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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南巡

  康熙急急忙忙著人傳我去,一見麵便是一句:“朕想微服私訪南方。”


  我嚇了一跳,怎麽不聲不響,一下子就說要微服出巡,還是要到兵荒馬亂的南方?

  剛要說話,隻聽康熙又道:“不管是三藩的情況,還是台灣的消息,朕在北京城,始終是隻能耳聞,不能目睹,所下的判斷也不過是隔靴搔癢,抓不到痛處。三藩之亂八年,想必南方受損極大,民不聊生,偏偏各省上的折子隻知道歌功頌德,對當地的真實情況卻諸多隱諱。台灣那邊島上居民大陸沿海居民一衣帶水,多有血緣關係,所以征服不利,但究竟兩岸親密到什麽程度,朕卻並不清楚,不親自了解一番是不行的。曦敏,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我聽他這麽說了,一時之間倒是無言可答。但康熙九五至尊,就這麽隨隨便便跑去南方實在太過冒險,想了想,我隻能說道:“皇上所言極是,不過想要微服南巡,皇上卻不能不注意三件事。”


  康熙一聽來了興趣,看著我說道:“朕一向知道你是不同的,好,你說說,哪三件事?”


  我苦笑了一下,不同麽?隻不過太了解他而已。不勸阻他是因為知道勸不住他,否則我又怎會冒這麽大險費盡苦心?於是一條條說道:“第一,當然是皇上的安全問題。此時南方仍然戰亂不息,時局不穩,皇上微服出巡,安全上需得想個萬全之策,既不能暴露了皇上的身份,也不能讓龍體有少許差池。”


  他點了點頭,道:“這一點朕早有考慮,南巡的消息不能讓官府知道,人多口雜。不如用你的‘元華飯莊’作幌子,一路安排護駕之人,朕自然也會帶侍衛在身邊,彼此照應,應該不會有很大問題。”


  我見他深思熟慮,更是知道他南巡的主意怕是再難更改,無奈又說了第二條:“皇上英明。這第二嘛,則是太皇太後那一關。皇上身係國家安危而親入險地,太皇太後不一定就會讚同。”


  他笑了笑道:“這件事朕自會親自向皇祖母說去,皇祖母深明厲害,當不至於橫加阻攔。”


  我也笑了笑,又道:“如此甚好。但這第三條,卻是最最困難的。皇上微服南巡,且不能透露消息給一眾官員知道,那麽皇上準備怎麽解釋龍駕離京的實情呢?須知要去南方,非幾個月不能完事,在此期間皇上行蹤不明,豈不是會天下大亂?”


  聽我這麽說,他站了起來走了兩步,想了一陣子然後說道:“你說得有理。不過朕如今也有了法子。今年開春皇祖母的身子就有微恙,朕想奉皇祖母幸遵化湯泉,這樣不就可以正大光明離京了嗎?隻要皇祖母能夠配合,朕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從容南巡。”


  我見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再也想不出勸阻的理由,隻好說道:“皇上思慮周全,奴婢也沒什麽好補充的了。隻不過如今南方形勢確實混亂,皇上最好還是推遲一些再去吧。台灣就在那個地方,跑不了的。”


  他聽了我這話,卻不言語,想了一會兒後道:“出發的日子,等朕稟明皇祖母以後再決定吧。”他又回過頭來看著我,笑道:“小時候朕微服出宮,你都是跟在朕身邊,這次你也去吧。”


  我也是高興的,能夠出宮去透透氣,還是遠離各種束縛的南方,實在是太難得的機會了。抿嘴笑著,我說道:“謝皇上恩賜。”


  他把我攬進懷中,低沉的笑聲在胸口回蕩,輕聲說道:“恩賜嗎?倒也沒錯,卻不是給你,而是給我自己的。一天看不見你,我就覺得心慌,你肯留在我身邊便是對我最大的恩賜。”


  甜蜜的感覺湧上心頭,我微笑著,偎在他懷中。


  走過穿廊,熟悉的童音又在後麵響起,由遠而近:“曦敏!曦敏!”


  我停下了腳步,回過身看著胤礽急急忙忙跑了過來,躬了躬身說道:“見過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找奴婢何事?”


  他氣喘籲籲跑到我麵前,抬頭看著我問道:“曦敏,聽說你要跟父皇一起去湯泉?我也去好不好?”


