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沒有勝負的比賽
第7章
沒有勝負的比賽
單龍好久都沒想過家鄉的事和家鄉的人，他被軍長這麽一問，思緒頓時便衝破籠罩在天空的硝煙，回到了那片生他養他的土地。
他出生在江蘇省一個叫劉家莊的村子，從小家裏窮，父親在當地一個地主家當長工。當他長大後，也被父親帶到了地主家做長工，主要就是給地主放牛。
地主不是好人，經常剝削窮人，還經常打他。單龍從小就埋下了對這些剝削者的仇恨，因此常常想著法子懲罰地主。他在放牛的時候，先讓牛吃到一半，然後就把牛拴在樹幹上不讓它再吃，自己卻跑到一邊去玩。
抗日戰爭爆發，日本鬼子就殺到了他的家鄉，新四軍在劉家莊成立了抗日民主政權，後又成立了民兵團和抗日兒童團。膽大心細的單龍被任命為兒童團長，帶領一群兒童跟在大人身後打鬼子。那段時間是他最開心的，每次看見自己埋下的地雷把鬼子送上西天，他都要樂嗬半天。
雖然單龍沒有親手殺過鬼子，但那段經曆磨煉了他，使他更加成熟。當他17歲時，中國國內戰爭爆發，國民黨為了統治中國，打垮共產黨，開始大肆屠殺共產黨和老百姓。單龍雖然沒有正式參加革命，卻從民兵嘴裏了解了這些，所以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走上戰場。
機會終於來了。有一天，民兵排長接到命令，要他把後方的一批糧食分成兩批運送出去，一批送到前線，另一批送到一個叫閘江口的地方藏起來，以備不時之需。排長接到命令就開始發愁，他身邊的人很多，但真正能擔負這種重大任務的人卻難找。
糧食就是生命，尤其在戰爭年代，要運送一批糧食出去非常不容易，隨時都可能遭遇國民黨軍隊。他考慮了很久，最後想到了單龍，卻遭到部分人的反對，大家認為單龍年紀太小，不足以擔負如此重任。
民兵排長心裏有數，他選定單龍不是隨便決定的。單龍這小子是他看著長大的，以前當抗日兒童團長時非常機靈，經常搞得日本鬼子被打了還摸不著方向。所以此時態度非常堅決地說道：“時間很緊，而且單龍非常機靈，我相信他一定能完成任務。”反對者見他心意已決，於是不再反對，單龍在接到任務後當即拍著胸脯保證：“如果不能完成任務，我提著腦袋回來。”
“我不要你的腦袋，這不僅是關係到你一個人生死的問題，如果糧食出了差錯，前線的戰士就要餓肚子，那這仗還怎麽打？”民兵排長語重心長的話語在單龍心裏烙下了深深的印記。他當即選定了幾名熟悉水性的村民，然後和另外兩名幹部帶著大家一起從水路出發，直奔閘江口而去。
因為出發的時候是晚上，所以一路走去沒遇到任何危險。但第二天中午，當他們行至一個小鎮外時，天空突然傳來一陣飛機的轟鳴。
“糟糕，是敵人的飛機。”一名幹部立即叫了起來，單龍忙帶著大家把船劃到岸邊隱藏了起來，當船剛躲到岸邊的草叢中，兩架飛機從頭頂呼嘯而過，他才鬆了口氣。
“怎麽辦？繼續走還是暫時停下來？”
單龍考慮了一下，因為是大白天，說不定前麵還會遇到國民黨的軍隊，他們在水上行走非常顯眼，一不留神就會露餡兒。他於是吩咐大夥兒停下來休息，等到了晚上再繼續走。
“不行，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我看還是按原計劃，必須在第一時間把糧食送到安全地點。”那名幹部發出了反對的聲音，單龍那時候才17歲，又見對方是幹部，不好怎麽說話，此時另外一名女幹部站在了單龍這邊。
“這裏我最大，我說了算。”那名男幹部說。
單龍一聽這話火氣就冒上了頭，頓時反駁道：“我是排長親自指認的負責人，這次行動由我全權負責。”
“你……你反了你……”那名幹部被單龍氣得火冒三丈，女幹部此時說道：“要是白天走的話，被敵人發現怎麽辦？敵人的飛機說不定一會兒又折回來……”
那名幹部想了一下，又反問道：“如果你們現在不走，要是被沿岸巡邏的敵人發現怎麽辦？如果晚上再走被發現了怎麽辦？這後果誰承擔？”
