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
大理寺是大熹朝的刑獄機構,自欲仙幫的餘孽掃除幹淨後,大理寺倒是空了下來,除了那些罪大惡極之人,犯人寥寥。獄卒見著被禦前侍衛押來的張紹民還有王閣老幾人,心中萬分震驚,權傾朝堂的丞相和內閣首輔轉眼成了階下囚。
每間牢房隻有十平方米不到的地方,隻有北麵牆上開了一扇不大的小窗。微弱的光,便從那裏透了進來。四周牆壁痕跡斑駁,偶有蛛網灰塵吊掛。按照大理寺的規矩,犯人手腳需上了鐐銬,就算你是皇親國戚也不例外。
張紹民雙腿盤坐,雙眸緊閉,麵無表情。牢房外微有腳步聲傳來,繼而出現的是馮紹民和天香。紹民命獄卒打開牢門,“看張兄這神情,似乎內心胸有成竹。”紹民負手而立,一旁的天香不停的轉著手裏的甘蔗並未言語,獄卒識相的離開了牢房。
“馮兄,皇上命你來親查此案,原本張某內心可以相信馮兄能為張某洗脫冤屈,可是就在剛才,我坐在這陰冷潮濕的幹草上,腦中閃過了一瞬的念想。”張紹民語氣鎮靜,依舊緊闔雙眼。
“哦?是何念想?”
“駙馬爺智慧過人不會猜不出來,若張某和王閣老出了事,誰將會是最大的受益者?而且張某聽聞那日皇上單獨召見了駙馬。”
天香緊緊攥著手裏的甘蔗,“張紹民,你什麽意思,你是懷疑駙馬故意陷害你和王老頭嗎?”
張紹民緩緩睜開雙眼,對視馮紹民那深邃的雙眼,譏笑一聲,“公主何必如此氣憤,微臣是刺到了你的痛楚嗎?到底是誰陷害張某又或者就是張某做下的,那還要等馮兄查了才清楚,不是嗎?”
天香轉身拉著天牢的欄杆,不想再去看張紹民一眼,更不想聽張紹民對馮紹民的譏諷,“你就算懷疑任何人,也不可以懷疑駙馬。”天香的言語中帶著十足的冰冷,沒有一點溫度,人早已消失在了這大牢之中。這官場的鬥爭真的就能讓人改變那麽多嗎?
“何苦來著,張兄。。。。”
張紹民泰然一笑,“馮兄,你可知那日皇上召我前去對我說的一句話?”馮紹民未曾開口,繼續聽他說道,“皇上說,張紹民,如果朕把天香許給你如何?馮兄,皇上比你我想的聰明得多。”
馮紹民摩挲這衣角,“那張兄的決定是什麽?”
張紹民神色如常,“你我心中都有一共同的心願,讓公主遠離這權利鬥爭,讓她不被染缸汙穢了她最純潔的內心。我沒有選擇,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但是我相信馮兄。”
紹民微微稽首,“紹民自當盡力,張兄不必擔憂,天都會亮的。”
張紹民是個十足的政客,對於官場他甚至比馮紹民還清楚其中的爾虞我詐,皇上刻意的拉攏,可是日後除了馮紹民,難道他張紹民就有活路嗎?今日一言等於是把自己的命交給了馮紹民。
馮紹民出了大牢,隻是對獄卒淡淡一說,“照顧好丞相和閣老,尤其是王閣老,年事已高夜晚多備點被子。沒有本官的允許,不準用刑,也不準任何人探視。”語氣雖然平和但卻也帶了不置可否。
馮紹民走出大理寺的時候,見著未曾遠去的天香,便悄悄走到她身邊,“公主,微臣猜到你並未走遠。”
“方才初聽張大哥的話心中很是氣惱,可是後來一想卻是這個理。”天香眼睛直直盯著駙馬,迫切的想從他嘴裏得到這個答案
馮紹民縷了天香額間的情絲,嘴角掛著笑容,“那公主是否也懷疑是紹民所為?”
天香轉眼變了臉色,右手搭在駙馬肩上,“你~還沒這麽聰明,要破此案看來需要我聞臭大俠,你這兵部尚書就給本大俠當當下手吧。”
紹民拱手施禮,“謹遵大俠之命。那麽請問大俠,我們現在該當如何?”
