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

  他很快的簡單拿了一點衣服和自己的畫板,背著個包袱,想象和電影中大俠一樣,迎著風站在山頂上,衣袂飄飄~~~

  開了窗子就往下跳,一樓嘛也不是很高,一個咕嚕翻了跟頭,爬起來拍拍土,頭也不回地朝著後門走去…


  那個夜,尋著不熟悉的世界開始新生,那個夜,他正式宣布脫離易家。


  其實啊,關於12歲的生日宴,真的得為易爺爺澄清了。雖然他不怎麽喜歡這個孫子,可畢竟是易家的苗子,自然也得豎起這個孩子的名頭,為了以後別人可以不打這個孩子的壞主意,告訴心存惡意的人這可是易家的少爺。可是臭小子真的就把這次的宴會給毀了,教訓也是必然的了。


  易少爺走的冤,是不是呢?可是,沒有這次出走,怎麽會有一生的糾葛?有些緣分,上天早已注定。躲不掉的緣,扯不掉的絲,斷不了的情…


  7月份的首都開始燥熱。易銘晨畢竟不是祁少騫,他沒有少騫的深謀,走的時候除了幾件襯衫短袖,幾條9成新的褲子外,沒有其他。畫板是從小就有了,沒有換過,還是那種軍綠色的帆布紙板,夾了厚厚的白紙一遝。


  餓了,掏口袋,唯一的十幾塊錢。想著怎樣活下去,還不被易家人找到,他很清楚,這次逃跑的後果是什麽…一旦被捉回去,就會失去永遠的自由。因為他是背叛了易家,一個家族就這要被他一個不被重視的人蒙羞…


  詩人阿壟曾經說過:


  要開做一枝白色花——


  因為我要這樣宣告,我們無罪,然後我們凋謝。


  於是易銘晨沿著路一直往北走,走了多長時間呢?他不知道,汗水濕透了衣服,腳感覺要斷掉了。


  這是一場不能輸的搏鬥,贏了宣告他的獨立和自由,未來即使會凋謝也是在所不惜,傾盡全力。


  可是孩紙還沒有真正開始人生就被打劫了,熊毛凶神惡煞的樣子。


  熊毛正巧手頭緊,自然截住了他,名曰打劫。可是銘晨沒有理他還是往前走。熊毛最看不慣這種少爺式作風了。一看就是從小捧在手心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少爺,哪像他們得靠著自己生存。熊毛來氣了,更準確的說是嫉妒了,憑什麽人和人的差距這麽大捏?心想著非得教訓教訓這個有錢少爺,讓他體會體會下層“下層勞動人民”的艱苦生活。


  咱易少爺從小到大是長街一霸,打架也是家常便飯,可是那是以前了,幾年不動手自然生疏。並且熊毛有6、7人,也不會是他們的對手。剛開始他拚力揍人,上一個倒一個。後來熊毛來氣,喲嗬!這臭小子,沒想到還是有兩下子的麽。就開始群毆,幾個一齊上,沒撐多久,易銘晨不知被誰的一腳踹到脊梁上,倒了下去。


  ——


  碰巧,他掛了彩的時候,今涵從魔掌下救了他。


  被打了,男子漢的驕傲沒有了,顏麵無光。那時他很討厭很討厭今涵,大有老子就算被打死也不要一個丫頭出手的傲骨。所以對今涵沒有任何感謝之情。


  然後的然後呢,這個丫頭也沒有多說什麽,徑直走出巷子裏,而他不知道像著了什麽魔一樣就那樣跟著她走,雖然還是不想理她。


  這個丫頭開始蹬車,上坡路費勁,她力氣不大,還有一車的蔬菜。他決定報答一下,這樣自己的男子驕傲失而複得,就當欠下的還了。所以她一路蹬,他一路推。多麽默契的舉動,速度還是力度都那麽恰到好處。再後來看著她認真地賣菜,認真地生活。他自己也仿佛抓到了人生的曙光,故事的發展就是——一個被她撿回來的臭小子賴在自己家住了一個月,然後莫名其妙地消失,然後她又找了他那麽久都沒有音信…


  兩個孩子強著嘴,朝著時光奔跑…


  他變得愛笑了,愛說了,嘴巴一刻不停地碎碎念。


  她說他的更年期提前了。


  他笑著笑著,眼睛眯成線了還在笑。仿佛要把這幾年的笑容都補回來。彼時,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感恩這份生活,沒有虛假,沒有欺騙,,他不用自己在一個世界裏舔舐傷口。觸手可及的幸福就這樣真切的發生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他踩著車子帶她賣菜,可是這裏有一個秘密,不被任何人知道——今涵每次想起來都忍不住嘲笑一番,咱這位衣冠楚楚,年輕貌美的易少爺可是實打實的路癡。走了一個多禮拜的路都記不住。


  易少爺這時候就會眨巴眨巴眼睛說:“不怕啊,找不到路了,你會回來接我回家對吧?”