  我不由笑了,說道:“太子,這事兒可不是奴婢所能決定的,您得跟皇上說去。不過……”


  “不過什麽?”他急問。


  我笑了笑說道:“不過太子年紀還小,奴婢估摸著,皇上是不會允的。”


  他聽了這話,就像一個蔫了氣的皮球,頓時沒精打采:“真的麽?……可是我真的好想去啊!曦敏……”他拉著我的衣袖,“我會很想你的……”


  我蹲了下來跟他平視,撫著他的小臉笑問:“想我?不想你父皇嗎?”


  他認真地看著我,說道:“父皇有很多娘娘、宮女、太監,還有我的兄弟們陪著,他不寂寞,可是我隻有你,所以你不在的話,我好孤單。”


  我心裏“咯噔”一下——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胤礽似乎將他的父親看得很淡。難道這就是他之後“涉嫌篡位”的根源?


  見我不說話,他又拉了拉我的衣服,甕聲甕氣地說:“曦敏,不要去好嗎?留在宮裏我就可以天天找你玩,你也不會孤孤單單一個人的。”


  我看著他,輕輕笑道:“太子,奴婢謝謝太子的關心,隻不過待在皇上身邊是奴婢的職責,也是奴婢的心願,奴婢並不覺得孤單。太子的事情,奴婢會跟皇上說說,不過皇上答不答應奴婢可不能擔保。”


  胤礽看著我,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勸走了他,我繼續向著弘德殿走去。雖說我勸阻康熙不要急忙出行,但他終是按捺不住,沒幾天就宣布三月裏將奉太皇太後臨幸遵化湯泉,接下來便是宮裏宮外為了這次出巡個個忙得焦頭爛額,一片兵荒馬亂。


  走進了弘德殿,我一眼便看見康熙正坐在書桌旁,台階下站了一個青年侍衛,身穿明皇綢緞行褂,麵容俊秀,眉目如畫,渾身上下並沒有一般武人的彪悍,反而自有一股淡淡的風雅之味,儒雅灑然,看上去便令人覺得如沐春風。


  他看見我,微微笑著點了點頭,我以眼神微微示意,先向康熙請了個安。


  康熙抬起頭來,看見是我便站了起來,邊走下台階邊笑道:“你來了。朕正在同容若商量這次南巡的事兒,你也來聽聽。”


  我這才向著納蘭容若微微躬身,嘴裏說著:“見過納蘭大人。”他是康熙身前的一等侍衛,深得康熙寵信,跟我一樣,算是康熙身邊的“紅人”。


  他微笑著回了個禮,並不多說話。康熙能夠容許他這樣的人跟我如此親近,是很難得的。不過他與幾年前逝世的妻子恩愛非常,從不留戀花叢自詡風流,這種癡情的個性恐怕就是康熙最為欣賞的地方吧?要不然京裏的大臣世家子弟多如牛毛,單憑他是明珠長子的身份恐怕也無法得到康熙如此的賞識。而且他也有著一顆晶瑩剔透心,知道康熙對我的特別,所以從來不在我麵前有半點而不尋常的舉動。


  我跟他打過招呼,便看向康熙,笑道:“不知皇上究竟是怎樣打算呢?”


  康熙看著我笑道:“朕已經決定了,此次微服出巡,朕隻帶三個人出門——你、容若,還有月梅。”


  我一聽,嚇了一跳,問道:“皇上身係國家安危,如此安排是不是太過冒險了?再說,為什麽要月梅參加呢?”


  康熙嗬嗬笑道:“微服出巡嘛,人多了不就露餡兒了?朕之所以讓月梅同行,是要她當你的丫環,而你,就扮作朕的妻子如何?”


  驚嚇一個接著一個,我有些招架不住道:“皇上,這怎麽可以?!奴婢……”


  他輕輕捂住我的嘴,笑道:“男人們出門,如果無緣無故帶著個丫頭同行,豈不是惹人疑竇?況且,”他看著我,眼裏流露出濃濃的溫情,“在宮裏,我無法讓你得償所願,那至少在外麵,就讓我們如普通人一樣地生活吧。”


  我一窒,說不出話來,愣愣地看著他,然後慢慢垂下頭,輕聲說道:“奴婢謹遵聖意。”


  他滿意地笑笑,放開了我又道:“至於安全嘛,朕不擔心,容若乃文武全才,朕信得過他。況且沿路朕也有安排,你大可放心。”


  我無奈,實在不想讓“元華飯莊”承受那麽大的風險,可在納蘭容若麵前也不好跟康熙說什麽,回頭一想,這次微服出巡與我並沒有關係,那就應該是史實了,那麽康熙應該不至於在這次的行程中受到什麽傷害吧!


