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噩夢多預兆,滿山染重疾
趙滿山猛的醒來,忽的一下坐起來,這才發現身上的衣服,以及炕上的被褥,已被汗水浸透。原來剛才做了一場噩夢,這場夢簡直太詭異,太恐怖了!即便現在趙滿山已經醒來,夢裏的一切似乎就在眼前一般。他感覺到渾身上下一陣陣的疼痛,仿佛身上的每一個關節,每一塊骨頭每一塊肌肉都遭受了重創一般的又酸又痛。他覺得自己喉嚨裏,仿佛吞下了一個火炭,疼得他冷汗直流,他張開嘴,想大聲的呼喊,可嗓子裏隻發出嘶啦啦的吼聲。他害怕極了,因為他也無法分清,剛才發生的一切到底是夢還是真。
他掙紮著,想從炕上爬下來,可渾身癱軟,毫無力氣,他用力的抓著被子使勁的翻滾著身體。終於,撲通的一聲,他從炕上掉到了地上,他的頭重重地磕在了地麵的青磚上。頓時他眼前金星直冒,一陣天旋地轉頭一歪,再次昏了過去。
可突然間他的眼前又出現了一片白光,似乎剛才那場,令他感到恐懼的夢境,又繼續上演。低頭看去,自己仍舊穿著那個大紅的褲子,赤著上身,光著膀子。他的眼前坐著一個女人,穿著紅色的棉襖,梳著黑色的辮子,臉色煞白,嘴唇卻通紅,正是他的母親,陳豔春。
她仍舊在低著頭一下一下的,用絲線縫著那個假人,剛才夢境裏的那些遊魂野鬼圍在他的周圍,伸隻手爪,似乎想拉扯她的衣褲,但仿佛她的身邊有一道天然的屏障,無論那些野鬼怎麽用力也摸不到它,碰不著她。
終於陳豔春把那個假人縫完了,站起身來,高高的把它舉到空中,假人的身體裏滴滴答答的向下流淌著鮮血,趙滿山還記得那裏麵塞的是一顆血淋淋的人心。那鮮血滴在地上,越來越多,匯集成一汪湖泊,漸漸的向外擴散。那血紅的紮眼,仿佛是燃燒的火焰,甚至能聽見一陣陣劈裏啪啦的聲響。
這讓趙滿山一下子想起了,住在西洋對那些年,每年冬天都會有這樣一天,馬洛普先生就會在院子裏,用一些幹柴搭在一起,點燃篝火,並放上一掛鞭炮。那些木柴燃燒的時候,就會發出這樣劈裏啪啦的響聲,他當時十分的不解,但馬洛普先生告訴他,一定要記住這個日子,這個日子是他家鄉裏的新年,是家人團聚的日子。
而團聚兩個字在趙滿山的心裏永遠隻是個摸不著看不見的泡影,他並不知道什麽是團聚,更不知道該跟誰團聚。
漸漸的地上內汪血向外擴散,好似緩慢流淌著的炙熱的岩漿,沾染到那群遊魂野鬼的身上,他們騰的一下著起火來,於是,原本張牙舞爪的那些野鬼,瞬間變成了一個個燃燒著的火球,他們來回跑跳著,掙紮著喊叫著,發出撕心裂肺的聲音。
而趙滿山,望著這群燃燒著的火球,在明亮的火光的映照下,竟然能夠清楚的分辨出它們的模樣!那個是錢寡婦、那個是黃半仙、那個是劉三刀、那個是梁富仁、那個是陳桂、那個是陳掌櫃的媳婦兒,還有一個,卻並不像其它鬼魂那樣掙紮,而是安靜的坐在地上,直勾勾的看著趙滿山,趙滿山瞪大了眼睛,使勁兒的想去分辨它的模樣,終於他看清了,竟然是秦壽昌……
趙滿山認都出來了,盡管他們一個個都已變成了骷髏,盡管他們的身上仍舊冒著騰騰的火焰可趙滿山,仍舊能認出來他們。終於,他們紛紛的倒在地上,散落成一片黑灰。
趙滿山正盯著眼前的一切,呆呆的發愣,突然身邊傳來一陣嘿嘿的笑聲,那笑聲淒厲,攝人心魄,趙滿山渾身上下不僅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連忙循聲望去,卻發現發出笑聲的,正是陳豔春!高舉在手裏的那個假人。
他騰的一下,從陳豔春的手裏跳到地上,裂開嘴巴露出血紅的牙齒,襯著慘白的臉色,往前邁著步子,沒走一下身體裏填塞著的稻草,發出稀裏嘩啦的響聲!而最終他也忽的一下燃燒了起來,火焰越來越大,幾乎將陳豔春和趙滿山都包裹了起來。趙滿山顧不得許多,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眼前的陳豔春抱在懷裏。陳豔春抬頭看看他,卻微微的笑了,那笑容竟然那樣的親切,那樣的溫暖!然後他把頭一歪貼在了趙滿山的胸膛上。趙滿山緊緊的把她抱在懷裏,但卻已無法從這騰騰的烈焰中逃脫,他想大聲的嚎叫,他張開嘴,哇的一聲叫了出來。
他的聲音洪亮渾厚,與往常自己的毫不相同。而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巨響,一股夾雜著潮濕水汽的冷風,迎麵撲來。緊接著滔天的,巨浪嘩啦的一下湧了進來,剛才還燃燒的肆無忌憚的火焰,甚至都沒留給他冒出蒸汽的機會,就被洶湧的冰冷的水流淹沒。一眨眼的功夫,整個世界變成了一片汪洋大海。趙滿山的身子輕飄飄的漂浮了起來,漸漸的向上升騰,好似湖麵的一片枯葉,又好似大海裏的一葉帆船。他低頭向水下望去,那水清澈見底,他驚訝的發現,就在水的下麵,有兩個人緊緊的擁抱著。
其中的一個就是那穿著紅色棉襖,梳著黑色辮子的陳豔春,另外一個就是剛才的自己卻又不是自己,那人穿著大紅的褲子,光著上身,緊緊的把陳豔春摟在懷裏。他的兩條眉毛中間,有著一隻黑洞洞的眼睛,沒錯,那正是他的父親,當年盤踞在白馬山上令方圓百餘裏,聞風喪膽的土匪頭子馬王爺!
