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激將法
8月20日上午,華畢成回到了浦西的100師師部,李豔濤將用了1天時間統計出來的部隊損失報告遞給華畢成看。100師基本沒有和鬼子打什麽大的消耗戰,華畢成的正確決斷和全師上下戰前充分的準備工作讓100師的損失降到了最低點。
自開戰至今,100師一共傷亡了近2000多人馬,大多數官兵都是在日軍的炮擊和轟炸中負得傷,醫務官報告說傷情的分布還算理想,重傷的人不太多,100師的戰鬥力維持在開戰前九成左右的狀態。
師屬炮兵由於受到日軍的重點照顧,裝備損失比較大,從西安帶來的十門150毫米口徑榴彈炮,有六門都被炸毀,至於炮彈現在是一發也沒有了,鬼子算是割了華畢成身上好大的一塊肉。
如今吳淞、瀏河一帶,日艦雲集,數量已經有50多艘,包括驅逐艦25艘、重巡洋艦5艘、航空母艦2艘,還有大小炮艦若幹,遠處的海麵上,還有大批的日軍軍艦陸續增援。
淞滬一帶的製空權和製海權已經完全被日軍掌握,日軍主力軍艦有30艘,每艘軍艦上至少有大口徑火炮12門以上,30艘軍艦就是300多門重炮,其中倭國海軍在上海第三艦隊的旗艦出雲號巡洋艦有四門口徑203毫米的主炮。在火力上,對中國軍隊占據壓倒性優勢。
100師的炮兵打上幾炮就要受到倭國艦炮的報複射擊。即使在這樣劣勢的情況下,郭建的炮兵團運用打一炮換一個地方的戰術,還是給了100師極大的支持,華畢成知道,炮兵團打得苦,跑得更苦。
這就是失去製海權的後果。甲午一戰,中日兩國的海軍真是天上地下。
華畢成心想,不能再讓吳淞口外麵的倭國艦隊這麽逍遙下去,得給他們一個教訓。華畢成交代了一些休整中要注意的事項和需要優先補充的物資之後,領著匕首特戰隊大隊長陳東出了師部,偌大的攤子就這樣再一次丟給了朱晉一、趙建新和李豔濤三位旅長。
華畢成找到了張治中談了半天,終於取得了這位上司的同意。不過在海軍參戰的問題上張治中也插不上手,教訓倭國海軍,就少不了要自己的海軍幫忙。
海軍現在都在江陰呢。於是張治中讓副官接通了江陰要塞的電話,然後給華畢成牽了個線。沒想到電話那頭的海軍第一艦隊司令陳季良一口答應了配合100師作戰,並且表示立刻向海軍部長的陳紹寬請戰。
長江口的江陰就是中國海軍的天然基地。江陰地處上海和金陵之間,地勢險要,是扼守常熟、蘇州、福山一線的要衝,它是長江的門戶。為了打破日軍溯江而上攻擊金陵的戰略企圖,金陵政府用12艘艦艇和23隻商船以及裝滿3000多方石料的185艘民船,構築了一道江陰封鎖線。
要塞還裝備了8門剛從德國進口的88豪米高平兩用的半自動火炮,這種被稱為“甲炮”的新式火炮,射麵高為6000米,射程遠達9000米,平射的最大射程達到14500米,由德國的技術人員專門負責安裝和指導訓練,是防禦的利器。要塞的炮火、江陰的海軍還有岸上的工事,組成了長江上的鋼鐵屏障。
日軍為了突破江陰防線,掃清向長江中上遊攻擊的障礙,也為了報複江陰江防司令部的魚雷快艇對日軍指揮旗艦“出雲”號的攻擊,8月16日,派出大隊轟炸機對江陰江防實施了猛烈的轟炸。第一艦隊司令陳季良率領的“平海”、“寧海”、“應瑞”和“逸仙”號第2艦隊作為接應,艦上的高炮嚴正以待。要塞和海軍密集的交叉火力網迫使日機不敢接近,日軍的第一次空襲無功而返。
不過這可能隻是日軍一次火力偵察。要塞裏麵的守軍和海軍官兵們知道,倭國人已經盯上了江陰要塞,在不久之後,這裏一定會有一場血戰。此時在江陰的中國海軍主力軍艦尚在,不過自從甲午海戰以來,中國的海麵一直是外國軍艦的天下。
中國的海軍的虛弱與中國遼闊的海洋和漫長的海岸線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到1927年,金陵政府的核心海軍隻有50艘艦艇,總排水量34261噸。此後10年,雖然組建擴編,辦學操練,但展緩慢,至淞滬抗戰前,核心海軍共有艦艇57艘,數量上雖然隻增加了7艘,但排水量卻增加了萬噸,達到42980噸。
