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別離
我飽受驚嚇,福全自然不會帶我去另一個男人的房間,隻找了一間偏房把我安頓下來。又喚了幾個侍女來服侍我為我淨身。
我是真的嚇壞了,無論任何人一碰到我的肌膚都會讓我驚恐不已,連那幾個侍女也是束手無策。直到月梅回來,我才能夠稍微放鬆下來,洗了一個澡,讓全身緊繃的肌肉鬆弛下來,精神上雖然仍是無法全部釋懷,但總算不像剛開始的時候那樣如驚弓之鳥,哭嚎難安。
我躺在床上,全身都用被子裹得嚴嚴實實,低聲的啜泣那是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疲憊不堪卻怎麽也無法入睡,就這樣睜眼到天亮,精神是越發地差了。月梅陪了我一晚,一直坐在我身邊看護著我,心疼不已。
我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什麽人也不見,隻有月梅服侍著我,就這樣過了兩日。到了第三日,我的情況有所好轉,漸漸開始見一些人,其中包括福全。
他進了我的屋子,開口便問道:“好些了麽,曦敏?”
我仍斜靠在床頭,聞言抬起頭來看著他,隻見他的眼中滿是血絲,仿佛惶惶度日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勉強擠出一些微笑,我輕輕地說:“好多了,多謝裕親王掛心。”
他深深地看著我,向前走了幾步。我立即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往後縮了縮,他敏感的察覺了,馬上止步不前。
“你……好生歇著吧。”他的表情有些苦澀,“我過兩天再來看你。”說完深深地凝視了我一陣,便出去了。
我虛弱的精神無暇分析他的情緒如何,隻覺得渾身發軟,便想躺倒休息。然而此時,納蘭容若來了。
我強打起精神看著他,他問候了我,便站在那裏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我心下是有些了悟的,然而他不說,我便也不問,一時間,房裏安靜得嚇人。
他仔細地打量著我,看著我萎靡的精神,歎了口氣,輕聲說道:“我知道……這樣對你來說可能並不公平,可是……”
我看了看他,便又垂下頭,什麽也不說。
他一個人的獨角戲有些難唱,然而卻並未放棄。但想來想去,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語句來委婉表達,應該說,這種事情根本就無法用委婉而無害的語言表達出來,他本是個溫文儒雅的人,對於這種請托自己都覺得不太合適,所以即使滿腹文采,對於這種事,也不得不承認實在難以啟口。
氣氛就這樣僵在那裏,我看著他的尷尬,不由在心裏歎了口氣,總這樣耗著也不是辦法,隻能捅破了那層紙:“納蘭大人,你有什麽事麽?”
納蘭容若見我鬆口,如釋重負連忙說道:“曦敏姑娘,雖然這麽說實在有些強人所難,可是……請你去看看皇上吧。”
果然是這麽回事!我心裏苦笑著,垂下了眼簾,並不說話。
見我不吱聲,容若也是一歎,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心裏委屈,可是皇上也並不好受。自從那天起,他便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說話,飯也吃得極少,如今已經憔悴得不成樣子了。他是一國之君,如果出了什麽意外,大清必將大亂啊!”
