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怯懦之人、極光之箭
冰冷的劍與鞘，森寒的劍氣，刹那穿透肌骨，自後腦穿出，帶走了一朵嬌豔花朵的生命，帶出了如火的血液，那血液如同曼陀羅花般，搖曳出細長的枝葉，在半空中濺出驚豔的畫麵。
啪嗒啪嗒……
雲子淵失神地將太乙天都劍抽回來，風乍起，吹淨了他手中的劍，吹倒了少女依舊溫熱的屍體，一動不動，徹底沒了生息。
“真的死了……”雲子淵喃喃道。
便在這時，擂台邊緣的光罩處飛快跑進來兩個黑衣仆從，利落地將勁裝少女的屍體台上擔架，搬了出去，一點也沒有搭理雲子淵，眨眼消失不見。
“……”
雲子淵蹲在擂台上，腦中思緒亂飛，不知在想些什麽，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應該想什麽ap;
過了許久，一直沒有事情發生，這擂台就像是被遺忘了一般，隻有雲子淵孤獨地蹲在擂台上。
又過了許久，紅衣仆從的聲音才在光罩裏響起。
“第一輪生死擂台結束，共計五百二十一人，其中輪空一人，晉級二百六十人，身亡二百六十人。”
聽到紅衣仆從依舊機械般冰冷，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雲子淵站起身來，調整心情，重新振作，緊緊握著手中的太乙天都劍，等待接下來的擂台賽。
他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念想了，之前鬼牙告訴他，這是修羅殿有史以來最仁慈的一次修羅試煉，所以他一直在思考，仁慈在哪裏？擊敗勁裝少女後，雲子淵隻把劍抵著她的天靈，一直沒有殺她，便是一直在等鬼牙說的“仁慈”，隻可惜，他沒有等到，她，也沒有等到。
“現在進行第二輪生死擂台，請各位做好準備。”
紅衣仆從的聲音散去，不再響起，也在這時，籠罩擂台的光罩閃出耀眼光芒，每兩塊相鄰的擂台移動著，並作了一塊更大的擂台，兩個光罩也融合在了一起，撒下光芒如雨。
在光芒的照耀下，雲子淵的身體快速地恢複，回到了最開始時的樣子，就連他左肩上的劍傷，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不留一點傷痕，甚至是他的衣服，也都沒了裂口。
“是你，雲子淵！”
便在這時，一聲驚呼，雲子淵轉眼看去，隻見對麵是一個他並不不認識的少年，應該說，他認識的少年並不多，除了鬼牙、靈萱、陰九、冷高逸等人，真的沒有幾個了。
隻見這個少年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在修羅殿裏麵已經是比較大的年紀了，當然，這還是一個九境的高手，一個雲子淵一點也不熟悉的九境高手，即便是在鬼牙給的名單上，他也沒見到過。
不過正如紅衣仆從說的，前三輪的生死擂台都是同境對戰，所以雲子淵才又遇到了一個九境高手。
……
擂台下，鬼牙百無聊賴地縮在椅子裏，玩著自己的手指。
“你輪空。”紅衣仆從說道。
“唉呀，知道了知道了！”
鬼牙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一點也不在意兩度輪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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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了吧，這生死擂台是認真的，我是真的殺了對手，才晉級的。”
那少年生得體形壯碩，虎背熊腰，胸膛亦厚實，一副獵人的打扮，他的武器也是尋常獵人喜愛用的獵弓，插著白羽，捆著麻布，普普通通。
雲子淵打量了他幾眼，而後才點了點頭，回應他剛剛說的話。
“我知道，你是肯定不會在乎這些的吧，畢竟在你初到修羅殿時，便殺了好幾個人啊，那場麵，是真的血腥啊，尤其我還站得極近，好像就在你的身後不遠，那濃濃的血腥味道直往我鼻子裏鑽，噫~”
雲子淵沒有做聲，這覺得這個人十分吵鬧。
