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寶舊事
“你對孤劍客的過去，了解嗎？”
雲子淵點了點頭，孤劍客的過去，他在道衍洞府內時是有跟雲子淵講訴過的，所以雲子淵很清楚。不過仇太君很快話鋒一轉，又道“我是指，在他化名孤劍客這件事之前的，更早的過去，你知曉嗎？”
聞言，雲子淵微微一愣，說道“他隻說自己出身無名小宗門，並未再提及之前的過往。”
“我就知道……”仇太君慘然一笑，重重地歎了口氣，語帶不滿地說道“他不敢來見我，不敢麵對自己的過去……甚至還借口改換了姓名！厲飛舟啊厲飛舟，你到底要逃到什麽時候，才願意回歸家族，重掌天寶……”
這番話，仇太君並未避著雲子淵，所以雲子淵聽得一清二楚，對孤劍客更早的過往瞬間起了更加濃厚的興趣。而見雲子淵滿臉迷茫的樣子，仇太君無奈說道“他自己跑了，卻把你留了下來，也許是想通過我之口，來讓你認識一個更加完整的孤劍客吧……”
隨即，仇太君招了招手，示意雲子淵坐下，她喝了口清茶潤嗓，給雲子淵講起了孤劍客最早的過往。
而這件事，這樁過往，要從天寶仙府的奪權之爭說起。為了節省時間，也是為了避免太多天寶仙府的隱秘泄露，仇太君簡明扼要地給雲子淵說道“天寶仙府內有兩大家族，厲與仇。其中厲家為主家，每一任的天寶尊主，都是出自厲家，仇家永遠隻是厲家的陪襯……”
雲子淵點了點頭，這樣的門派中家族鬥爭並不少見，甚至可以說是相當老套。但正是其老套，才更說明了人心之貪婪，對權力與錢財的貪婪，無數萬年下來都難以改變。
而現在雲子淵所聽的故事，與那些經典老故事唯一不同的在於，天寶仙府的影響力要遠遠大過那些故事話本裏描述的世家門閥。
在那一年的天寶厲家之中，一連誕生了兩名天賦異稟的麒麟兒，其中稍早出生的名為厲飛宇，稍晚的名為厲飛舟。而在同年，仇家也誕生了一名女嬰，仇亡悠。
三人同年出生，一起成長，故而關係極好，整日裏三人親密無間，不論玩耍還是修行，還是學習商賈之術，三人都在一起，誰也無法將他們分開。
麵對這樣的情況，仇家與厲家都很是開心，不約而同都向對方提出了兩家聯姻，親上加親的提議。兩家的家主滿心歡喜，卻是忽略了一個問題，仇家隻有一個女兒，而厲家，卻是兩個男孩。
在聯姻提議被提出之前，他們三人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樣的人生大事，畢竟他們當時隻有十一二歲。隻是當厲家家主親自向仇亡悠問道，她更喜歡誰、更願意嫁給誰的時候，三人之間的關係便發生了變化。
那一夜，三人最後一次聚在了一起，厲飛宇很直接地向仇亡悠表達了愛意，而仇亡悠卻是選擇了厲飛舟，隻是厲飛舟對她隻有兄妹之情，一點男女情愛也無。三人把話說開，氣氛瞬間就是沉默，直到許久之後，三人不歡而散。
也是那一夜，厲飛舟選擇了離家出走，他想要成全自己的大哥，想要把仇亡悠、把厲家家主之位，天寶仙府的尊主之位，都讓給自己的大哥。
而後，在仇家暗中的幫助下，厲飛舟成功逃出了厲家，逃出了天寶仙府，自此消失在了厲家的眼中。而仇家之所以幫助了厲飛舟逃離，是因為仇家不喜歡厲飛舟，不喜歡他平日裏強硬的個性，他們更喜歡厲飛舟的溫潤，因為那是一個很好的傀儡苗子。
仇家提出聯姻的目的與厲家不同，他們其實隻是向借機染指天寶尊主之位，先是扶植傀儡，再是取而代之。
另一邊，在厲飛舟的出走被發現後，仇亡悠黯然神傷，自此萎靡不振，而厲飛舟的哥哥厲飛宇在知道弟弟的選擇後，也是神傷，直言要放棄婚約，放棄家主之位，去尋弟弟回家。
然而仇家不會允許這件事的發生，在以天寶仙府的穩定、神州的穩定為由，仇家說動厲家，強逼了仇亡悠和厲飛宇早早成婚，當時二人年僅十三。
而在幼子出走之後，本就常年臥病的厲家家主在見到厲飛宇完婚之後，很是突然的，竟然一命嗚呼了！直到後來，厲飛宇也出現了同樣的病症，他們才意識到，厲家有不治的家傳隱疾。
而厲飛宇的病症來得突然，也更加凶猛，不過是半年的時間，他便臥床不起，全由仇亡悠照顧生活，完全無法掌管天寶仙府的一應事務。
於是乎，仇家順理成章地提出，讓仇亡悠代行天寶尊主之位的想法。此言一出，天寶仙府瞬間驚動，越來越多的人都意識到，可能先後兩任厲家家主的怪病並不是什麽家傳隱疾，完全有可能是仇家動的手腳！
這件事並不難理解，甚至很多人很早都有猜測，然而仇家這麽做，似乎一點也不在乎旁人的看法，那是因為，他們自信有這個實力，去掌控整個天寶仙府。而且，隻要厲飛宇一死，厲飛舟不回，天寶仙府上下不管心中如何想，他們都必須承認，仇亡悠是唯一有資格接任天寶尊主的人。