“那是他的事!”我還沒說話,月梅的聲音已經傳了進來,她挑簾走入,將手中的藥碗輕輕放到桌上,便擋在我床前向著容若,“身為一國之君,用強的逼一個小女子就範,難道就不覺得羞恥麽?憑什麽他是皇帝就應該被原諒,被侵犯的人反而要去安慰罪魁禍首,這是什麽道理?難道我家小姐就應該被人侮辱麽?”她心疼我的創傷,說起話來也完全豁出去了根本不顧這些話足以令她抄家滅族永世不得超升。
納蘭容若被她一頓搶白,竟然說不出話來,他本身其實也覺得這樣不妥,但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解鈴還須係鈴人,這才無奈前來求我。本就理虧,自然也無從辯駁。
我歎了口氣,輕聲製止道:“月梅,別說了。”
月梅聽見我發話,急忙轉過身來扶我坐起來,把藥端到我嘴邊。我一口氣喝盡了,為裏麵的苦澀攏緊了眉,無力的靠在床欄。
我微闔著眼,仿佛睡著了。納蘭容若看了我一陣,深深歎了口氣,轉身出去了。
我其實是知道的,然而我不知如何回應他的期盼。從不知康熙竟然會如此脆弱不安,在我心裏,他一向是那麽強勢的人,強勢地介入我的生命,而我,一直是被動地接受他的感情。從沒想到在他霸道的舉止後麵,竟然隱藏著那麽深的不確定,那麽多的恐懼。我的若即若離讓他患得患失,我雖知道他在小心翼翼經營著我們的感情,卻沒想到我們正走在一層薄冰之上,小小的一點波瀾就能令我們墜入那冰冷的深淵,刺骨,焚心。這樣如履薄冰的感情最是經不得一點波折,鄭睿的介入不過是個導火線,不管有沒有他,該來的始終會來,隻是暴風雨的侵襲注定無人幸免,受傷的,是我,也是他。
的痛苦遠不及心中的萬一,心疼,為誰?或者我們的相愛本就是一場錯誤,我根本就不應該留在這裏。
淚水自眼角滑下,我咬緊了嘴唇,獨自承受那撕心裂肺。
又過了兩天,我的身子已經慢慢恢複,然而心裏的傷痛卻始終無法平息。康熙仍然處於那種自閉的狀態中,但我自己的心情尚未理清,又怎麽可能兼顧到他?!
福全每天都來看我,話卻是不多的。他從不對我說什麽,然而舉止行動間卻讓我感覺到無比的溫馨和放鬆。不期然地,我想起了他以前對我說過的話。
“裕親王。”我輕輕叫著,讓正在房裏寫著什麽的他一愣,抬頭看過來。
“曦敏?你怎麽來了?”他放下筆大步走過來,我此刻對於男人近身仍然有種恐懼感,不由後退了兩步。
他愣了一下,眼神一黯,立刻停下腳步,也不叫我進房,就這麽問道:“找我有什麽事麽?”
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當天是他衝進房裏救了我,而且對我關懷備至。如今我有求於他,這麽排斥更見生分。
我咬了咬唇,鼓起勇氣問道:“我……可以進去麽?”
他仿佛得到了什麽獎賞似的眼睛一亮,急忙說道:“當然可以,請進。”
我惴惴不安地走了進去,腳顫抖得厲害,幾乎站立不住,急忙坐到椅子上。
福全給我斟了一杯茶,也不追問我有什麽事,隻是靜靜等在一邊,等我整理自己的心情。
我隻覺得心亂如麻,好半天才終於下定了決心,輕輕地問道:“裕親王,以前……你曾經說過,隻要我願意離開,你……一定會幫我,對麽?”
他愣了一下,仔細審視著我的表情仿佛在確定著什麽。我執意的眼神與他探究的眼光交錯,毫不退縮。
他歎了口氣,走到我身邊,慢慢說道:“沒錯,我曾經這麽承諾過。曦敏,把你交給皇上,不因為他是皇帝,不因為他是我弟弟,隻因為,那是你的選擇。你選擇跟在他身邊,我便依你,隻要你過得高興,我便也就滿足。如果你真的想離開,那是你的願望的話,我自然不會令你失望。”
我愣愣地看著他,從不知他竟然為我花了這麽多心思。大滴的淚珠從眼中滑落,我覺得自己罪過。我有何德何能?康熙、鄭睿、福全,天底下最優秀的男子,一個為我失去了帝王的尊嚴,一個為我不顧身家性命,還有一個默默守護著我、義無反顧。我的出現,本就有罪啊!!
