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楚文傑坐在牆角,背靠著冰冷的牆壁,仰望著漆黑的世界,內心卻熱血沸騰,許多的往事一點一滴的浮現於腦海,一想起和黑子在一起的快樂時光,突然不自覺的樂了,可又想起兩人此生再也無法相聚,不禁深深的歎息起來。


  “小葉,你還好嗎?”想起小葉,他的擔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如今楚望廷已經露出了本來麵目,看來小葉也會有危險了,但是自己此刻身陷囹圄,如何才能告訴她這一切?

  就在此時,突然門開了,一束微弱的燈光將這間漆黑的屋子照亮。


  楚文傑眯縫著眼睛,終於看清了來者。


  楚望廷的兩個保鏢在門外等候,他走進屋子,盯著蜷縮在角落的楚文傑,突然歎息道:“你這是何必呢?咱們父子一場,再怎麽說對你也有養育之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為何要對為父苦苦相逼?為何就不能明白為父的一片苦心?”


  楚文傑根本不想跟他講話,所以隻是一言不發地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一般。


  楚望廷又說:“文傑啊,為父今日還能和你好好地站在這兒說話,是因為為父還念及咱們父子之情,別的話為父也不想多言,你也應該明白了為父的真正身份,為父隻身來支那這麽多年,便是為了等到大日本帝國的軍隊完全占領支那的這一天,現在帝國的軍隊已經取下大半個支那,勝利之日指日可待,你還猶豫什麽呢?如果你願意繼續跟為父如從前一般相處,為父可以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可是我不能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二十年前,你闖入我家,害死了我的親娘,現在又殺害了我親爹,你讓我怎麽原諒你?”楚文傑終於忍不住怒吼起來,楚望廷隻是微微愣了愣,說:“這都是為父當年犯下的錯誤,但是今時今日,為父非常擔心你被人搶走,所以才痛下殺手,當為父聽見你叫他幹爹的時候,為父心裏痛啊,而且那個老家夥也許和那個什麽黑子一樣是共產黨,所以為父決不能留他。”


  “那石頭呢?他又怎麽招惹你了?”


  “石頭?嘿嘿,他並沒有死。”


  “你撒謊。”


  “為父沒有騙你,因為石頭早就是我們的人,很久以前就已經被我們收買了,所以為父不會殺他。”


  楚文傑雖然有些不信,但他此刻已經不想再關心這些,所以又無言地閉上了眼。


  楚望廷又沉聲歎息了一聲,道:“其實為父還對你隱瞞了一件事,子豪,那個剛剛被支那人殺害的邱子豪,你知道他是誰嗎?”


  楚文傑這最後這句話驚醒,瞬間睜開了眼,楚望廷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於是舒心地說:“大日本帝國有了子豪這樣的勇於犧牲者,如何不能征服支那,征服世界?”


  楚文傑在內心驚呼了一聲,終於忍不住,無力地問:“邱子豪也是日本人?”


  楚望廷緩緩地點頭道:“對,其實子豪才是當年跟我一起來到支那的,他很小的時候就被訓練成情報人員,隨我一起來到支那,為了帝國全麵攻陷支那隱姓埋名,這麽多年來,子豪從未忘記過當初對國家的誓言,終於用自己的生命證實了對國家的忠誠,對天皇陛下的絕對忠誠。”


  “夠了!”楚文傑終於忍無可忍,怒聲而起,“你們為了自己的國家可以不惜殺死這麽多人,你真的認為值嗎?”


  “當然值,你們支那人又如何能理解我們對國家的感情,這是我們身為大和民族的責任,每一個日本人,從他一出生,都可以為了帝國的榮譽和利益而隨時獻出生命。”楚望廷眼裏裝滿了希望,好像看到了美好的未來,但是楚文傑卻給他潑了一瓢冷水:“這是你們自己的事,難道搶別人的東西就是你們的習俗?很久以前,就有人告訴我你是日本情報人員,可是我不信,即使信了,也不相信你是壞人,不相信你會殺人,因為你養大了我,我叫你爹,你還是白喜堂的老板,是救死扶傷的大夫,是大家公認的好人,我怎能相信你是壞人?可是我錯了,我錯看了你,太心軟了,要是我早點看清你的真麵目,也許黑子就不會死,還有那麽多善良的人也不會死。”


  楚望廷像根木樁一樣怔住,半天沒動靜。


  楚文傑又歎息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還敢來麵對我,你殺了我的親身父母,你認為我還會原諒你嗎?”