隻是，仇家有考慮過仇亡悠的想法嗎？沒有！所以仇亡悠無比的憤怒，為了阻止家族的行為，她接下了天寶尊主之位，一邊照顧不省人事的厲飛宇，一邊掌管天寶仙府，並暗中派人探尋厲飛舟的下落。
隻是，當仇亡悠的探子終於找到了厲飛舟的下落，並將仇亡悠的親筆書信交給他時，厲飛舟卻以為這是仇亡悠對大哥不忠的表現，他不僅沒有打開書信，還直接將其撕毀，大罵仇亡悠。
而當探子回報情況，更說厲飛舟以命相逼，不肯回歸時，仇亡悠懷中的厲飛宇終於是斷了氣，徹底撒手人寰了。
……
“後來我才知道，我的父親早早就私下聯係過厲飛宇，他讓一名厲家的叛徒提前找到了厲飛舟，將毒殺奪權之事都蓋到了我的頭上！”
仇太君說至此處，語氣雖然平靜，但是心中卻還是怒浪滔滔，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自己的父親，所以在事後，在她徹底掌控了天寶仙府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將她的父親軟禁，直到死去……
“後來，我親自找到了厲飛舟，當我將真相告訴他後，他無法原諒自己當初的不辭而別，更無法原諒過去愚蠢倔強的自己，他便改名叫了孤劍客……嘁，難聽至極……”
“所以，你認為是孤劍客，害死了厲飛宇……”
仇太君搖了搖頭，說道“我又怎是這樣愚蠢懦弱的人！那是他，是厲飛宇！是孤劍客！是他自己這般認為，並且從其不再與我見麵，不回天寶仙府……哪怕天寶仙府、可以幫助他向天門複仇！”
雲子淵恍然，不過又因為仇太君最後一句話而驚訝，他不禁問道“對天門動手可不是小事，難道要是孤劍客回歸，你們還能讓他重新掌權，帶著天寶仙府走向滅亡？”
聞言，仇太君不悅，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雲子淵身體都有些發麻，她怒氣衝衝地吼道“你才是雲墨山莊的人，這仇，本該由你來報，然而你竟然這麽軟弱！還未付諸行動過，你又怎知前路一定是滅亡！”
雲子淵汗顏，起身對著仇太君深深行了一禮，說道“前輩教訓的是，晚輩讓您失望了！”
“我失不失望不要緊，你可不要讓你爹失望了！”仇太君冷哼一聲，態度有所放緩，揮手示意雲子淵起身。
“您也認識我爹？”雲子淵聞言怔神，又問道。
“嗯，為了找孤劍客，見過你爹幾次。”仇太君突然歎了口氣，同時語帶遺憾和憤怒地說道，“你爹是個不錯的人，雲墨山莊被滅，天門實在罪該萬死！”
雲子淵摸了摸鼻子，沒想到這麽多人都認識自己的父親，而且還都對其讚譽有加，這讓雲子淵更加想要多了解一些父親過去遊曆神州時的故事。
隻是仇太君隻是與其見過幾麵，並不知曉太多，所以無法給雲子淵講太多關於雲行秋的故事，隻說他是個好人，真正意義上的好人。
“好了！說了這麽多，我也累了，你先在這休息一晚，明天我會再找你，了解你和孤劍客現在的情況。”仇太君拄著龍頭拐杖，慢慢悠悠地站了起來，單看模樣，真想個七老八十的老人。然而任誰也不會相信，這樣一個垂垂老矣的老太，竟然揮使一個天玄境界的大能。
雲子淵本以為仇太君是因為過去的往事而神傷，所以是主動不願意保持容顏，但是就算如此，按孤劍客的年齡來推算，仇太君到現在也不過是中年而已，遠沒有老成這個樣子的說法！
仇太君向前並沒有講訴自己衰老的原因，雲子淵隻能聯想到，或許她是為了給中毒的厲飛宇續命，不斷損耗了自己的命元，才老成這副模樣。
雲子淵不知道自己的這個猜測對或不對，這隻是他一時的情緒衝動所作出的猜測，卻不知他的這個猜測，正是仇太君衰老的真相，一點不差。
仇太君離開了，房間裏又隻剩下了雲子淵一人，他整理了一下思緒，將孤劍客的往事串聯，心中唏噓不已。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就這樣跑了……還是說，你現在就跟在這艘巨輪的身後，悄悄地跟隨……”
雲子淵打開窗戶，之間天已日暮，點點繁星很快占滿了夜空，在水天交映之下，巨輪就仿佛是遊行在星海之中，萬裏銀沙無邊無際，銀河橫跨蒼穹，漫天璀璨。
雙眼裏倒映出上下兩片星海，雲子淵的眼睛瞬間明亮，漂亮得像漫天的星光都被聚集到了一樽琉璃瓶裏，華光四射，璀璨眩人。他不自覺又想起了雲墨山莊，想起了那一夜，雲墨山莊裏死去的人。
“母親常說，人死之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可是究竟要死多少人，才能形成那麽大的一片星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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