海軍裏麵噸位最大的是從倭國進口的“寧海”號和“平海”號,安靜地停泊在長江的臂彎裏。“寧海”號這艘中國當時最先進的巡洋艦艦身長100多米,排水量達2,600噸,馬力10000匹,裝配3座主炮炮塔,6門76毫米高射炮和10門機關炮,還有4個魚雷射管,可以起落2架水上偵察機。淞滬之戰前夕的1937年4月,中國增添了“平海”號,中國人希望這些先進的軍艦可以守護自己的海洋。
讓海軍官兵沒想到的是,金陵政府開戰以來一直命令海軍龜縮在江陰不準出擊,海軍直接被降格成為了江防艦隊。大部分海軍軍官對金陵都有抵觸的情緒。雖然中國海軍和倭國海軍實力相差懸殊,可是並不是沒有一戰的能力,哪怕隻能擊沉一艘日艦,也可以讓海軍擁有它應得的榮譽。
自甲午以來,中國海軍第一次如此渴望出戰。華畢成點著了海軍這堆幹柴,就要燃起了熊熊大火了。海軍官兵們本來就不想讓自己手下這些精良的軍艦停在江麵上當倭國飛機的訓練靶,海軍的最好歸宿就是海底。更何況現在沉也是沉在祖國的懷抱裏麵,睡也睡的香甜。
海軍部長陳紹寬接二連三的接到了海軍軍官的請戰書,一開始他還在思索是不是倭國人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情,惹急了海軍,後來張治中的電話打進來,陳紹寬才知道是華畢成從中作梗。
陳紹寬一肚子的官司,本來他好不容易才把海軍中的主戰派彈壓下去,讓蔣委員長封鎖江陰的計劃得到了海軍的執行,現在華畢成突然伸進來一攪和,海軍內部頓時群情洶湧。華畢成的100師的戰績擺在那裏,海軍中下層軍官和基層士兵極買這個抗日英雄的帳,被煽的嗷嗷叫。
再彈壓得話嘩變都有可能,到時候要是讓新聞界知道了他陳紹寬不準海軍抗日,恐怕他的海軍部長也就做到頭了。張學良丟了東北以後的處境陳紹寬是再了解不過了,用過街老鼠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所以陳紹寬決定和張治中還有華畢成談一談。
“文白你也是指揮千軍萬馬的集團軍總司令,怎麽能如此兒戲?”海軍部長陳紹寬一聽張治中介紹華畢成的計劃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當然不會是兒戲。我信華師長,他也擔保說有四五成的把握。”張治中說話的表情卻不像是隻有四五成把握,簡直就像是有十成勝算。
“四五成?那還不是兒戲?國家花在海軍上的可是真金白銀,那都是民脂民膏,文白,我不能冒這麽大險。”
“打仗的事情,有人能保你十成的嗎?”
張治中的反問讓陳紹寬覺得自己的言語有些失態,的確,追求穩妥是他內心的要求,誰不想光拿功勞不要風險?可是這種潛台詞說出來就不太好了。陳紹寬的臉色變幻的很快,華畢成在對麵依然穩若泰山的坐著,並打量著陳紹寬。華畢成知道眼前的這個海軍部長可不是沽名釣譽之輩,否則張治中也不會在華畢成的慫恿下來到江陰。
福建省閩縣出生的陳紹寬,光緒二十九年考入福州格致書院。光緒三十一年赴上海,經薩鎮冰介紹,在江南水師學堂學習,民國十八年3月蔣桂戰爭爆,陳紹寬親自以“應瑞”旗艦護送蔣校長第二次西征,同年6月,金陵政府恢複海軍部,陳紹寬為海軍部政務次長兼第二艦隊司令,不久部長楊樹莊兼福建省長,部務由陳紹寬代理,接著被正式任命為代理部長兼江南造船所所長。民國二十一年,升海軍部上將部長並為金陵政府國防委員會委員、執政黨的核心執行委員。
陳紹寬是個把一輩子的精力都花在海軍上的軍人。他知道中國海軍在若幹年裏麵最主要的對手就是倭國,於是創辦“海軍大學”,聘請倭國海軍專家分別講授“高等軍事學”和“國際海法”,希望可以做到“知己知彼”。結果這一原本十分有利於中國海軍軍事素養提高的舉動引起以“應瑞”艦長林元銓等23位艦長的不滿,他們聯名控告陳紹寬“親日”。陳紹寬被“查處”,因此憤而辭職……
1937年,陳紹寬為國民政府代表團副團長,赴英國參加英國國王喬治六世的加冕覲禮,事後轉德國考察海軍。7月7日,中國抗戰爆時正在英國訪問的陳紹寬被緊急召回。蔣校長任命他為中國海軍司令,主持長江防務。封閉長江下遊水道,保衛中國的大後方。
