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體弱勉成禮,詩文隱內情
跨火盆是霧鎮多年以來的風俗,女人屬陰,未婚的女子陰氣盛,容易招惹不幹淨的東西,所以出嫁的這一天,要在夫家的門口跨過火盆,才能正式的入門,成為夫家的人。火屬陽,鬼,屬陰鬼怕火,所以假設新娘子身上帶了不幹淨的東西,跨過火盆的時候,都會被火的陽氣趕走,便不會帶到夫家。
這麽多年過去了,跨火盆其實隻是一種沿襲下來的傳統形式,多少年以來,從來也沒聽說過霧鎮有新娘子,跨火盆的時候會暈倒過去。於是當梁慧秋剛剛跨過火盆,身子一歪,栽倒在地的時候,現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秦良玉隻顧牽著紅色的綢緞,往前走,並沒有回頭看,可當梁慧秋倒下的時候,鬆開了拉扯著綢緞的手,秦良玉這才連忙轉身回頭看去,連忙蹲下身子,扶起梁慧秋把她抱在懷裏,
“慧秋,慧秋,這是咋啦?快醒醒”
不管秦良玉,這段時間以來,對他和梁慧秋之間的事心存多少芥蒂,但畢竟他們從小到大,青梅竹馬,見到梁慧秋昏倒,第一反應自然是十分的心疼。
喊了兩聲,梁慧秋才慢慢的睜開眼睛,原本蒙在頭上的紅蓋頭,也掉落在地上,隻見他臉色煞白,雙目無神,看起來十分的虛弱。
圍觀的人們開始議論紛紛,尤其是那些嘴快的婦女,便三三兩兩的竊竊私語,
“哎呀媽呀,這新娘子跨火盆咋還昏過去了呢,這可是從來都沒有的事兒啊……不會是這裏邊有什麽說道吧……”
“噓,你小點兒聲,別胡說八道的,讓鎮長聽見了,有你好看的,還能有什麽說道呀,跨火盆都跨不過去,身上不幹淨唄……”
“啊?身上不幹淨?他能有什麽不幹淨呀?鬧鬼的是祠堂,和十號裁縫鋪的陳豔春,跟他的梁記飯館的梁慧秋,又有什麽關係呀……”
“行了行了,別亂說話了,就屬你們嘴快,還能有啥關係?他不是跟那裁縫鋪的趙滿山結為兄妹了嗎?肯定是沾染了鬼氣……”
那些婦女們就是這樣,平日裏遇見個大事小情,到他們的嘴巴裏傳來傳去,芝麻也會變成西瓜,一邊互相囑咐著,不要亂說,一邊自己的嘴裏開始胡說亂謅。
坐在一旁的那些長輩們,也皺起了眉頭,原本他們撮合秦良玉和梁慧秋抓緊的成親,就是希望鎮長的兒子娶個媳婦兒,這大喜的日子能衝走霧鎮這段時間以來的晦氣,可沒想到,竟然在這跨火盆的時候,新娘子昏倒在地。按照霧鎮的傳統,這是大大的不吉利,可當著秦壽昌的麵,卻又不敢多說些什麽,便隻好低下頭唉聲歎氣。
其實這些人的表情,坐在正堂的桌子前的秦壽昌都看在眼裏也心知肚明,盡管他對梁慧秋的突然昏倒,也十分的驚訝和意外,但畢竟他是年長的鎮長,經曆的事情多,遇見事情自然穩重,他並沒有站起身,而是轉過臉對站在一旁的三荒子低聲的說,
“不管怎樣,趕緊把禮做成,不要耽擱了時辰,然後趕緊去找大夫”
三荒子也手足無措,聽見陳壽昌如此吩咐,便隻好硬撐著,大聲的喊道,
“盆盈裝七寶,又據四方財,聚娘家福氣,旺夫家財源,接聚寶盆嘍……”
三荒子的聲音響亮,原本站在秦壽昌身後的一個婆子原本正呆呆的看著昏倒的梁慧秋,被這聲音猛的驚醒過來,連忙的走上前去,接過宋姨手裏的聚寶盆,轉過身來,來到秦李氏的麵前,恭恭敬敬的將聚寶盆舉到秦李氏的麵前。
按照霧鎮的俗禮,新人嫁過來的時候,要講平時在娘家的一些珠寶首飾,裝在一個盤子裏,用紅色的綢緞包裹,寓意聚寶盆,出嫁的那天,親手交給婆婆。一般大戶人家婆婆會坐在高堂前麵,不會親自站起身來去接聚寶盆,往往都是由自家的傭人婆子代勞,再轉交給婆婆。
秦李氏也正看著倒地的梁慧秋,擔心不已,看到聚寶盆被端在麵前,便連忙伸手,在盆沿兒上拍了三下。那個庸人見禮已成,轉身端著聚寶盆慌忙的跑到後麵去了。
正蹲在地上,扶著梁慧秋的秦良玉,聽見三荒子的喊聲,直到這一定是父親秦壽昌的意思,是在告訴自己,不管怎樣,先堅持著把拜堂之禮成了,然後再想辦法,不能讓這麽多人看笑話,更不能當著那些長輩的麵失禮。於是隻好一咬牙,用力把梁慧秋硬是攙扶起來。
梁慧秋雖然已經蘇醒過來,但仍頭暈目眩,腳下無根,渾身癱軟。秦良玉順手把地上的蓋頭拾了起來,重新蓋在他的頭上。攙扶著她,不讓她摔倒,慢慢的一步步的蹣跚的來到了屋子裏,站在秦壽昌和秦李氏麵前。