“我負責，我承擔一切後果。”單龍把胸脯拍得砰砰直響。
“你……”那名幹部此時轉向女幹部，問道，“這樣吧，我們舉手表決，你到底站在哪邊？”
她想都沒想便站在了單龍這邊，男幹部此時把目光轉向了另外的村民，村民們不敢得罪幹部，都不敢言語，也不走向任何一邊。
單龍此時已經要冒火了，他最看不得這種耀武揚威的家夥，雖然不是壞人，但這樣一來，船還沒到目的地就開始窩裏反，他必須站出來說話了。
“這樣吧，這表決也不用了，如果你不願意跟著繼續下去，怕承擔糧食送不到被處分的責任，你現在可以從這裏上岸回去，我保證絕對不告訴任何人，包括排長。”單龍一席話說得那名幹部不知如何是好了，隻好不再言語，完全聽從單龍的指揮。
“好，既然你不走，為了糧食可以安全到達目的地，現在全權聽我指揮，不得再有二心。”單龍說完，便命令所有人在船上休息，以待養足精神好晚上行動。
正是在他的努力下，終於圓滿完成了任務，也就是在這次任務中，單龍認識了村裏的婦女主任，也就是跟他們一起同行的女幹部，兩人年紀又相當，於是很快談起了戀愛，就在新中國成立不久，兩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1950年6月，朝鮮戰爭爆發，4個月後，成立不久的中國政府為了保家衛國，部隊重新開進了朝鮮。由於前線戰事緊急，很多原本已經退伍的人都被重新召集起來送到了前線，但因為戰事吃緊，人員仍然不夠，不久後，新中國不得不又開始動員全國人民參軍。單龍對此還不很感冒，認為朝鮮離自己實在太遠，所以當招兵辦事處設到村子時，他跟所有老百姓一樣都無動於衷。正在此時，他沒想到妻子突然衝上台對所有群眾說道：“我是村裏的幹部，現在就帶頭替我家單龍第一個報名。現在雖然解放了，但如果沒有國家帶領我們打走日本鬼子，打敗國民黨，就沒有我們今天的日子，我希望大家都能踴躍支持政府，到朝鮮去打美國鬼子，保家衛國……”
單龍聽了這一席話，當即便覺得肚子裏五味俱全，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不過他想得開，更能從內心裏接受她的所作所為，在他心目中，妻子就是這樣一個人，關鍵時刻能識大體。
“嗯，當初要不是她，我也許還不會來朝鮮呢。”單龍從回憶中收回思緒，臉上洋溢著一絲淡淡的笑，軍長和參謀長一聽這話，立即追問緣故，單龍把這故事一講，兩人頓時大笑。軍長笑著連連搖頭道：“好玩，真好玩，沒想到你這家夥背後還有這麽一段精彩的故事，你也算豔福不淺嘛，能娶上如此賢德女子，夫複何求啊……來，咱們出去溜達溜達。”
單龍一愣，沒明白軍長轉的是什麽文，自然沒明白那意思，隻得看了參謀長一眼，參謀長衝他使了個眼色，他才收回了疑慮的眼神。正在此時，軍長上前一步，一把從他肩膀上取下那把老步槍，在手裏掂量了幾下，又抬起槍瞄了瞄道：“擦得還挺亮的啊，特珍貴是吧。”
“槍就是一個戰士的生命，它比我的命還值錢。”單龍說這話時露出一副稚氣未脫的表情，一臉正經樣倒弄得軍長不知所措了。
“好好，不跟你扯這個了。走吧，都好久沒活動活動筋骨了，今天遇到咱們部隊的王牌狙擊手，有興趣跟我這把老骨頭比畫比畫嗎？”軍長斜著眼睛看著他，單龍卻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站在自己麵前的可是軍長，自己一個小兵，怎麽能跟軍長比畫呢？要是自己贏了，軍長這張臉可就糗大了，但要是自己輸……唉，我怎麽也不可能輸的。一向耿直的單龍，心裏居然打起了這樣的小九九。
“嗯，好提議。單龍，軍長雅興難得，你就陪軍長玩兩把吧。”參謀長在邊上一煽風，這把火馬上被點了起來，三人隨後走出門外，來到了一塊空地上。
軍長提著單龍的槍來回轉了一圈，好像在尋找目標。單龍站在一邊看著軍長，卻摸不著頭腦了，心想你是軍長，你說怎麽打就怎麽打，還看什麽呢？沒想到軍長此時卻回頭盯著他問道：“你是高手，你想怎麽個打法。”