  這小子,都當他是內人一個了。誰家啊?都搞不清楚的死小子。


  “是啊是啊,”今涵應付他。繼續埋頭炸紅薯,火大了,紅薯焦了一個,她很生氣。


  少爺高興了,轉身跟著今曉看動畫片去了。


  意外,總是措手不及。


  那麽一天,他和她在賣菜,突然看到一行黑客帝國者在路上招搖。他看清了頭目正是易家一個仆人,於是拉起正在擺菜攤的今涵,撒開伢子地往外衝。


  唉,還是不認得路,就那樣能跑多遠跑多遠。到了一所破廟前麵,倆孩子跑不動了,趕緊關了門稍做休息。大人和小孩的體力在這時顯而易見,差距真的蠻大的,他終於被易家人找到,今涵那時看到那麽多人,比熊毛一黨都凶。母性大發擋在易銘晨的麵前。


  她從他一開始拉著她跑就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她隱隱感覺到那些人是誰。看來這位如假包換的少爺要回到真實的世界了,一個不屬於她的世界…


  那個叫阿虎的家夥上前準備帶他走,今涵一個“血盆大口”,準確無誤的咬上了阿虎的手腕,阿虎自然反應,一揮手,今涵就被打到一邊,土砌的牆不硬,撞上去沒出現任何流血症狀,可是她昏倒了。


  易銘晨還沒有喘過勁兒來,就看見今涵被打到一邊。男子氣概瞬間爆發,咬啊,掐啊,打啊,踢啊,拽啊,捏啊,能發揮的所有功夫都使上了,無奈敵眾我寡,敵強我弱。


  所以出現了第二語的那一幕,易銘晨哭的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啊,是啊,唯一真心待他的,會站出來保護他的小涵被他丟了,他沒有和她說上任何一句告別的話,就這樣被他丟了。


  回到易家,他哭了好長好長時間,枕頭被淚水淹透了,眼睛腫了一個禮拜。意外的是爺爺,爸爸都沒有罵他,沒有問關於自己在易家外的一切遭遇。媽媽呢,可著勁兒地做海鮮丸子,給他吃。銘照自然小,除了被大塊頭扛回來時一個口水擁抱,沒什麽表示了。


  可是學會逃跑的人怎麽可能輕易屈服呢?

  他一次又一次跳窗,翻牆…被逮到…然後繼續翻,繼續被逮。


  倔強地和大人耗著,聽阿虎說今涵醒來被告訴他已經回家了,然後就開始哭,怎麽勸都勸不住。


  要說今涵醒過來,看到那個把她撞昏的黑客者,氣血攻心,又咬了阿虎另一隻手腕。


  阿虎叫苦不迭的,這叫什麽事兒了,本來易先生告訴他說帶大少爺回來就行。壓根沒想過動手什麽的,還遇到這麽難纏的小鬼,剛才不小心把小鬼弄昏,這次可不能借著自己是大人欺負一個小孩吧,算了,反正一口也是咬,兩口也是咬,不差這麽些事…


  今涵那時候多委屈呢?本來一起生活了一個月,她知道他總有一天會離開的,可是啊,那麽突然,那麽意外,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時候,他沒有和她說過一句告別的話,走的那麽灑脫。然後又開始埋怨自己為什麽沒有能力保護他呢?

  孩子實誠,沒想過憑什麽要自己保護他,那位少爺為嘛就沒為自己擋住阿虎的一個巴掌。唉~


  易銘晨呢,逃跑了一個多月,無果。


  後來小學升初中9月份,他不哭不鬧,也不上學,每天抱著和小涵臨別那天的手套,目光呆滯。


  一雙滿是油汙的手套,今涵怕他的手變糙變髒,每天他帶她賣菜的時候總會戴著這雙手套。那是她親手織的,從開始賣菜的時候。


  爸爸易暮坤生氣,關了他不許他出來。他很聽話對吧?躲在牆角,任誰也不理。


  日子還是那樣子地過,他越來越瘦,媽媽勸他,沒用;管家勸他,沒用…


  關著自己,守著回憶…


  舒婷說,那船那海,將終身監禁在自由的門檻。


  他的自由被自己監禁著。被關著的那些日子,想著想著,頭就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那麽一天。易銘晨從黑屋子走出來,亂糟糟的樣子。


  他說,我要出去一趟,請你們允許。然後,我不會再逃跑了,回來就上學。


  那天,他沿著當初逃跑的路線就那樣一直走啊走啊,雖然從那時起身後已經有了黑白雙煞,以防少爺的再次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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