  “文傑啊,為父確實做了很多錯事……”


  “你再也不是我的父親。”楚文傑粗暴地打斷了他,他隻是微微頓了頓,接著又說:“但是為父唯一沒做錯的,就是當年把你抱走,成就了我們這二十年的父子情。”


  楚文傑冷笑道:“如果你真當我是你兒子,真的念就這段情分,你就不會繼續作惡。”


  “在親情和民族大義麵前,為父別無選擇。”楚望廷的口氣中充滿了無奈,“我們都是天皇陛下的子民,身上都流著大和民族的血液。”


  楚文傑已經徹底的無話可說,他明白再說什麽都已經無濟於事,突然無力的癱坐了下去,就是這個小小的動作,讓楚望廷也微微顫動了一下,他出於父親的本能打算去扶楚文傑一下,最後卻收回了這個動作,看著坐在地上的,被自己叫了二十餘年的兒子,此時雖然和自己站得如此之近,心卻那麽遙遠。


  楚文傑雙手抱在頭上,做出了拒絕再談下去的一絲,楚望廷卻又說:“我不希望看到你受到任何傷害,等我做完這些事,會放你離開。”


  楚文傑一聽這話,立即蹦了起來,厲聲質問道:“你還想做什麽?難道你做了這麽多事,殺了這麽多人還不夠嗎?”


  “不,戰爭還未勝利,我們的行動就不會結束。”楚望廷說,“在這件事上,我隻能保證你活著。”


  楚文傑腦袋一炸,厲聲叫嚷起來:“你想對小葉他們做什麽?他們是無辜的……”


  楚望廷卻冷笑道:“沒有人是無辜的,他們都是共產黨,所以他們都必須死,也許這會兒,青木叔叔已經結束了整件事。”


  楚文傑聽到沉重的關門聲時,身體裏的血液瞬間凝固,大腦裏一片空白,近乎窒息,他不敢想象,不敢再對楚望廷抱有任何希望,可自己被關在這間漆黑的房屋,像一隻可憐的羔羊,任人宰割。


  楚望廷並非妄言,因為就在他說這些話之前,就在戲園子裏,青木已經展開了大屠殺,就在此時,他正帶領一群人將陳燦和老五緊緊地包圍起來,看著自己的獵物,眼裏閃爍著陣陣殺氣。


  陳燦已經抱定必死的信心,決定和青木同歸於盡,為死去的同誌們報仇雪恨,他看了一眼身邊的老五,問:“你怕死嗎?”


  老五笑道:“我已經完成了黨組織的使命,死不足惜。”


  “好,那我們拚了,隻要殺死這個王八蛋,我們就賺了。”陳燦雙拳緊握,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老五卻偷偷地摸出了槍,緩緩地點了點頭,說:“殺一個賺一個,殺兩個賺一雙。”


  青木一揮手,一群日本武士便揮舞著武士刀衝了過來,陳燦一聲怒吼,和敵人戰在一起。而就在此時,老五手起槍響,瞬間便倒下了幾個,但很快便被衝過來的武士逼進死角,走投無路。


  陳燦見狀,正要出手相幫,卻被緊緊拖住,根本無法分身。


  青木在一邊冷眼盯著,嘴角邊浮現出一絲冷冷的笑。


  老五已經打完了一梭子彈,此時隻能以肉身相搏,但哪裏是那些武士的對手,很快便遍體鱗傷,他明白自己已經死無可退,所以幹脆抱著一名武士,用拳頭奮力撞擊,但突然感覺全身一麻,然後便無力地鬆開了雙手,緩緩地倒了下去。


  “同誌!”陳燦剛叫了一聲,無數的人影迎麵刺來,他縱身一躍躲了開去,用腳踢起一把武士刀,怒吼著衝向前去,一時間,刀光劍影,血雨腥風,整個戲園子變成了一個屠宰場。


  激戰之後,陳燦全身上下已經全部被鮮血染紅,但是在他周圍,已經倒下了無數的武士屍體。他冷眼盯著青木,四目相對,各自眼角都浮現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


  青木輕輕地拍了拍手,道:“真厲害,上次想要刺殺我的人就是你吧。”


  陳燦拄著刀,支撐著傷痕累累的身體,無力地冷笑道:“可惜上次沒能殺了你。”


  “好啊,我給你機會,你現在可以過來殺了我,為你那些死在我手上的朋友報仇了。”青木狂妄之極,因為他自信麵前這個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陳燦卻冷笑道:“小鬼子,你真不是人,有種就不要拿女人當人質。”


  青木一愣,這才大笑道:“你以為鄙人會拿女人當人質?好,我們打個賭,如果你能贏我,這個女人我馬上還給你。”


  “好,一言為定,那讓我先見見她。”


  青木一揮手,兩個手下便押著小葉走了出來,他冷笑道:“這就是你想見的那個女人吧,你們支那女人確實很漂亮,如果可以被送到帝國的戰場上去,我們的士兵一定會非常歡喜的,一定會更加勇猛無敵的。”


  陳燦早已憋了一肚子氣,此時更加忍無可忍,怒吼著衝了上去和青木戰在了一起,但他此時已經快要耗盡體力,雖然以全力應對,但很快就處於下風,就連招架也顯得如此蒼白。


  青木自知勝券在握,但他不敢耽擱,加上取勝心切,所以很快就把刀架在了陳燦頸上。


  “不要……”小葉為此倒吸了一口涼氣,陳燦卻滿臉無謂地盯著青木冷笑道:“你贏了,要殺要剮隨便你,別他媽手軟,老子要是皺一下眉頭就是中國人。”


  青木道:“我的手下敗將,根本就沒有資格活著。”說完緩緩舉起了刀,小葉嚇得痛苦地閉上了眼,陳燦此時說:“小葉,我對不起你,救不了你,咱們下輩子見吧!”