“笨蛋,當然先去封了會元樓啊,會元樓是考生的居住場所,肯定能查到蛛絲馬跡。”
“大俠說的是,那我們即刻帶兵封了會元樓。”
會元樓
紹民帶著大理寺的衙役將會元樓團團圍住,“把會元樓的各處給本官守好了,不能有一隻蒼蠅飛出去。”
“下官遵旨。”正說話的是大理寺右少卿劉俊,此人是紹民和李兆庭的同科,奉公廉潔,如今也是朝廷的正四品官員。
街上的百姓伸著脖子想看清出這會元樓之內發生的一切。
“你聽說了嗎?當今皇上第一次恩科就出現了舞弊案,皇上龍顏大怒,把主考官王閣老還有副主考當朝丞相張紹民全部下獄了。”
“真的假的,這丞相和王閣老可是清官啊,怎麽回發生這樣的事情。”
“所以皇上派了駙馬爺來審理此案,駙馬爺是個絕世大好官,如若有冤情一定能查個一清二楚。”
會元樓外的百姓低頭竊竊私語議論著朝廷最近發生的大事。
大堂之內,天香坐在板凳之上,右腳翹了起來,紹民站在她身旁不語,下首跪著的店家還有幾人個個顫顫巍巍,麵若寒噤,不停的解釋道,“大人,小人真的是冤枉的。”
少頃,一個衙役跑至紹民跟前,“駙馬,這是從屋內搜出來的。”
紹民接過搜出之物,打開一看,眉頭微緊,天香探頭過去,嚴厲嗬斥道:“還說和你無關,這搜出來的就是今科的考題,還不老實交代。”
店家不停的磕頭,“大人,小的真是冤枉的,小的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紹民將店家扶起,寬慰道:“店家,你無需緊張。好好回憶一下這幾天可有發現什麽特別的人或者特別的事。”
店家不停的擦拭額間豆大的汗珠,紹民見此,到了一杯茶,遞至他跟前,“不急,慢慢想。”
一盞茶後,天香有點不耐煩,揚起了語調,“想出來沒有?”
紹民壓低了聲音,眼睛一瞥,“香兒!”
倏忽店家雙眸微亮,“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小的記得科考的前兩天,大概是亥時,小的正準備收攤,有一個帶著草帽,穿著青色衣衫的人走了進來,瘦瘦的。。。。”
“店家,樓上可住了一位身體肥碩之人。”
“有,有,那位公子住在左邊第二間。公子這麽晚了,找那位公子何時?”
“不該問的就別問。”說著放下了一錠銀子。
。。。。。。
“因為那位相公的相貌,小的所以記得特別清楚,而且青色衣衫的公子出手就是五十兩,所以在下也沒多問。”
“五十兩!真是有錢人。”天香瞪著雙眼驚訝的說道
“那你有沒有發現那個人有特別之處?隨身攜帶的配飾之類的。。?
跪在一旁的小二突然插嘴,“小的記得,那個人是左腳是個跛子。”
紹民天香相視一看,紹民繼續問道,“你確定嗎?小二哥你定要想清楚了,這可能是本案的關鍵。”
小二轉了轉眼珠,“小的肯定,因為那位公子要了吃食,所以小的就給上去了,出了房門正好看見那人迎麵走來。”
紹民此時深吸一口氣,看向一旁做堂記的官員,“記好了嗎?”
官員起身,將供紙雙手遞給紹民,紹民掃了一眼,“那煩請店家和小二哥在此畫個壓就可相安無事了。”
兩人依次按了手印,紹民便命人收兵回府,會元樓恢複了平靜。
出了會元樓,紹民俯耳輕語,“劉大人,派兩個人盯著這會元樓。”
劉俊點頭示意。
兩人走在街上,相對無言,天香率先打破了這一平靜,“有用的,你覺得店家和小二的話可信嗎?”
紹民輕歎一聲,“僅憑一麵之詞,斷論為時尚早,我讓劉俊派人盯著會元樓,如果店家和小二說話有假,那你覺得他們還能活著看明日的日初嗎?此案疑點重重,怕沒有那麽簡單。”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天香似乎有點著急,在天香的心中自然希望不是張紹民也不是王閣老,可是有時候證據擺在眼前,又讓她不得不懷疑。
紹民抬頭看看橙黃的天空,清淺一笑,“現在當然是填飽肚子啊。”
天香聽到自己肚子發出咕咕的響聲,抿嘴一笑,“走,回家吃飯去,兩個小家夥還在等著我們了。”
兩人相互攙扶著走在這落日餘暉中。
昭輝殿中極安靜,內侍們都伺候在外,殿中隻留了陸承一人,一個個鴉雀無聲地垂手侍立著,生怕皇帝的雷霆之怒牽扯到他們。
“陸承,今日之事你怎麽看?”
“奴才不敢妄言朝政,還請皇上恕罪。”陸承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回答。“朕讓你說,朕恕你無罪。”崇恭帝的聲音裏透著淡淡的倦意。
“奴才覺得駙馬爺說的在理,這張大人對皇上衷心耿耿,如今又是丞相,王閣老又是三朝老臣,兩人敢如此大膽的動機是什麽?論權勢,張大人已是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論名聲,王閣老學生遍布天下;若為了錢財,兩位大人自為官以來兩袖清風,皇上對兩位大人也是知根知底,所以奴才愚鈍,實在想不出其中原委。”
崇恭帝閉目□□,“你看問題還是太膚淺了,你好好想想張紹民和王閣老出了事,誰的好處最多?”
靜默了片刻,“皇上~您該不會是懷疑駙馬爺?”陸承的聲音越說越輕。崇恭帝陰鷺的雙眸中噙著些許笑意,“哼,那朕就等著,看看咱們這位駙馬爺怎麽辦這案子,你去把刑部右侍郎方容學給朕宣來。”
陸承躬身應了聲,便走出了昭輝殿。
殿中的崇恭帝眸中微寒,“馮紹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