福全一時之間不由慌了手腳,連聲說著:“曦敏,別哭,你別哭啊!!”卻始終沒有安慰女孩子的經驗,一雙手更是無措地不知該做些什麽好。
我哭倒在他懷裏,什麽也不說,什麽也說不出來,隻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帶我走……帶我走!我好苦、好累,我不要這樣了,帶我走……”
福全輕輕地、憐惜地環著我,溫柔地拍打著我的後背為我順氣,柔和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呢喃著:“好,你想走,我就帶你走……別哭了,我會帶你離開這裏。”
“等等!”就在福全要帶我連夜離開的時候,納蘭容若追了出來,擋在馬前。“裕親王,你怎麽能這麽做?!你應該知道曦敏對皇上的意義。”
福全看著他,表情是淡然的:“我當然知道。但如果這是曦敏的願望,哪怕粉身碎骨我也會助她實現。”
容若驚訝地看著他,愣怔,無話可說。
見無法說服福全,他急忙把對象轉向我,勸道:“曦敏姑娘,你真的要走麽?我承認這次皇上的舉動確實有些過分,可皇上對你的感情你最清楚的不是麽?你不是也喜歡皇上麽?多考慮一下,給彼此一個機會吧!”
我愣愣地看著他,他說的我又何嚐不懂?隻是留在這裏,困住的不止是我,還有康熙,還有鄭睿,甚至包括福全,一團亂麻,我早已失去了把握自己的信心。
“罷了,容若,讓他們走。”一道嘶啞的嗓音從後麵傳來,容若愣了一下,看過去,驚呼了一聲:“皇上!”
我如中雷擊,猛地回過頭去,然後驚呆了——眼前這個麵容憔悴、神情淒然的人,就是那個意氣風發、睥睨天下的帝王麽?!心裏突然絞疼起來,呆呆地看著他的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也一樣專注地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眉、我的容顏,那麽貪婪,那麽絕望,仿佛要把我深深鐫刻在心版上,牢牢收藏在記憶中。
“皇上!!”納蘭容若又急又氣,還想說什麽,康熙卻隻是擺了擺手。
“你……保重!!”他看著我,黯沉地說。
“……你也是!”我癡癡地看著他,想把他看清楚,無奈淚水早已彌漫,將眼前的一切暈染成水光一片。
他眼中最後一絲的希望之光瞬間破滅,身子搖擺了一下,背轉了身去。
“你們……走吧……”“靜茹!”熟悉的聲音突然傳來,我一個激靈,轉頭看去——
廊下、牆頭,全都是黑衫黑褲的人,在他們前麵,不遠處,一個人長身而立,衣訣飄飄,豐神俊朗,不是鄭睿是誰?我愕然看著他。
他看著我的眼中充滿歉意,緩緩說道:“對不起,靜茹!如果我知道把你留下會讓你遭受到那樣的恥辱,說什麽也會把你帶走的。——不過好在現在還不晚,來,靜茹,跟我走!”
我看著他,神情複雜。說起來,那晚的罪魁禍首正是他,如若不是他蓄意挑釁,康熙又怎會發狂至此?然而能夠責怪他麽?
所有的人都是一愣,納蘭容若大喝一聲:“保護皇上!!”隻見密密麻麻的兵勇從姚府裏麵湧出來,將康熙團團圍住,與鄭睿的人馬形成對峙之勢。而我和福全,則站在對立兩方的中心。
康熙氣得臉色發青,怒斥道:“大膽亂臣賊子!竟敢明目張膽犯上作亂!!”
鄭睿絲毫不讓,哈哈大笑道:“康熙,這就叫做‘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你自己跑來福建送死,我又怎能讓你失望呢?!”
康熙勃然大怒,手一揮便道:“給我拿下!!”
兵勇們叱喝著逼上前來,鄭睿的人馬也毫不示弱,亮出兵刃迎上,眼見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我顧不得許多,高聲叫道:“住手!!”
康熙一震,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痛苦,艱澀地說:“敏敏……你的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你要走,我也放你走……可是,這個男人,”他恨恨地看向鄭睿,“這個男人,我絕不放過!!不論你說什麽,我都決不會放過他!!”