  青木眼中射出一道猙獰的光,舉起的刀正要砍下去,可一聲槍響擊碎了他的夢,他鬆開了握刀的手,刀咣當一聲掉在地上,緊接著衝進來一群警察,把他們緊緊地圍了起來。


  “喲嗬,鬧得挺大的啊。”雷正陽掃視了一眼,盯著青木吹著槍口,“青木先生,你是想我的人給你收屍呢還是主動跟我走?”


  青木緊緊地抓著受傷的手臂,眼睛一轉,正想耍什麽花招,突然被人用槍抵著了腰,緊接著廖衛哲笑嘻嘻地從後麵冒了出來,說:“早就料到你有這一招,所以我早就防著呢。”


  青木的兩個手下也還沒反應過來便被繳了械,受驚的小葉急忙跑過來抱住了陳燦,陳燦笑著安慰了她幾句,她卻隻是一個勁的哭著。


  雷正陽走到青木麵前,不屑地說:“青木先生,請原諒我的手下如此粗魯,但你在我的地盤上殺了人,我不得不請您回去。”說完,一揮手,幾個手下便過來架著青木和他的手下走出了戲園子。


  “你們,趕緊把這兒收拾一下。”雷正陽衝手下嚷了幾聲,又對陳燦和小葉說:“好了,現在沒事兒了,你們可以走了。”


  “謝謝!”陳燦感激不盡,小葉扶著他慢慢走出了大門,然後來到一家偏僻的小旅館住下養傷,不過幸虧陳燦傷的都是皮肉,沒什麽大礙。


  這一夜,他們誰都睡不踏實,突然的變故令兩人都措手不及。


  “睡不著嗎?”躺在地上的陳燦聽見小葉在床上翻來覆去,小葉喘著粗氣,說:“一下子發生了這麽多事,我爹死了,那麽多同誌都犧牲了,我哪裏睡得著啊。既然石頭是叛徒,文傑肯定也遇到了麻煩,不知道他現在咋樣了。”


  陳燦沉吟了一會兒,說:“楚少爺短時間裏應該不會有事,這樣吧,先好好睡上一覺,等明兒一早醒來,我就去打探楚少爺的消息。”


  小葉過了好一會兒才說:“突然犧牲了那麽多同誌,孫珂也犧牲了,我知道你心情也不好,還要你為文傑的事跑來跑去……”


  “小葉,現在別說這些了好嗎?咱倆能活著這是我們的造化,但是楚望廷也是小鬼子的間諜,他殘骸了多少人的性命,同誌們的犧牲跟他有脫不了的幹係,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他。”陳燦咬牙切齒地罵道。


  天剛蒙蒙亮,陳燦便醒了,睡了一覺,雖然傷口還有些疼痛,但已經不妨礙他的行動,他本來不打算叫小葉,但正要出門的時候小葉卻醒了。


  兩人悄悄的出門,然後來到白喜堂外麵,此時天已大亮,等了許久,白喜堂才開門做生意,楚望廷好像根本沒發生任何事似的,像平時一樣接待上門的病人,就這樣過了大半天,也沒露出任何破綻。


  陳燦和小葉根本不敢眨眼,眼看就要天黑了,但楚望廷還是沒有離開過白喜堂半步。


  “小葉,要不你先回去休息,這個楚望廷太狡猾了,也許要找到楚少爺不是一天半天的事。”陳燦說,小葉卻拒絕了他,說:“要是能進入白喜堂看看多好,也許文傑被他關在白喜堂。”


  陳燦卻說:“不可能,像他這麽狡猾的人,怎麽可能把一個大活人藏在家裏?”


  “為什麽沒可能?越是危險的地方便越安全,這也許正是楚望廷的狡猾之處。”小葉堅持自己的想法,陳燦想了想,說:“那行,既然你這麽堅持,那等天黑後我潛進去看看。”


  直到夜幕降臨,楚望廷仍然沒離開過白喜堂半步。


  小葉急了,她知道時間拖得越長楚文傑便越危險,陳燦咬著牙關說:“要不我們硬闖。”


  “硬闖?”小葉趕緊搖頭,“不行,絕對不行,這要是沒找到人,一旦驚動了楚望廷,文傑就更加危險了。”


  眼看著夜越來越黑,兩人還沒商量出一個結果,白喜堂的大門突然開了,緊接著探出一個人影。


  “快看,楚望廷出門了。”小葉驚喜的差點沒叫出聲,陳燦忙製止了她,說:“我看到了,你小點聲,怕他聽不到是吧。”


  楚望廷其實是想去青木府邸看看,因為他這一天一夜一直都沒聯係上青木,打電話也沒人接,所以這才打算親自去看個究竟,他裝作無所事事的在大街上轉悠,東看看西看看,還和相熟的街坊打招呼,完全就像沒事兒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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