秦李氏十分擔心梁慧秋,臉上露著心疼的神色,皺著眉頭看著秦良玉。秦壽昌卻麵無改色,微微的衝著,秦良玉點了點頭。又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三荒子。
三荒子會意,連忙大聲的喊道,
“吉時已到,新人行跪禮……”
說完看了看梁慧秋和秦良玉,秦良玉攙扶著梁慧秋跪在地上的蒲團上,兩個眼尖的婆子連忙跑了過來,攙扶住梁慧秋。秦良玉也撲通的一聲跪下。三荒子又喊道,
“一拜天地……”
……
那兩個婆子,一個攙扶住梁慧秋,另外一個扶著他的頭,輕輕地按下……
……
現場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都眼睜睜的看著,秦良玉,和梁惠秋,就這樣隨著三荒子的唱詞,行了三拜大禮,拜完了天地,拜完了高堂,勉強著夫妻對拜,最終在幾個婆子的攙扶下,繼續有秦良玉用紅色的綢子牽引著梁慧秋進入了後堂的新房。
不管怎樣,拜堂之力總算完成了,而在這整個過程中,人們的心思卻各自不同。那些圍觀的人們,總是在心裏胡亂的猜測,每個人的心裏,便會猜測出不同的緣由。這突如其來的事情,讓他們感到興奮,之所以興奮,是因為他們接下來,便又有東拉西扯的話題。
而那些霧鎮裏的長輩,卻擔心今天的親事辦的不順利,是否預兆著什麽?亦或者是,這梁慧秋的身上,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咱倆的什麽邪祟?接下來是否會給秦良玉的家,或者霧鎮帶來怎樣不好的黴運,他們因此憂心忡忡。
而秦壽昌所關心的,卻是自己作為鎮長,獨子秦良玉這親事,不管怎樣,一定要辦個完全,不能出現太多的紕漏,不能讓霧鎮的人看了笑話,不能丟了秦家的麵子。
而真正擔心那梁慧秋的,確實作為娘家人的家長的趙滿山,可不管怎樣,按照規矩,過了門之後,梁慧秋便是秦家的人,不管出了什麽事都會有秦家處理,便隻好強忍著擔心。
拜堂之禮已成,梁慧秋被扶入新房,秦良玉這才連忙打發保安隊員老劉去叫大夫李詩文。正堂裏全是來賀喜的親朋好友,所以老劉從後麵的角門出去,可他剛推開角門,大夫李詩文卻拎著藥箱迎麵趕了過來。原來剛才梁慧秋昏倒之後,趙滿山便以安排人去找李詩文,並告訴他囑咐大夫從角門進入後堂,以免驚擾了前麵的賓客。
既然大夫來了,閑話自不必多說,李詩文也顧不得許多,邁步進了新房。
此刻的梁慧秋,已被幾個婆子攙扶著躺在了炕上,此刻也不必顧及太多俗禮,李詩文坐在了炕邊的凳子上,用手搭住了梁慧秋的脈門,閉上了眼睛。
按照規矩,成親的這一天,娘家人是不能進新房的。此刻的趙滿山正在前院,與秦壽昌一起,招呼著前來賀喜的賓客。屋子裏除了李詩文大夫之外,便隻剩下幾個婆子和秦良玉。
過了一會兒,李詩文慢慢的睜開眼睛,把手從梁慧秋的腕子上拿開,站起身來,轉過臉對秦良玉說,
“良玉啊,尊夫人身體並沒有什麽大礙,看來隻是這幾天,太過疲乏,有些虛弱罷了,也不用開藥,讓他好好休息了兩天三日的,每日早晚熬點熱薑湯喝,便會好了……”
聽他這麽一說,屋子裏的人都鬆了一口氣,想想也的確是這樣,成親的日子定的緊,再加上前陣子,梁慧秋的家裏發生了這樣那樣的事情,她這樣一個柔弱的姑娘,怎能承受得了?所以體力不支,昏倒過去也有情可原。
說完,大夫李詩文站起身來,背起藥箱,轉身就要離開,秦良玉連忙拉住李詩文大夫說,
“又多麻煩李大夫了,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卻沒成想出了這樣的事情,不過喜酒總是要請您喝的,您不如移步到前廳,坐下來,喝兩杯喜酒……”
李詩文大夫擺了擺手說,
“梁玉的大喜日子,我本應該喝上兩杯,可怎奈今天有要事纏身,所以早上的時候,我已將賀禮過了,這喜酒,便不吃了……我這就走了,外麵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去做,也不必相送了……”
說完,李詩文邁步從角門走出了秦宅又往前走了兩步,回頭看看秦家的人沒有送出來,便不盡,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