單龍樂了，心想這軍長也太有意思了，你是官，我是兵，你說怎麽就怎麽，我當然聽你的了。不過他接著軍長的話道：“那……就打那棵樹吧。”
他們說的那棵樹其實非常細，還沒長成型。
“哦？好啊。”軍長當然滿意，說實在話，他也好久沒摸過槍了，而自己麵對的又是狙擊王，雖然自己沒親眼見他打過，但這傳言估計也假不了，否則這家夥不敢來見他。所以他此時很高興，以自己的槍法，打那棵樹應該不成問題，萬一輸了這麵子上也過不去啊。
“你先來還是我先來？”軍長此時舉起了槍又放下槍。單龍當然不會搶了，所以軍長又舉起了槍，不過這軍長倒還沒試過這種蘇製的老式步槍，所以瞄了半天才扣下扳機，子彈擊中了樹幹。
單龍和參謀長鼓起了掌，軍長擺了擺手，把槍丟過去說：“老了老了，視力也不行了。到你了吧，來，接著。”
單龍接過槍，軍長還沒看清楚是怎麽回事，子彈已經射出去了，當他反應過來時，單龍已經在他麵前立正，大聲說道：“軍長，咱們打平了。”軍長愣了愣，隨即連聲說道：“還真是後生可畏啊，看來傳言非假，你小子這槍法還真不是蓋的，我這靴子也送得值啊。”
“哈哈，老杜，你這偏要親眼見了才相信我，不過你要是真見了他在戰場上殺敵的景象，那才叫過癮呢。”參謀長一席話說得單龍又不好意思起來，他把槍背到肩上，然後精神抖擻地給軍長和參謀長敬了個禮，說道：“軍長、參謀長，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請求馬上回連隊。”
“哦？有這麽急嗎？”軍長笑著看了一眼參謀長，說道，“我還想跟你探討探討如何在戰場上狙擊敵人呢。”
參謀長也笑了起來，他明白單龍的心思，這家夥一定是想趕緊回戰場去，尤其是軍長剛剛親自給他下達了狙擊美軍山地作戰專家的命令，他心裏定然已經開始發癢。不過他沒有點破，還幫他解了場，對軍長說道：“你就讓他回去吧，他在這邊多待一分鍾，美國鬼子就得多樂一會兒，讓他回去先多狙擊幾個鬼子，等把鬼子打回老家了，有的是大把時間探討啊，到時候他跟你睡一張床，講個十天十夜也不成問題。”
單龍感激地看了參謀長一眼，軍長此時正斜著眼睛笑著看著他。待單龍看軍長時，軍長才說道：“好啊，你這麽一說，我倒是差點做了一件壞事啊，哈哈……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你回去後得多給我訓練一些像你這樣的狙擊手。”
單龍卻回答道：“這做不到，因為一個好的狙擊手還得靠天賦，但我一定盡我所能，把自己所有的本領都教給戰士們。”這家夥心直口快的脾氣又上來了。軍長一聽這話就大笑不止，參謀長也指著單龍笑得前仰後合，他們不知道單龍是在誇自己呢還是在反駁軍長的建議。雖然單龍的話太直接，但他們卻感受到了這個年輕人的直爽和一種非常的自信。
“哦？我聽說你現在正在擔任8連的狙擊手訓練任務，情況如何？”軍長突然問起這事，單龍回答道：“現在戰士們的情緒很高，我想很快就能上戰場了。”
“哈哈，不錯，非常不錯，不過你在訓練大家的時候可不要藏任何私心哦。”軍長開起了玩笑，單龍摸著腦袋，不好意思地說道：“您放心吧，隻要我能教的，絕對不會保留。”
“不過臨行前我還要送你一句話，你的命很貴，比幾挺機槍和大炮都值錢，不要輕易交給鬼子了。你回去後告訴祁華山，你狙殺的美軍專家，可以頂10個人頭。”笑過後，軍長又說道。
單龍笑了起來，但心裏湧起一股暖流，這可是首長對自己的厚愛啊。他再次敬了一個漂亮的軍禮，然後大踏步地轉身離開。
軍長盯著他的背影，好久才回過神，像是自言自語地感歎道：“這個年輕人不錯，如果再多一些像他這樣槍法極好的狙擊手，美國鬼子估計撐不了幾天就得滾回老家去啦。”
參謀長表情很隨意地說道：“放心吧，日本鬼子跟老蔣都被我們打垮了，美國佬的下場絕對不會比他們好。”彼此目光中都充盈著一種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