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幻覺
我的心裏如同萬馬奔騰，千根針在狂紮。怎麽辦，怎麽辦？黑狗離我那麽近，想要啃斷我的腿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被咬，也要被那些落在腳邊的蛆蟲惡心死。
千鈞一發之際，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當我踏進房間，我就決定了要將鐵頭帶走。現在我退縮，鐵頭的性命堪憂。
我朝著那條黑狗怒吼一聲：“你給我滾開……”
聲音震耳欲聾，我自己都感到驚訝。
那黑狗似是被我的聲音驚嚇到了，跳了起來，往後退了幾步。可是那黑狗畢竟是凶惡，在我們麵前連叫了幾聲。它狂吠的時候居然噴出了許多蛆蟲，落在地上的蛆蟲蠕動著，四散開來。
鐵頭似是受了刺激。將桌子一拍，站立了起來。
他轉過頭來的時候眼睛裏是綠色的，在農村裏的傳說中，綠眼睛是通往地獄的門戶。這裏所說的通往地獄的門戶並不是一扇門，而是能從眼睛裏看到自己害怕的東西。有的人說那是幻想。
綠眼睛是不能看的。
“千萬別看他的眼睛。”
我趕緊拉著旁邊的馮嶽麓。
那黑狗在我們麵前迅速轉悠，忽而一個跳躍，四隻腳如同壁虎一樣在粘在牆上。上了牆後的黑狗身體開始變化，腿上的肉裏忽然爬出一大片一大片的蛆蟲。它的腿不見了，就剩下了光禿禿的身體。
那些爬出來的蛆蟲爬到尾巴上。
它的身體粘在牆上，尾巴被蛆蟲覆蓋後，竟然如同一條蛇一樣在牆上遊走。
“什麽鬼東西。”
那個鬼東西朝我們爬了過來，速度很快。
我和馮嶽麓趕緊逃開，可是房間就那麽一丁點大，根本沒有藏身之所。我們被那鬼東西趕到了一個角落，鐵頭起身朝著我們這裏走了過來。
我們低著頭根本就不敢看他的眼睛。
鬼東西和鐵頭離我們越來越進。
馮嶽麓在我的身後，他的身體顫抖不已，看來已經嚇得舉手無措。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也想不到什麽辦法，隻能任由著鬼東西和鐵頭擺布。
“鐵頭。你醒醒，我是一凡。你到底怎麽了，快點恢複過來，不然我們都會死的。”我的聲音很很大。
可是鐵頭根本就同聽不見一樣，依然在一步步逼近。
我們已經無路可逃了。
“你們來陪我，好嗎？我一個人好孤獨，好想有個人陪我。抬起頭來看著我，我想要看到你們的眼睛。”鐵頭走了過來，他的聲音很低沉，仿佛他就在我們的耳邊低吟。
“別看他的眼睛，千萬別看。”
我緊閉著雙眼。
“哦。”
旁邊的馮嶽麓簡單的應和了一聲。
鬼東西，反正我已經叫不出它是什麽了。現在他就在我的身邊，我能聞到它身上獨特的氣味，仿佛就在我的麵前，和我臉對著臉。
我斷然不敢抬頭，如果抬頭的話我就會看到鐵頭的眼睛，那一雙發著綠光的眼睛。
這時，鬼東西慢慢爬上了我的腳背。在我的腳背上婆娑了幾下就順著我的腿往身上爬，它的速度很慢，它爬過的地方我能感覺到輕微的癢。從它身上掉落的蛆蟲，從身上的衣服縫隙往我的身體裏爬。
“我感覺身體裏又東西。是什麽爬了進了我的身體。”
這鬼東西身上的蛆蟲已經擴散，不僅僅往我的身體裏爬，而且還順著我們身體挨著的地方爬到了馮嶽麓的身體。
“怕的話就睜開眼睛。”
鐵頭在我的耳邊說著話，他說話的時候嘴裏滿是冷冷的寒氣。
“快想想辦法，我們怎麽辦？”
“聽天由命，沒辦法。”
感覺衣服內到處都爬滿了蛆蟲，身後的馮嶽麓不停抖動著身體。
“疼，疼，疼……”
我也感覺到了那些蟲子在啃食我的皮膚，如果真的是蛆蟲的話不會啃食活人的屍體。蛆蟲隻會啃食死屍，這些蟲子根本就不是蛆蟲，著到底是什麽東西。
難道這些是屍蟲？
如果真的是屍蟲的話就糟了，屍蟲不僅僅能啃食死屍，就連活物也不放過的。屍蟲會鑽入活物的身體，遊走在活物的七經八脈，如同螞蟥一樣將活物身體內的血液吸食幹淨。
“快將身體上的蟲子弄掉。這些蟲子不是蛆蟲，是屍蟲。”
我急切喊著。
我睜開了眼睛，用手拍打著身上的屍蟲。我脫掉了外衣，用衣服拍打身上的蟲子。還沒來得及鑽入身體的蟲子被拍打掉到了地上。
很多蟲子已經鑽入了身體，露著半截身體在外麵，密密麻麻的。
馮嶽麓在我的身邊慌得亂了手腳。