鄭睿則麵帶欣喜地看著我,笑道:“別擔心,靜茹,我不會有事的。你在那裏很危險,來,到我這邊來。”
康熙不由得怒火衝天,再次下令:“把這些逆賊都給我抓起來!!”
“等一下!!”我衝到他麵前,擋住去路。
“曦敏,你……!!”康熙看著我,眼中滿是失望和痛苦。
“靜茹!”鄭睿也叫著我的名字,我回頭看他,隻見他滿是關懷和憂慮。
康熙再也無法忍受,怒道:“膽敢謀逆天子,禍連九族!今天我要讓你來得去不得!!”
我猛地抓住他的手,叫道:“不可以,皇上!!你若殺了他,謀劃已久的平台方略可怎麽辦?!”
場麵詭異地安靜下來。康熙和鄭睿均是滿麵訝異地看著我,福全則是輕輕歎了一口氣。
康熙顧不得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叫了一聲:“敏敏……”卻是再也說不出話來。原本隻有絕望和憤怒的眼中突然綻發出耀眼的光亮,仿若刹那間春回大地。
鄭睿則與之完全相反,晶亮的眼神突然黯然下來,如同被人生生推下了萬丈懸崖,說話的聲音中滿是心碎的痛苦,宛若呻吟:“靜茹……為什麽?他這麽對你,為什麽你仍然一心為他打算?……”
我無言以對。輕輕抽回康熙手中的雙手,我轉身看著鄭睿,隻說了一句:“鄭公子……”就再也說不下去。
然而我的眼神早已說明了一切,鄭睿看著我,心痛欲裂,蒼白的臉色,顫抖的嘴唇,眼裏是夢碎的痛苦。
“公子……”鄭睿身邊的一個黑衣人走上兩步,擔心地看著他。
他的身軀搖晃了一下,張了張口,卻“撲”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那黑衣人急忙將他攙住,駭然叫了一聲:“公子!!”
鄭睿擺了擺手,那黑衣人又慌又急,看了看我們這邊,一咬牙道:“撤!”
我拉住康熙的手,懇求地看著他,他反握住我,緊緊地,笑了一笑。於是鄭睿的人馬迅速後撤,幾眨眼間便消失了蹤影。
“回去吧。”
“裕親王,我……”我看著福全,卻不知該說什麽好。
他苦笑了一下,說道:“什麽都不必說了——雖然不甘心,但你與皇上的牽係之緊密,是任誰也割裂不了的。這,在你開口要走之時我便已有所覺。”
他越是善體人意,我越覺得自己的不可饒恕。為了自己的逃避,利用了他的癡情的人,是我!
他凝視著我,仿佛看到了我的內心深處。輕撫著我的臉,他溫柔的聲音如同春風一般拂進我的內心:“不要自責,敏敏,為你做的一切,我心甘情願。如今如此,以後亦然。隻要是你的願望,我不惜一切也會讓它實現。”他低下頭,輕輕吻上我的唇,“不管遇到什麽,別忘了,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眼淚不受控製地落下,我哭了。今生,我負人多矣!
他仿若捧著世上最寶貴的珍寶一般捧著我的臉,輕柔地拭去我臉頰的淚珠,微微笑著,幾許苦澀,幾許不甘,幾許釋然,輕輕地說:“去吧。”
我抬頭看著他,順著他的眼光看到了立在門邊的康熙,數不盡的酸甜苦辣湧上心頭,呆呆無法動彈。福全在我身後輕輕一推,我順勢走了幾步。
康熙看著我,緩緩伸出手來,我愣了一愣,慢慢地,也伸出了手,放在他的掌心,看著他緊緊握住。
回過頭來,隻見福全含笑看著我,眼中,那是晶瑩的淚花。
康熙將我的手輕輕壓在胸前,緩慢而清晰地,鄭重說著,對我,也對福全:“曦敏,你跟著我,是我的幸運,是你的委屈。身為皇帝,我可能會有無數嬪妃,但在我心裏,我的妻子卻隻有你一個,天地為鑒,日月為證。”
過了幾日子,康熙興衝衝地說要出海。原來那荷蘭人波利馬的朋友正巧來福建經商,康熙聽了便十分想親自去坐船看看,一來他從未坐過這樣的遠洋大船,二來對於荷蘭人的先進技術他早就想要親眼見證一番了。
然而我卻不讚成。雖然我自己也沒有坐過這種船,但大海的變幻莫測和凶險是現代人所皆知的。在現在缺乏有效的海上監測、護衛係統的情況下,沒有什麽情形是不可能發生的。海上沒有絕對安全的船隻,連泰坦尼克這樣的大船都能在一夜之間沒頂了,何況這些簡陋得多的古船?
