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山羊的身世，其實和於子將差不多。
或者說，比於子將還要更加的艱難。
父母早逝。
無依無靠。
好歹，於子將還有福利院收留，並且福利院中的長輩，也都和藹可親，起碼吃住穿是不愁的。
而山羊，則是沒有那麽好的境遇了。
據說，他在父母早逝之後，在他十一歲的時候，被一個對他不是太好的家庭，給收留了。
山羊並沒有來得及讀完中學，僅僅隻是念到了初二，便是被養父養母叫回去幫忙幹活了。
當時即便是李昂也勸說過山羊，但是山羊卻無法忤逆養父養母的意思。
之後，於子將與李昂，便就隻能去荒山，在田野之中看到山羊的身影。
“山羊，結婚沒？”
路上，於子將穿著黑色軍靴，走在泥濘的山路之上，問道。
“結……結了。”
山羊答道，但，他的臉上，提到“結婚”這個詞兒，明顯是黯然了一下。
這其中，想必亦是有苦衷。
“那現在情況如何？”
“情況如何……”
山羊一邊走，一邊低頭，臉色其實很是苦澀，可他卻不想給自己的兄弟看到，“情況……比以前好多了，起碼，在村子裏是開了一家小賣部，生活倒也還算過的去。”
於子將看了一眼低頭的山羊，分不清楚他這句話的真假。
不過看得出來，山羊也終於是困於生活，必須要為柴米醬醋鹽發愁。
山羊的住處，離荒山公園不遠，是本地村子人。
山路的泥濘，再加上山羊的情緒有些不穩，所以山羊走起路來，有些搖晃，於子將便伸手扶住。
李玥兒走在這兩個男人的背後，濕漉漉的短發貼在她的俏臉之上，使得她看起來更加的水靈動人。
她就這麽愣愣地看著於子將，看著這個男人那偉岸的背影，眼神複雜。
這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男人？
能夠幫她在欒家嘴裏奪回本該屬於李家的徑山天府，可想而知，這個男人，必不可能是簡單之輩。
可，如今看著，他與明顯就是普通農夫的山羊相處，卻沒有一點怪異，反而是十分和諧。
明明，這兩個男人的身份、地位、權勢、身形都相差極大，可在李玥兒眼裏，這兩個互相攙扶著的背影，卻和諧之極。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男人友誼嗎……
山羊所在的村子，名為“瓦灶村”。
村子不大。
當於子將來到山羊所開的小賣部之後，便是知道，這個小賣部，生意並不好。
小賣部之中，一個人都沒有。
山羊走進小賣部，喊了一聲，發現沒有人出來，便尷尬地將前堂凳子擦幹淨，請於子將和李玥兒先坐。
“葉子哥，你們先坐，我給你們泡茶去。”
於子將笑著點頭，環顧四周。
這是一個破敗的小賣部，裏麵的商品，有一些已經是積了灰塵，顯然是賣不出去的東西。
“你打算怎麽辦？”
這時，李玥兒輕輕出聲。
“什麽怎麽辦？”
於子將一愣。
李玥兒便看了一眼在裏屋準備茶水的勤勞身影，表示自己說的是山羊。
“我的兄弟，我自然不可能會讓他繼續受苦了。”
於子將淡然的說道。
李玥兒輕點螓首，突然問道：“我哥哥臨死之前，托付了楊大哥你什麽事？能與我說嗎？我想知道。”
“其實沒什麽事。”
於子將臉色平靜，輕聲道：“李昂就是讓我好好照顧你，別讓人欺負了。”
李玥兒看向於子將，那雙眸子光彩流轉，“那……楊大哥你為何要幫我們李家複仇？”
這句話，是李玥兒一直想問的。
她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麽於子將會不惜代價，幫她複仇。
明明，李家不欠他什麽，而，自己的哥哥，李昂，與他也僅僅隻是初中高中的同學而已。
經曆過了背叛的李玥兒，其實很難相信眼前這種難以置信的情誼。
明明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能夠為對方盡心盡力。
“不要問為什麽。”
於子將笑，竟然伸出手，揉了揉李玥兒的腦袋，一點都沒有覺得尷尬，溫聲道：“你隻需要知道，以後，沒有人能夠欺負你，更沒有人，能夠侮辱李家！”
言語之中，散發著堅定。
李玥兒眸子閃爍，感受那揉著自己腦袋的溫厚大手，最後，緩緩低下小腦袋。
於子將笑笑，收起手掌，等待山羊的上茶。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門外突然走進了一個婦人。
婦人看起來才三十歲的模樣，打扮的花枝招展，與這滿是泥土味道的小賣部，極其不符。
那婦人在看到小賣部之中多了這麽一男一女之後，那張其實並不算漂亮的臉，瞬間就塌了下來，“你們是誰？”