眼裏泛著綠光的鐵頭忽然將他頭湊到了我的麵前，我們四目相對，他眼裏的綠光投射到我的眼睛裏。糟了，不好。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開始癱軟了起來。
腦袋眩暈。
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好像在飛，意識瞬間就進入到另外一個時空裏。
我趕緊閉上眼睛，整個世界安靜極了。旁邊的馮嶽麓的聲音也頓時煙消雲散。
看來該來的必將是逃不過的。
耳朵裏似乎響起了戲子咿咿呀呀的聲音，我站在陰戲台對麵，身邊是數不清的鬼。這些鬼魂穿著黑色的喪服，他們專心致誌看著戲台上的表演。
戲台上是幾個紙糊的戲子，他們舞動著身軀，動作生硬且怪異。一個老生模樣的戲子手持大刀，他嘴裏大聲喊著拿命來。接著一個瘦小的身軀他的麵前被斬首，我看不清那個被斬首人的臉。
他的大刀將那個戲子的頭砍斷，刀一揮，那個頭顱就飛了起來。
那個頭顱不偏不倚剛好朝著我的方向飛了過來，在空中畫出了一條完美的曲線後落在我的懷裏。我雙手抱著那個頭顱，仔細瞅了瞅，涼意頓起。
那個頭顱分明就是我的模樣，鮮血從頸子裏流了出來，我的雙手鮮紅。頭顱的眼睛朝我眨了眨，嘴巴一張一合。
“拿命來，拿命來……”
我嚇得連忙將手裏的頭顱扔了出去，頭顱在地上如同蹴鞠一樣滾來滾去。在我身身邊穿著黑色喪服的人無一例外地盯著在地上滾來滾去的頭顱，那個頭顱依然在喊著‘拿命來’。
穿著黑色喪服的人將視線移到了我的身邊，他們的目光渙散，魚肚白的眼睛裏滿是憤怒。
他們伸出了枯萎的雙手，好似老人講的僵屍一樣朝我走了過來。
那些人喊著：“拿命來，拿命來……”
我有些緊張，被這麽多人圍著。我想要逃開，可是身後站著一群戲子，他們在我的身後拿著大刀和劍。
“拿命來……”
我害怕有這麽一天，如果得罪了那些死去的票友，他們向我索命。現在他們就在我的麵前，聲聲討伐我。從我出生的那一天就注定了，陰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也許這些都歸咎於祖父。
穿著喪服的人將我抓住。我想要掙脫，可是再怎麽用力都無濟於事。這些人用長長的指甲插入我的身體，戲子用刀劍刺向我的胸膛和背脊。他們挖著我的身體上的每一塊血肉。
我的額頭滿是汗珠，想要大聲喊叫，喉嚨被一雙手扼住。他用力拉扯，我的喉嚨被撕開了一口子。喊叫的時候從裏麵噴湧出鮮紅的血液，就像是一股溫暖的泉水。
這時從不遠處忽然竄出了一道紅色的光，這束光照耀著我的臉龐。
我看見一尊佛像一樣的東西閃耀著金色的光芒，那尊佛像離我越來越近。我身體周圍穿著喪服的鬼全被這束光照耀的用手捂著臉。他們被照到的地方露出鮮紅的血肉。
待那尊佛像離我越來越近，帶我仔細一瞅，那尊根本就不是什麽佛像。那東西是遊家梨園裏拜祭的祖師爺。
紅光越來越強。
身邊穿著喪服的鬼身體血肉模糊，那些紙糊的戲子也都燃燒了起來。一會兒的功夫，身邊的鬼全都化成了一攤血水，地上成了紅色的血泊。紙糊的戲子也都燃燒幹淨了。
我愣在哪裏，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我的身體滿目瘡痍，已經麵目全非了。
身體幾近虛脫，癱軟在了地上。
我聽到一個女孩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那個聲音是那麽熟悉。
“你怎麽樣？快醒一醒，快醒一醒。”
我努力睜開了眼睛，遊冷雨就蹲在馮嶽麓的身邊。她的眼睛裏滿是淚水，很傷心的樣子。她的手中是遊家梨園供著的那尊神像，另外一隻手努力搖晃著馮嶽麓的身體。
“你快走，這裏有惡鬼。”
我的身體似是被千百把刀子割裂了，隻要身體微微一動，就會疼痛不已。
“不怕，我有這個。”她把那尊神像抱在懷中。
“你快走。”
遊冷雨迅速站立了起來，她將神像高高舉在手中。不遠處的鐵頭用雙手捂著自己的臉，神像光芒照到的地方露出了鮮紅的血肉。她高聲怒吼著，聲音低沉，房間裏的桌子和牆上的窗戶抖動不已。
那個鬼東西已經受不了，藏到了桌子下麵，哀嚎了幾聲。
不遠處的在紅帳上下麵坐著的女人依然處若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