“你才多大啊，就可以麵不改色地殺人！哪像我，剛剛實在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下了殺手……唉~”
這少年自顧自地說了許久的話，也沒有說到主題，不知道他到底想表達些什麽，雲子淵隻是冷冷旁聽，也不插話，也不打斷。
“多讓你說上幾句吧，趁還有機會……”雲子淵有些無奈地想著。
“嗨，瞧我這腦子，我說了那麽多，你可能都還不知道我是誰，我叫古德……”古德古怪一笑，繼續說道，“是陰九的朋友。”
雲子淵這才瞥了他一眼，問道“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古德這時也是突然一懵，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你是陰九的朋友，跟我有什麽關係？”
“呃……我還以為，你會比較激動一點，畢竟陰九可是對你恨之入骨啊！”
“那隻是他的事情。”雲子淵冷冷說道。
……
沉默，古德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能沉默。
“老哥我資質平凡，直到前兩天才突破到九境，實在是丟人啊，跟雲小兄弟完全不能比啊……”
想了半天，古德才想到個話題，繼續開口說道。
“我記得你也是特殊體質。”雲子淵突然說道。
“不錯不錯，難道你能記得我。”古德驚訝說道，“你天天來去如風，從不多待，從不與人交談，我還以為他不會記得我們。”
“你是什麽體質來著？”
“吞靈體。”古德也不隱瞞，這本來就不是什麽秘密，隻是很明顯雲子淵之前並沒有在意過，不知道而已。
“吞靈體……”雲子淵低估了一聲，然後問道，“你說了這麽多，到底是想說什麽？我們這是來生死擂台的，不是茶話會。”
古德猶豫了片刻後才頹然說道“老實說吧，我怕死！”
雲子淵默然。
“一見到這場的對手是你，我就知道，我沒有勝算的。”
古德將背上的獵弓拿到手中，一邊扶著，一邊說道“我隻不過是昨天才剛剛突破的愚鈍之人，怎可能是你的對手。但我還不想死啊！”
雲子淵還是沉默。
“修羅殿真是一個血腥殘酷的地方，像我這樣怯懦的人，根本不適合這裏……”古德黯然說道，“也不知道抓我進來的那個天門神將到底是怎麽想的？”
“你是被天門神將抓進來的！”雲子淵這才有了點反應，對這個消息有些許震驚。
“能被天門神將，並送到修羅殿裏來，正說明你必有不凡之處……”
“不就一個吞靈體麽，還得等到清淨境界才能覺醒，”古德瞧了雲子淵一眼，說道，“而且看起來，我並沒有那一天了。”
雲子淵拄著劍，不語。
“其實我根本不是陰九的朋友！他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有朋友，有的隻是小弟嘍羅。”
“那你為什麽要這麽說？”雲子淵不解地問道。
“雖然我怕死，剛剛和現在，都一直在說胡話拖延時間，但這種等死的感覺其實也很難受，也許還不如直接一點來得痛快。很矛盾吧，我的想法……”古德苦笑了兩聲，麵色蒼白如雪。
“哼！”雲子淵怒哼一聲，對古德的態度很是不滿。
隻見雲子淵唰的一聲，將太乙天都劍朝古德一擲，如一道黑色閃電般，氣勢驚人的劈下來，插在了古德的身前，嚇得他猛地向後一縮，汗毛直豎。
“像你這樣怯懦的人，實在是令人生厭！”雲子淵怒罵著說道，“真不知道你是怎樣通過去年的試煉，怎樣擊敗上一輪的對手的……”
古德唯唯諾諾的樣子，讓雲子淵實在心煩，他最是討厭這樣怯懦的人，一直都在麵對坎坷，麵對挫折，卻是隻能讓憂愁纏滿全身，痛苦飄灑一地，而不敢去克服坎坷！戰勝挫折！
雲子淵討厭這樣的人，因為他害怕成為這樣的人，害怕因此而無法複仇。
……
“拿出你的弓箭！來戰！”雲子淵喝道。
古德歎了口氣，依言取出了自己的弓與箭，側目，拉弓，瞄準，一氣嗬成，雖是被迫，但還是顯示出極高超的技藝。
雲子淵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搭上鋼箭，拉開了弓弦，繃如圓月，箭鋒遙遙對準了自己，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一撩披風，向古德飛撲而去。
疾馳間，劍嘯聲聲，雲子淵渾身劍氣蠢蠢欲動，渴望又一場生死大戰。