語氣並不算好，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逼問了。
於子將不在意，起身，笑著說道：“我們是山羊的朋友。”
“山羊的朋友？我怎麽沒有聽到他提過？”
婦人皺眉，很不高興，眉頭之間，盡是尖酸刻薄，“他這種軟蛋怎麽可能有朋友？你們不會是來這小賣部偷東西的吧？”
李玥兒俏臉當即就難看起來，忍不住起身道：“我們不是小偷，確實是山羊的朋友，請不要出言汙蔑我們！”
“喲，山羊，看不出來啊，竟然還敢勾搭這麽一個漂亮的狐狸精！”
那婦人看清楚李玥兒的花容月貌後，心中忍不住嫉妒，旋即直接轉身對著裏屋大聲惡毒道：“山羊！山羊你這個狗東西給老娘滾出來！你挺有本事啊，這不聲不響之間就多了一個朋友和一個狐狸精，老娘真是服了，這才出去打了一圈麻將回來，你就上天了是吧？”
這般言語，別說是李玥兒，便是於子將，都有些皺眉了。
聽這語氣，莫非，這還是山羊的婆娘？
那也太……怪異了！
“這……這兩位真是我朋友，小容你不要再說了。”
山羊提著茶壺從裏屋出來，連忙對那婦人賠笑。
“嗬，既然是你朋友，那我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
婦人越想越氣，也許是被李玥兒的容貌給嫉妒到了，便是忍不住“啪”的一聲，抽了山羊一巴掌，嗬斥道：“沒有經過老娘的允許，私自就帶一些狐朋狗友回來，山羊，你好大的膽啊！”
於子將眉頭皺得愈深。
“我……我……”
山羊不知所措，表情近乎哀求，“小容，他們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求你了，讓我招待他們一下……”
“招待什麽！？”
那婦人竟然得寸進尺，破口大罵起來，“菜不要錢是不是？肉不要錢是不是？你說招待就招待，把我放一旁，山羊，你是不是想反了天了？”
砰！
李玥兒終於是忍不住，怒拍桌子，起身道：“山羊哥，你別怕！”
旋即從自己的錢包之中抽出一疊錢，怒拍在桌麵上，“我們不要你招待，我們自己請山羊哥招待我們，行了吧？”
“你……”
婦人眉頭一挑，本想將火力潑向這個姿容比自己出眾了無數倍的漂亮女子，可看到她拿出來的一疊厚厚的錢之後，婦人的眼神大亮，讓於子將見識到什麽叫變臉術。
隻見那婦人從尖酸刻薄的嘴臉，轉換到笑容溫和，僅僅隻需要一秒鍾。
“喲，誤會，妹子，都是誤會啊……”
婦人一步跨出，竟然沒有絲毫的心裏障礙，直接就將那疊錢收入手中，笑嗬嗬道：“山羊的朋友來咱們這裏，理應是要招待的，而且還必須要好酒好肉的招待！”
一轉頭，對山羊便是嗬斥，“蠢東西看什麽看，還不趕緊準備好酒好肉招待你這些朋友！”
山羊隻好對於子將以及李玥兒苦笑一聲，然後便進入到裏屋忙活。
婦人則是拿了一把瓜子，搬了張凳子坐在門口外邊，時不時瞅一眼於子將以及李玥兒，那般眼神，仿佛像是看待待宰羔羊一般。
李玥兒氣呼呼坐下，她今天算是見識到什麽叫見錢眼開的奇葩了，真是難以想象，人那麽憨厚老實的山羊哥，怎麽會找這種尖酸刻薄的婆娘當媳婦。
於子將眼神低垂，淡然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李玥兒氣呼呼道：“可難念也不是這個難念法，要是換成我是山羊哥，我早就與這個婆娘一刀兩斷了。”
便是同為女子的玥兒，都看不慣那婦人的做法。
你背後打一下丈夫，罵一下丈夫都行，但，你不能在丈夫朋友麵前如此做，而且還是扇丈夫的耳光，這會讓丈夫臉麵丟失。
不過，這終究是人家的自家事，雖然於子將是山羊的兄弟，但是，在這一方麵的事情上，於子將始終不好出麵說話。
麵對氣呼呼的玥兒，於子將隻是笑，見她氣還沒消，便又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揉了揉玥兒的小腦袋。
“哎呀，於子將哥哥你別老揉我腦袋，會長不高的。”
李玥兒搖頭，氣嘟嘟地說道。
“都十九歲了，還想長高呢？”於子將啞然失笑。
“萬一呢？”李玥兒嬌哼。
於子將依舊隻是笑。
可兩人看起來，也總算是有了一些兄妹該有的樣子，而不是如同陌生人了。
兩人沒注意到，此刻，坐在門外的婦人，卻已經偷偷拿出手機，開始編輯信息。
“來大魚了，據說是山羊那廢物東西的朋友，有錢的很。”
完成，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