而就在他們的周圍,剛才那些被燒成一片黑灰的孤魂野鬼,突然間發出金燦燦的光芒,那光芒十分耀眼,趙滿山十分的好奇,瞪大眼睛,低頭望去。住在馬王爺和陳豔春的周圍,那一片燃燒過後的灰燼,竟然變成了無數的黃金!剛才發出光芒的正是這些東西。
“滿山少爺……滿山少爺……”
正在這時,突然又聽見有人在空中呼喊,趙滿山猛的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屋子裏的燈已被點亮,秦壽昌這個宅院裏的那個上了年紀的老管家,正蹲在他的身旁一聲聲的呼喊他的名字。見他醒過來,那個老管家終於歎了一口氣說道,
“哎呀,滿山少爺,你這是咋了……睡的好好的怎麽還掉下來了?哎呀呀,看把你的頭撞的,都流血了……”
說著,那個老管家攙扶著他站起身來,掙紮著坐在椅子上,轉身拿過一個幹淨的毛巾,按住他頭上的傷口。咱這才感覺得到頭上的傷口處有些疼痛,低頭看去,地麵的桌角上有幾滴血,想必是剛才自己掉在地上的時候,撞破了頭。不過他能感覺得到,傷的並不嚴重,隻是擦破了一些皮。
“滿山少爺,你這是咋了……”
那個老管家轉身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趙滿山這才感覺到自己喉嚨裏幹渴得幾乎冒了煙兒,於是他連忙接過來,咕咚咚的將杯裏的水全都喝了下去,這才覺得多少舒服了一些。
他張開嘴,想告訴那個老人家,自己沒有事兒,讓他不必擔心。可卻發現喉嚨裏隻能發出呲啦啦的聲響,竟然說不出話來。那個老管家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呦,滿山少爺,你的額頭好燙啊,是不是生病了呀……”
說完,他抬起頭看看窗子外麵,這時候的天邊已經露出了一絲白色,窗外的整個世界裏彌漫著一層淡藍色的晨光,看來天快亮了。
“滿山少爺,你躺下再休息會兒,天馬上亮了,霧給您去找大夫……”
趙滿山張開嘴巴,仍舊掙紮著想說兩句話,可還是說不出來,喉嚨裏一陣陣的生疼想必已經腫了。索性他也不再多說,身上的確有些疲憊,在老管家的攙扶下,再次躺下身子,閉上了眼睛。
於是趙滿山又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這一覺卻睡得特別的好,再也沒有做過什麽奇怪的夢,而當他被明亮的陽光照在臉上,睜開眼睛對時候,外麵已經天光大亮。
那個老管家又推門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穿著大褂的大夫,可趙滿山卻猛的想了起來今天早上與那陳副官約定之事。看來現在時候已經不早,不管怎樣,這是正事,萬萬耽誤不得,於是他連忙騰的一下從炕上坐了起來,忙亂的把身邊的衣服穿上,跳到地上踩進鞋子,完全顧不得,眼前的那個老管家和大夫,在他們驚訝的目光中,砰的一下跑出了屋子。
可他剛跑到院子裏,突然覺得渾身發軟,眼前一黑,一下子失去重心,差點摔倒,幸虧他一把抓住了一邊的門框,身子慢慢的蜷縮,坐在了地上。
這時候,那個老管家和那個穿著大褂的大夫也趕了出來,大夫連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拉起他的腕子,擼開他的袖子,用手搭住了他的脈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