  轉了個念頭,我又問道:“皇上,那小六子呢?不帶上他?”小六子從小侍候他到大,以往康熙到哪裏可從沒扔下過他。


  “他啊?”康熙想了想,笑道,“罷了,一個太監,到哪裏都瞞不過人的。”


  我和容若不由得也都笑了,我忽然想起胤礽的請托,便說道:“皇上,太子也想跟去湯泉。”


  康熙聽了,皺了皺眉頭道:“他又去煩你了?這孩子也不知怎麽回事,有事不直接來找朕,偏偏總去煩你。他年紀還小,功課不能耽誤,不能跟去。”


  這個答案早在我的預料之中,於是說道:“是,那奴婢就這樣回太子了。”


  他擺了擺手,說道:“你還要忙南巡的準備之事,太子那裏,朕會派人去說。”三月癸酉,康熙陪著孝莊,帶著文武官員、太監宮女、侍衛扈從,一行人浩浩蕩蕩開赴遵化。但剛從北京城出來,康熙就帶著我、納蘭容若和月梅三個人溜了。空的鑾駕成了障眼法直奔湯泉,一到目的地就傳出康熙“旅途勞頓、龍體微恙”,需要好好休息靜養,於是一應國事全交給福全代為處理,如有緊急事情則交由太皇太後決斷,我們四個人分乘兩匹馬,輕裝簡從直奔江南而去。


  一路上我們不敢耽擱,雖不至於風餐露宿卻也是快馬加鞭,一直來到滁州才換了一輛騾車,康熙扮作書香世家子弟,納蘭容若仍然是他的侍從,我扮作他的夫人,月梅自然是我的丫環,一行人這才慢了下來,以南下探親訪友的名義繼續前行。


  不幾日終於來到南京城,想起當日在這南京城中的種種,我不由得唏噓萬分,便是月梅也是感慨萬千,少女情懷總是春,然而故地重遊,她卻已經不是當年的青澀少女。


  其中滋味自然隻有我們能夠體會,我們相視一笑,握緊了彼此的手。


  進得南京城來,裏麵的景象倒也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相對於三藩之亂前,民生卻凋敝了很多。街上的行人少了,商家關門的多了,酒樓茶肆裏麵的人也不多,“唯二”生意興隆的,便是我的“元華飯莊”與南宮淩的“翠名居”。前者是因為勢力實在太大,而且檔次夠,對叛亂的官員們來說也是個消遣的好去處,自然不舍得影響破壞;後者那就更不用多說了,台灣鄭經實際上是參與了三藩之亂的,屬於他們勢力範圍的“翠名居”當然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康熙頗有興致地讓騾車停在了“翠名居”的前麵,看著這家生意興隆的酒樓說道:“曦敏,沒想到啊,除了你的‘元華飯莊’之外居然也有這麽興旺的酒樓立足於這南京城中。”


  我掀開車簾的一角看了看,笑道:“玉,各個商家自然都有它的經營之道,商人頭腦精明,能夠在這亂世中保有一席之地並不稀奇啊。”


  他笑了,說道:“得了,說起生意經,我還真不如你。不獻醜了,我們進去吃個飯,一路上都隻光顧‘元華’,今天咱們就試試別樣風味如何?”


  我愣了一下,囁囁道:“可是……”


  他看了看我猶豫的樣子,於是笑道:“好了好了,沒事的,不就一餐飯的時間麽?不會有什麽意外的。”說著自己先下了馬,來到騾車前伸出手。


  我無奈地扶著他的手下來,看著眼前的酒樓愁眉不展。不知道鄭睿有沒有跟南宮淩說起我在康熙身邊的事情,不然以南宮淩的智慧,很容易便能推測出康熙的真實身份,“翠名居”是鄭家的眼線,如果康熙的身份暴露可就後患無窮。


  康熙並不知道這段曲折,笑嘻嘻地拉著我走進去,我隻好在內心祈禱,南宮淩不會那麽有空,有事沒事就跑到自己的酒樓來,而我也不至於這麽倒黴,難得來一次就這麽巧撞上他吧?

