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放開!不要碰我!”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麵帶怒色的男孩衝著身邊幾個貌似黑客帝國的大塊頭怒吼著。
“少爺,請不要為難我們”,止不住麵前少年的全力反抗,其中一個墨鏡男言語中帶著淒慘的懇求,一手捂著另一隻早已被少年唇齒淩辱的鮮血突突往外竄掇的手悲哀道。內心戚戚:真他媽狠,12歲的破小孩眼看著在自己肥肥嫩嫩的手上殘酷的留下了屬於他的牙齒印,俺還木有娶媳婦兒啊,今兒個被強啃了…
乘著大塊頭放鬆的空檔,少年狂奔著朝角落仰麵躺著的少女而去,“小涵——”,他呼喊著攥緊了少女的肩膀。“小涵,你看看我啊,睜開眼睛啊…”少年鼻涕眼淚混合一灘,手不停地搖晃著麵前雙眼緊閉的少女,他五官皺在一起,咬著唇斷斷續續的說著,“你起來啊…我們,我們不是要回家麽?…我還沒記住回家的路呢…今天你怎麽可以丟下我…小涵,你起來啊?看看我…隻要一眼,好不好?”男孩扭頭,攥緊了拳頭向黑客塊頭揮去…
“少爺,這位姑娘隻是昏倒了,真沒事…”黑客塊頭忍著痛向憤怒中的男孩解釋。
“你胡說!”男孩睜著貌似不大的眼睛衝著男人繼續狂吼。
男人顯然被逼無奈,這樣耗著已經一個多小時了。
“少爺,冒犯了…”男人說著,扛起少年就向著門外走,“你放心,她真的沒事。我保證阿虎一定會等到那位姑娘醒來,現在先生要你馬上回去!”
“你放開!——小涵!你醒來啊!——快點來救我喔——”少年在大塊頭的背上狂抓,逮到什麽都當攻擊利器。於是,最後——
他依然被帶走了,沒有看著她醒來。她第一次被他丟了,丟在那個黃葉風化的季節,北風吹走了一段過往,吹走了一個關於溫暖的紀念。
當然說大塊頭,他被男孩抓的血肉模糊,那叫一個淒慘啊:你大爺的,俺們柔柔滑滑的水嫩肌膚啊!再到後來,大塊頭產生了嚴重的心理障礙,見到男孩就躲得遠遠兒的,娶了媳婦後,這個現象才稍微緩解。
隻要一眼,好不好——快點來救我喔。這是他臨別對她說的話,一句沒有得到回應卻記了六年的話。男人自嘲的笑笑,是的,一個男人,18歲成年了,褪去當年青澀,把一個記憶中的女孩放在心裏六年的男人。他依舊愛笑,愛鬧,愛闖禍。家裏的老頭說他一天到晚瘋瘋癲癲地,沒個正經,都要上大學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長大。但他知道,從學會妥協的那一年,就已經長大。那是你們的易銘晨,卻從來不是我要的。
一個人躲在黑黑的屋子裏想著身邊的每一個人,每一段過去。是不是當時我沒有遇到她,就不會發生後來的意外?那是一個意外,從未料想到的事情確實發生了,像夢魘一樣纏了他幾年。
“小晨——下來準備走了”媽媽柔柔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哦,馬上!”他倏地站起來,掩門,上鎖,轉身,離開。
關掉了一個屬於回憶的世界,關掉真正自我原型的世界。
今天,他要上大學了。
淩遠基地——
“小晨,吃的不好一定記得要回家哦,周末什麽的,別到處亂跑,回來媽給你做海鮮丸子,記得…”惠儀瑜絮絮叨叨的重複著早已叮囑了千萬遍的話。
“好了好了,記住了,放心吧,回去吧”易銘晨睥著眼睛,放低聲音,衝著車上的滿含淚水的老媽擺了擺手示意可以離開。
惠儀瑜聽了更止不住眼淚,戳了戳身旁的一直陰著臉不說話的易暮坤道,“孩子第一次離家,你就不能婉和點?”
易暮坤透過車窗看了一眼易銘晨,“別給我丟人”
“嗤!要丟也是丟我的,放心,不會辱你易家門風”易銘晨斜著眼睛看遠方,漫不經心地說著。
“老劉,開車——”易暮坤覺著再和臭小子呆一塊都感覺窒息,吩咐司機開車。
“嘿嘿,慢走,不送!”易銘晨衝著疾馳而過的汽車大喊。
“爽!總算不用看老頭的臉色了”他拖著行李緩緩悠悠地穿過大門。
既已注定你我今生牽絆,不論你在何方,我總能把你找到!
分離了,相遇了,但是可以回到過去嗎?
“你好,同學?”陽今涵瞪著眼睛看著麵無血色的陌生同學,真是莫名其妙,剛剛準備看公告欄,就感覺到這個人一直盯著自己,渾身說不出的不舒服。於是她走過去和他打招呼。
易銘晨被她拉回現實,太離奇了,這個女孩長得和記憶中的小涵一模一樣。這是當年那個給他第一縷陽光的小涵嗎?