康熙卻是毫不在意,是不了解大海的真性情,也是真的初生牛犢不怕虎。我無奈,隻能陪他乘上荷蘭大船,卻跟他約法三章:隻能在近海處遊弋,不得航行遠海。他對這倒是沒什麽意見。反正他的本意隻是見識一下先進的船隻技術,過過航海的癮頭,出海遠航倒是想也沒想過的。
大船在近海處慢慢地航行著,海平線在遠處天邊幾乎與蔚藍的天空連成一線,分不出海邊天邊,悠閑自在的海鷗在我們頭頂上歡叫著,盤旋著。遠處隱隱可見一些沿海島嶼,大陸的沿岸卻是看不見的,但這並不妨礙康熙的興致,反而是初次出海的新奇讓他雀躍不已。
荷蘭人的大船果然比一般的船隻平穩了許多,但比起現代的遊艇那是差得多了。我坐遊艇尚且有小小的暈船,何況現在?於是一上船就有些不舒服,但看見康熙的興奮勁兒,卻強自忍住了,不願破壞了他的興致。然而幾個時辰下來,終究是無法忍受,禁不住趴在船舷,大口嘔吐起來。
康熙發現了我的不適,心疼而焦急地,急忙命人回航。然而已經出來這麽遠,想要回去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做到的,毫無海上經驗的他隻能幹著急,卻也無法可施。
那荷蘭人的船主見了,不由笑道:“這位夫人,真是嬌貴了。不能承受這小小風浪,不可能出海遠洋的。”
康熙聽了,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姚啟聖急忙喝斥了那荷蘭人幾句,那人本來是想說些話緩和氣氛,但中外語言習俗的不同,倒叫他吃了個釘子,於是悻悻然摸了摸鼻子,再不吱聲了。倒是我吐過之後感覺好了一些,此時有些不忍地輕輕笑道:(先生說得沒錯。我這輩子恐怕都別指望做海上生意了。)這些話我是用英語說的。現在我已經漸漸把握到,即使英語目前還不能通行全世界,但對於歐洲的生意人來說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種語言,於是在與洋人的應對之間便也多了幾分自信。
果然那荷蘭人聽了,一臉詫異,連連稱讚我的英語標準的同時大有遇到知音不吐不快的樣子。康熙皺了皺眉頭,不欲我在甲板上吹風,便想要讓我進艙去休息。然而就在此時,海上風向陡轉,大浪突起。
船體顛簸得更厲害了,讓我惡心的感覺再次泛濫,站也站立不住。但就心理來說,我卻比那些從未出過海的人強多了。在報章、雜誌、電視、電影上見多了海上的風暴,讓我知道現在的這小小風浪不過是小菜一碟,看起來頗為厲害實際上卻不會有多大風險。但古代人卻沒有這種意識,除了久經風浪的船長船員們,其他人包括康熙在內都是蒼白了臉色,一臉驚懼。我看得心裏暗自好笑,卻一不留神讓大風吹走了手中的絹帕。不及細想我伸手便想抓住它,誰知動作大了一些,正好碰上一個大浪來襲,船身劇烈一顛,我就這麽直直地調進了海裏。
在落海的那一刹那,我的腦中突然閃出一個怪異的念頭——人,果然是不能得意忘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