗎?正好我現在什麽也做不了,你就抓緊時間吧,要是有人來了,你還真不好下手。”
沒想到接下來的一幕更讓父親捉摸不透,想用盡全力坐起來,可是這手腳並不聽他使喚。
在用力無效的情況下,又失望地躺了回去,不過還是保持著用力的姿態,伸長脖子輕聲地問道:“你這是作甚?”
安俊生跪在地下,低著腦袋,雙目正瞅著腳地,一聲不吭,過了半晌才說道:“郞師父,求求你,幫幫我。”
“哼,我可是你的殺父仇人,你找一個仇人來幫忙,你不怕你祖宗饒不了你?”
安俊生仍然鐵青著臉麵無表情,“不,凶手不是您,凶手是那個女人,是那個女人害死我父親,跟您無關。這一番家業都是父親生前打拚十多載才積累而成,如果就這樣讓這個女人輕而易舉地奪了去,我,如何麵對父親,如何麵對安家的列祖列宗。”
安俊生說的很煽情,煽情並不是聲淚俱下才是真,一般聲淚俱下那都是演員,隻有像安俊生這樣的才叫真感情。
強力板著臉龐,淚珠子如同拆了線的珍珠項鏈,一顆顆滾落下來,打在地上的磚塊上。
人的轉變終究還是取決於受的打擊,跟前兩天還傻不愣愣的安俊生想比,他的確徹頭徹尾換了骨。
把這年輕人也逼的夠嗆。
防盜版:本書作者我是牛山雲,發布於淩雲文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