他的過去是灰色的,即使選擇排斥了全世界,也注定撐著孤獨的靈魂渺望世界,是小涵第一次拯救了他,人在絕望中生存下來卻在幸福中脫離,選擇遺忘那些悲傷卻不代表它們從不存在。他不知道自己麵對這樣心心念念了六年的臉是怎樣一種反映。
慘白的像是剛從太平間裏拖出的火葬遺體,上齒緊緊咬著下唇,雙手攥著拳頭,發出一種疑慮又帶有希望的聲音,低低的:“你好,請問你的名字是什麽?”
這是他的聲音嗎?自從18歲以後一直以男人自居,不再是以前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了,他要變的強壯,不管戴上了屬於哪個世界的麵具。萬一這不是小涵,萬一是自己腦子裏出現了幻影,萬一…
“你好,我叫陽今涵,請問…”女孩爽爽朗朗的聲音震得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陽?陽今涵?——你——你”易銘晨帶著質疑的語氣問她,小涵不是叫李今涵嗎?
“嗯?”陽今涵顯然被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人看的毛骨悚然。是的,那是一種期待的目光。咦?期待?——這個陌生人怎麽會是這樣的反映呢?見過搭訕的,可沒見過這小子開門見山的搭訕。
“你…原來…是不是叫…李今涵?”完全蔫兒的語氣,不確定性卻是堅定的疑問。
“啊?你認識我嗎?——嗯,我原來是叫李今涵”今涵頭腦風暴,篩選那些記得的,不記得的,深刻的,淡然的,重要的,過往的。那些突顯的,隱約的身影來一一比對眼前這個陌生的男生。
誰還是誰的唯一,誰還有著誰的記憶?
他頓時覺著氣血攻心,記憶裏的她皮膚偏黑,個子小的當年隻到他的胸前,而麵前這個女孩,一樣幹淨的笑容,一樣明麗的雙眼,卻是白白淨淨,亭亭玉立。她很瘦,剪得頭發短短的,這倒和以前一樣,帶著一副深紅色鏡框的眼睛。可是,那又怎麽樣呢?憑著過去非得較出個勁嗎,隻要她還是她,其他的又有什麽呢?
對,其他的,任歲月的風禮,當年少年少女的容顏又差的了多少呢?
總歸存著這樣那樣的寬容和庇佑,她確乎活生生地站在你麵前,那就算書寫著自我的改變,又計較了什麽?
“請問…你,你叫什麽啊?”陽今涵越來越感覺到麵前這個人似曾相識,那種氣場,那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頓時上升。她想自己預料到了一個已經從生命中走過,然後不帶任何解釋離開的人,褪去當年的少年身上的暴戾,看似幹淨溫和,卻還是有一種陌生的情結席卷了全部思緒。
這是關於被拋棄的釋懷,走過了那麽多年,你還可以是你嗎?
易銘晨丟下行李,雙臂一揮就把陽今涵勾進了懷裏,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覺著天旋地轉,接著頭就撞上了他的胸口,硬邦邦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她急忙推開,喝到“臭小子!你幹嘛?”一邊說著還一邊按著頭,這小子!不是有臆想症就是有狂犬病。
易銘晨熱乎勁上來了:“小涵啊,真的是你?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作勢要擁抱她。
“你誰啊你?”陽今涵憋著紅臉,怒氣衝衝。不理他堅決不理他!誰叫當年不告而別。
雖然吧,這事情是因為黑客塊頭突然襲擊,今涵被電視上才會出現的劇情嚇到了,然後暈倒,然後,易銘晨離開,朝著她揮了幾揮衣袖,還是不帶走一片雲彩地離開。然後,這姑娘醒來,再然後,阿虎——黑客二號告訴她,他是易氏少爺,現在被正式押解回家。
然後的然後,她的世界又成了一個人的表演,沒有任何預示的變化。更沒有人告訴她,她的救贖在哪裏?
曾經一度以為兩個誌同道合的小孩相依相扶,她是被拋棄的,他是被逼走的。那麽像的遭遇,是不是就可以奢求哪怕一點的溫暖。然而,現實就是一把利刀,隔斷了她的想望。不幸的歲月又被打回原形。
“你,你不記得我了?”易銘晨頓感無力,心中叫苦不跌,不知道入駐了六年的影子真正出現時卻說不認識他,這遠不是他曾料想到的。於是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垂著比鴕鳥還深的腦袋。
“你?我該記得你嗎?臭小子!”陽今涵沒想到易銘晨像個小媳婦一樣的表情這麽可愛,真想上去揪他的耳朵,像以前一樣。
“你——”易銘晨沒想到她真的不記得。抱頭,淚汪汪,“各路神仙,爺爺奶奶,她怎麽可以不記得我?噢——沒天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