便在這時，古德倏地鬆開手，一枝利箭旋轉著離弦而出，烏黑裎亮的箭杆，劃出一道筆直的光芒，直奔飛撲而來的雲子淵而去。
雲子淵眼睛一亮，對這一箭的威力很滿意，身體原地一個旋轉，一腳側踢而出，正正好踢在了古德的利箭之上。
借著力，雲子淵瞬間瞬移出數丈之距，恰好避開了古德緊隨其後的數隻利箭。
古德見狀，麵色一暗，雲子淵這一手操作已經讓他有些心灰意冷了，實在不願再繼續戰鬥了。
“你能打敗上一輪的對手，現在卻連出手也不敢了嗎！”雲子淵喝道，同時飛身上前，甩手揮出道劍氣。
劍氣在古德麵頰旁飛掠過，濺起一蓬鮮血，他糾結說道“上一輪的對手雖也是九境，但是實力遠不如你，而且他境界出了問題，實力受損，勝之不武……”
“我不管他如何，你能戰勝一個九境高手，就有和我一戰的資格，接招吧！”
雲子淵騰空一躍，披風飄動悠然似飛，仿若烏雲低垂，又如九天之翼，帶著雲子淵向古德飛掠而去。同時，太乙天都劍受到雲子淵劍氣的感召，猛地發出一聲劍嘯，古德瞬間驚醒，連步後退，同時身後九道元氣輪環浮現。他慌忙拉弓搭箭，九道元氣輪環驟然縮小，圈圈環繞在箭矢之上，形成了就圈元氣烙印，正不斷吸納天地元氣，積蓄在箭杆之中。
來了！
雲子淵瞧出不凡，但在半空之中不好閃躲，便扯過披風，小心戒備，同時喊道“我看的出來，你這一箭必然是極厲害的一箭，所以你還在猶豫什麽，難道你連射出這一箭都不敢嗎？”
事實上，他是故意騰躍半空的，麵對手持弓箭的獵手，在半空中不好閃躲，騰空是很糟糕的舉動。而他之所以這麽做，隻是為了給古德一個出手的時機而已，當然，這是建立在他自己有信心避過或接下的基礎上。
古德閉目，腦中不斷想著“難道我真連射箭也不敢了嗎？不可以！不應該！射箭於我而言，在過去是求生的手段，在現在，也是！我不想死，那就必須要射出這一箭！”
古德摒除腦中所有的思緒，回歸射箭本身上來。他緩緩鬆開手指，利箭帶著古德的元氣輪環瞬間電射而去。
雲子淵瞧著古德的動作，正欲計算出這一箭的方位、速度、時間，以來避過這一箭，卻在這個瞬間，隻聽得九聲轟鳴，瞬見利箭之上的九道元氣輪環一一爆發，竟讓利箭九次加速，快得驚人，快得不及一瞬，煥發出燃燒般璀璨的極光，像是穿行在時間的間隙一般，眨眼虛無，來到了雲子淵的身前。
雲子淵甚至來不及思考如何應對，臉色遽然一變，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但是，讓雲子淵沒想到的是，這一箭竟然失了準頭，隻從他的身側飛掠而過，瞬息不見。他轉過身去，隻見那光箭去似流星落地，擊中了籠罩擂台的光罩，瞬間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整個擂台劇烈的震顫，光罩蕩起一圈圈漣漪，險些便要破碎。
“托大了。”
雲子淵甚是驚駭，深為這一箭之威而感到駭然，方才若是被擊中了，隻怕他是不死也要殘呐。
見這必殺一箭落空，古德仿佛內心最後一絲希望和熱切都被抽空了一般，頹然跪了下去。他雖然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場麵，但真正見到時，還是失落。
雲子淵飄然落地，拔出太乙天都劍，一步步走到他的身前，將劍擱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輸了。”
“……是的。”
“而且我馬上就要死了。”
“……是的。”
古德睜開雙眼，看著雲子淵說道“給我一個痛快吧。”
雲子淵沒有接茬，而是緩緩說道“你剛剛的那一箭，我不敢接，隻是很可惜，你沒射中。”
“是嗎？！”古德聞言，高興地笑了起來，說道，“昨天破了境，這一箭我也才第一次使出，想要控製它的準頭，十分不易。”
“這一箭，有名字嗎？”
“極光封元箭”
雲子淵問道“你有這樣的手段，為什麽還如此自卑？”
“下次有機會再告訴你吧。”古德慘然一笑，不知道想起了什麽。
“那希望下輩子，你能夠自信一點。”
雲子淵劍氣一吐，古德倒地，沒了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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