  跑堂的小二見我們穿得齊整,似乎是有些家底的人,便把我們讓進裏間,康熙卻不要隔間,隻在大堂裏坐了,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他這次出巡的目的之一便是巡視民情,在大堂裏吃飯自然能探聽到不少民間情況。


  點了幾道招牌菜,又要了一壺酒,康熙一邊吃著一邊饒有興致地觀察著樓裏樓外。聽了一陣也看了一陣,他說道:“如今瞧來,這南京城倒是沒有受到太大的戰亂影響。曦敏,你以前來過南京,你的看法呢?”


  我照例是不喝酒的,隻抿了一口茶,說道:“南京是大城市,便是叛軍們也不會拿這裏怎麽樣。真正飽受戰亂之苦的,還是那些山野鄉間、貧苦百姓。我想,出了這南京城,不出百裏必然跟這兒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康熙想了想,點了點頭道:“你說得有理。這回我們出來,自然不能隻是在大城裏、光鮮亮麗的地方轉悠,什麽地方都要去看一看的。”


  我忙道:“玉,如今出門在外不比家裏,不論去什麽地方都要事先做好準備功夫,不然萬一出了事,你叫我怎麽跟老夫人和家裏人交代?!”


  他看著我認真的表情,啞然失笑道:“好,好,都聽你的。”頓了頓又笑道,“不過出來這一趟,看到你這麽為我擔心,便也值了。”


  我聽了一愣,看著他有些戲謔,幾分深情的目光,不由哭笑不得。轉頭看去,隻見容若和月梅各自捂了嘴偷笑,麵上倒有些臊了。


  他看著我有些暈紅的麵容,麵上的笑容更見柔和,桌底下悄悄伸出手來,拉住了我的。我微微一驚,抬眼看他,望進他深邃的眼眸,不由微微一笑。


  一邊吃著一邊聊著,忽然聽見自樓下傳來一陣騷動,一行人走上樓來,凡是來這裏的常客大家無不起身相迎,寒暄客套之聲不絕於耳。我仔細一看,不由嚇了一跳——真是好的不靈懷的靈,怎麽就真的讓我碰上南宮淩了呢?


  心慌意亂間,想要避作不見卻又不知道怎麽辦好,卻見南宮淩一道眼光瞟了過來,跟我的目光相對,兩個人俱是一愣之後,他的眼中飄過一絲詭譎。


  康熙正要有興致地打量著南宮淩,從身旁眾人的稱呼中,他早已知道這個人便是“翠名居”的大老板,於是笑道:“這可不是應了‘江山代有才人出’這句老話麽?你看,這南京城中兩大酒樓飯莊,你也好,這位老板也好,竟然都是年輕有為之人。”


  我還來不及搭話,南宮淩已經笑嘻嘻走了過來,作了個揖說道:“請恕在下冒昧,這位公子看來麵生,是否初來南京城呢?”


  康熙不明究底,站起來也拱了拱手,笑道:“在下龍玉,是來南方探親的,確是第一次來南京。”


  南宮淩笑道:“難得難得,龍兄遠道而來,不如就讓在下做個東道如何?”


  康熙此時也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於是笑推道:“這如何使得?在下與兄台素昧平生,怎好讓兄台破費?!”


  南宮淩眼中詭芒一閃,道:“哪裏的話,龍兄既然是靜茹姑娘的朋友,便也是在下的朋友,這個東道自是不冤。”


  我心裏重重一跳,看見康熙眼中有著霎那的莫測,慢聲道:“在下失禮了。原來兄台識得拙荊嗎?”


  “拙荊?”南宮淩的眼神又閃了一下,道,“在下幾年前跟靜茹姑娘曾有一麵之緣。”


  康熙介紹我是他夫人,南宮淩卻仍舊稱呼我“姑娘”,是不承認?還是從鄭睿那裏得知了我的底細?我分辨不出來。


  康熙是何等聰明的人物,當下眼神便沉了下去,我見勢不對,忙起身笑道:“南宮先生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隻不過我們還要繼續南下,行程匆忙,就不打擾南宮先生了。”


  月梅如今也是磨練得精明剔透,當下便給納蘭容若使了個眼色,容若也不是笨人,立刻就會意,向著康熙恭敬地說道:“爺,時候不早了,再不走怕就要誤了行程了。”


  康熙早已不耐,於是順著台階就下,對南宮淩說道:“兄台的盛情厚意我們心領了,不過我們還有趕路,就此拜別吧。”


  南宮淩微微一愣,但隨即便不饒不休問道:“不知龍兄去向如何?你初次來南方難免人地不熟,在下不才,願盡綿薄之力。”


  我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雖然我跟鄭睿算是朋友,但跟南宮淩的交情也沒有深厚到要緊追不舍的地步啊!看了看月梅,她也是一臉茫然。