一戰後倭國通過《五國海軍公約》已經擁有了世界第三位的強大海軍,而中國海軍弱小落後,主力艦的噸位,甚至還不如幾十年前的北洋水師。怎麽打呢?金陵國防部認為:如果不能阻止日艦溯流而上,就徹底切斷長江。
接到國防部沉船封鎖長江航道的命令之後,陳紹寬緊急征用了幾十艘商船,連同海軍的8艘舊艦一起沉入江底,幾乎在一夜之間建成堅固的江陰封鎖線。他用這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在江陰水域阻斷航線,築成了一道堅固的水上要塞。
陳紹寬在將舊艦沉入江底的時候還在做他的海軍強國夢:從遼東到南海中越邊界,劃分四大戰區,建造20艘航母,每艘航母造價約18億元。堅持的反麵,就是頑固。在陳紹寬看來,他是在實踐自己的海軍強國夢;在別人看來這就是固執己見,癡人說夢。
這樣的愛國將領,華畢成是尊重的,他見陳紹寬對自己的計劃有些猶豫,知道自己還要再在海軍的身上上推上一把,他看見陳紹寬的辦公桌上放著最近幾日的報紙,於是起身拿了過來,放在陳紹寬麵前的茶幾上。
“陳部長,你自己看看報紙上都是怎麽說你的海軍的,然後再做決定不遲。”
陳紹寬有些疑惑的看著麵前這個年輕的少將,這些日子沒少在報紙上見到100師和華畢成的報道,這個華師長都有些被神化了,似乎是戰無不勝的戰神,要不是有這樣一個人物在海軍麵前扯大旗,自己的部下也不會這麽躁動不安。
“報紙我早就看過,上麵哪裏有什麽我們海軍的消息,華師長不要看我上了歲數,就來誑我……”
華畢成笑了笑,盯著陳紹寬說:“陳部長說的不錯,報紙上的確是沒有半個字提到海軍,可是陳部長覺得這正常嗎?國家的空軍在奮戰,國家的陸軍在流血,可是國家的海軍呢?難道我們中國沒有海軍嗎?您說的對,購買海軍的軍艦外匯是從老百姓身上一個銅板一個桐柏扣出來的,難道我們買這些軍艦就是為了躲在這裏給倭國人當訓練靶嗎?”
請將不如激將,華畢成下了狠手。
陳紹寬聽完華畢成的話,臉上掛不住了,是啊,陸軍有100師殲敵數千,攻克了倭國海軍陸戰隊的司令部,連大川內傳七都給打死了。成軍最晚的空軍雖然和日軍交戰處於下風,也有飛行員駕機撞向敵艦可歌可泣的故事。隻有海軍,這個原本應該在海麵上揮威力的軍種沒有什麽建樹,突襲“出雲”號的魚雷艇還是屬於江防艦隊的,海軍的主力艦一直在江陰沒有動彈過。陳紹寬要建設的海軍不是這樣的。他現在覺得有些氣悶。
“我的100師隻要海軍能夠配合一下,需要你們拿出來的也不過兩艘魚雷艇,即使最後不能成功,此次行動也能振奮國人精神,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作上一百遍也不嫌多,陳部長你還猶豫什麽呢?”
陳紹寬被華畢成說動了,他靠在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仰天長歎:“1919年,我作為海軍代表出席巴黎和會。在那裏,我親眼目睹了西方列強是如何打著“議和”的旗號瓜分利益,欺淩弱小。我們中國雖是戰勝國,卻如同案板的上的一塊肉,任人宰割、任人玩弄,切膚之痛啊!強權即公理、弱國無外交。要想在弱肉強食的世界上立足,唯有自強。所以我陳某人暗下決心,要用強大的艦隊來捍衛國家尊嚴。我一生為海軍謀劃,沒想到羽翼未豐,日寇便已殺到。航母計劃已成泡影,也罷!索性倚老賣老,在蔣委員長麵前為你們擋上一回風雨,大不了從甲板上一躍而下,葬身波濤之中。我陳紹寬無兒無女,孤零零一個人,為國捐軀了也沒有牽掛。”
華畢成和張治中見目的已經達到,相視一笑,華畢成朗聲說到:“陳部長,我華畢成保你不用跳海就是了,若是真的要跳,也該讓我來跳,事由我起,責任自然由我來擔!”
陳紹寬心中既定,精神也開朗了起來,指著華畢成對張治中說:“文白,你替我做個證人。事情要是不能成功,你替我踢這個小子入海!”
張治中答道:“一定一定,我一定十分用力的踹,這小子一直都很能給我惹事!”
“不勞煩陳部長和張總司令,事情辦不成,我自己一頭紮進進海裏。”
華畢成的話讓三人一起痛快不已的開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