  康熙縱然心機深沉,如今也不免微微動氣,當下冷然道:“多謝兄台關心,不過我們亦非無知小兒,這點小事還是做得來的。”說罷不再搭理他,攬著我便向樓下走去。


  我雖然覺得這樣不太禮貌,但對於南宮淩的苦苦糾纏這樣倒也不失為一種解決的方法,況且康熙正在氣頭上,我還是不要惹他為妙。於是乖乖跟著他,一聲不吭走開了去。隻是一路走開很遠,卻仍然覺得從背後投射過來一雙詭譎而冷冽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


  本來打算在南京落腳休息,但被南宮淩這麽一鬧,康熙索性連南京也呆不下去了,我們一行人隻好直接出城,來到南京周邊的一個小鎮。正如我的預料,在這裏已有幾分兵災戰禍的味道,不過好在離南京並不遠,不算太嚴重,卻也是看得康熙陰沉了臉,我倒有些不確定究竟是民生凋敝所導致的,還是被南宮淩影響的。


  康熙的心情不好,我們幾個也不敢放肆,隻顧靜悄悄做著自己的事。康熙卻仍舊不許我多動,隻叫我學那真正的貴家夫人受人伺候便是。


  來到夜裏,他的情緒看起來似乎好些了,我也稍稍放下點心,卻也仍舊有些戒備。他一直在氣怒上並未發現我們的異樣,如今冷靜下來卻一眼就能明白,當下苦笑了一下,將我擁進懷中,歎道:“曦敏,不要怕我,你該知道,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再對你動怒,那後果……我承受不來的。”


  我心裏也有些感歎,輕聲說道:“我知道。可是……你不開心,我也覺得難受,偏偏又不知道你為了哪樁事不開心,不知從何勸起,隻能眼巴巴地著急。”


  他默然半晌,輕輕抬起我的頭,看著我說道:“我是在生自己的氣。氣自己為什麽當年要放你出宮?讓我在你的生命裏有了兩年的空白,無法涉足。”


  我心中回轉萬千,隻能輕輕抱住他。但若沒有那兩年的分離,恐怕到現在我也不能發現自己竟然如此愛他吧?兩年的分離,讓我們彼此都看清了自己的心,這,是福?還是禍?


  “玉,南宮淩的事情……”我看著他,欲言又止。


  他卻隻是看著我,半開玩笑地笑道:“這事兒,你願說,便說。不願說的話,也就罷了。反正你身上的秘密已經不少了,也不差這一件去。”


  我吃了一驚,瞪著他,他無奈地笑了笑,道:“那南宮淩叫你‘靜茹’,那是你的本名吧?你其實不是旗人對不對?”


  我心裏重重一震,駭然地看著他,他愣了一下,立即把我抱進懷中,溫柔說道:“別擔心,這事兒我已經處理好了。魯家那邊我早已命人修改過他們的戶籍,如今你已經是名正言順的旗人了。我見你並不在意,所以也沒提起。隻不過……”他猶豫了一下,有些苦澀地笑道,“你究竟來自何處,至今我也未知啊。”


  “我……”我不知如何開口。我有些時候其實神經很大條,很多事情都未能考慮周全,而他卻一一記在心上,默默為我排除一個又一個障礙,豎起一道又一道屏障,每多知道一分,我的心就越淪陷一分。不是不感動的,但……叫我如何說起?說我是未來的人?他能相信麽?

  他輕輕拍了拍我,歎了一口氣,道:“沒關係的,你什麽時候想說再說吧。你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為什麽不會變老?那些經營的方略從何而來?還有,那晚上的刺客,你其實是認識的吧?”


  聽到這裏,我的身子禁不住微微顫抖,他低沉地笑了,抱緊了我,說道:“不要擔心,我相信你,否則也不會放他們走。你的秘密,我也不願勉強你說,敏敏,你太聰明,太特別,雖然在我的身邊,卻像隨時都會離我遠去,你可知道我多想你像其他的嬪妃那樣把一切都交給我,無法離開我半步?可惜你永遠不會跟她們一樣——雖然我喜歡你的特別,卻也有時候忍不住痛恨你的特別。而我的身份也讓你放不開,讓你無法放心依賴我,所以我隻能等,等你有一天願意全心全意為我敞開心扉,等你願意跟我共同分享你的秘密。”


  “玉……”我的喉頭哽咽,千言萬語,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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