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紹民,我等你給我解釋
雖然已是三月,可晚飯後卻打起了冰雹子,雪珠子格楞格愣打著窗。天香在屋裏拿著撥浪鼓逗弄著兩個孩子,睿兒和萱兒已經一歲,兩個小人也開始支支吾吾的想說話。紹民拿了一件袍子給她披上,自己則坐在軟榻上看起了書。
“紹民,你吩咐下人弄個暖盆過來吧,你看你臉都凍紅了,自從入了冬你傷風多次,也不知是不是當年那一劍留下的病根。。”
馮紹民含笑道,“也好,雖說已春日,身上卻也感覺冷冷的。乳娘你把小姐和少爺抱下去吧,然後讓人拿個暖盆進來。”
乳娘接過兩個孩子,走出房門順便把門也帶上了。
紹民對著天香笑嘻嘻道:“公主,想不想和我出去做些好玩的事情?”
天香挑了挑眉,“你想幹什麽?”
大理寺天牢
獄卒將牢門外的鐵鎖解開,幾名衙役把高謙架起,拖到一間滿是刑具的牢房,把他綁在柱上。
隻見天香和紹民走了進來,後麵跟著一個無比強壯的漢子,手裏拿著一根粗壯的鞭子,天香一角踢開長凳,坐在高謙麵前。天香看著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的高謙,心中早就樂開了花。輕咳了一聲,壓低了聲音,“說,你的考卷是何人的,不說,小心你皮開肉綻。”
一旁的紹民見了天香想笑又不能笑的樣子,轉頭過去抿嘴輕輕一笑,轉瞬也恢複了不苟言笑的神情。
高謙那裏見過這陣勢,早已嚇得尿了褲子,“我說,我說,我爹賄賂了張大人,我爹說如果我答不出來,張大人承諾了會有人替我寫上卷子。
”賄賂了多少?”
“十萬兩,而且那天晚上我正在屋裏吃飯,突然一個人走了進來。。。。”
。。。。。。
“公子,買功名嗎?”
“多少錢一位?”
“那看公子是要狀元,榜眼,還是探花。”
“探花。”
“五百兩。”
。。。。。。
“小的想著以備完全,就買了下來。”
天香聽了連連搖頭,低聲輕語,“真是錢多人傻。”
馮紹民眉心微動,“那賣給你考題之人你可還記得模樣?”
“那人壓低了帽簷,又在黑夜不太看的清容貌,隻知是個穿青色衣衫,然後左腳是個跛子的人。”
天香和紹民還未審完,牢門外一陣喧鬧聲傳了進來。
隻見一身穿官服,後麵壓著一個人走了進來。
“下官刑部右侍郎方容學見過公主,駙馬爺。”
馮紹民拱手回禮,“方大人漏夜前來這大理寺天牢所為何事啊?”
“回駙馬爺,皇上命下官給您送個人來。來人,壓上來。”
一個左腳一瘸一拐之人被身後之人反手扣住,死死壓在地上,紹民笑意在一瞬間似被霜凍住,“張景,怎麽是你?”
張景跪在地上低著頭,一旁的方學榮嘴角卻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回駙馬爺的話,皇上怕您和張大人同袍之情太深下不去手,所以命微臣來協助您,這是從張景屋裏搜出來的。”說著便把兩千兩銀票,帽子還有衣衫遞給了馮紹民,“而且下官還在丞相大人的屋內搜出了這個。”
天香快速接過,打開一看,瞬時也變了臉色,十萬兩!拉著紹民到了角落,“有用的,怎麽辦,現在人證物證俱在。”
紹民舉手示意天香稍等,徑直走到高謙麵前,“高謙,本官問你,是這件衣服和草帽嗎?你可想清楚了,作偽證者與人犯同罪。”
高謙自己審視了衣衫和草帽,“是這個,小的不會記錯。”
紹民掩了思緒,眉目間還是笑意,“方大人,既然張景牽涉此案,那就暫壓大理寺。”
駙馬馮紹民接指,方容學從袖中掏出了明黃色的聖旨,在場之人皆下跪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駙馬馮紹民徹查科舉舞弊案勞苦功高,特命刑部右侍郎方容學從旁協理,為防人犯竄供,特將張紹民,張景押往刑部大牢嚴加看管,欽此。”
“微臣馮紹民接旨。”
馮紹民接過聖旨,緩緩起身,冷冷的看著手裏的聖旨,“方大人,可容本官與張大人說幾句話。”言語中卻聽不出任何的情緒變化。
“這是自然,駙馬爺請便,下官在此等候。”
一盞茶的時間,牢房裏突然傳出了異聲。天香聽聞趕緊衝了進去,隻見張紹民揚手一拳打在馮紹民的側臉,“馮紹民!你卑鄙!你個偽君子!。”
天香見狀趕緊將摔倒在地的馮紹民扶起,大叫道,“張紹民你瘋了。”
張紹民此事早已被聞訊而來的衙役鉗製在地,不能動彈。
馮紹民擦了嘴角的血漬,戲謔一笑。
“駙馬受驚,下官這就帶著人犯去刑部。壓走!”
未出牢門,張紹民親撇一眼馮紹民,“公主,您該問問駙馬爺做了什麽好事!”說罷頭也不回,任由衙役把他壓走,隻留下天香滿是質疑的眼神。
天香深邃的眼眸中帶了些冰冷和質疑,“馮紹民,他剛才的話什麽意思?”
她不覺轉頭,闔了雙眼,“皇上不僅把考題給了張紹民,也給了我。”
天香身子漸漸的顫栗,“為什麽要騙我?!告訴我不是你。”
馮紹民此刻心如刀絞不忍望她,兩手負立看著這牢房僅有的小窗透過的光亮,聲音冷漠不帶一絲溫度,“是我。這就是官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天香拽著她的衣襟,逼視這馮紹民深淵靜水似的眼波,“你真的不和我解釋嗎?馮紹民!回答我!”
“是的。”聲音平靜的不帶一絲波瀾
“我回公主府等你,等你給我解釋。”天香放開了紹民的衣襟,踉蹌著倒退了兩步,然後平靜的走出了那扇牢門。“
夜晚的大理寺大牢是那樣的安靜,那樣的黑暗,讓人看不到一絲希望,那些斑駁的刑具在微弱的燭光下依然能感受到陣陣寒意。
馮紹民右腳跨出牢門,左腳卻定住一般,生與死無非就是此時左腳與右腳的距離,踏錯一步便是萬丈深淵,自古帝王之家多無情,哪怕馮紹民是駙馬,是崇恭皇帝的妹夫。在權力麵前,那她也隻是如塵埃一般不值一提。
她走至火盆前,從懷中掏出那一張紙,隨手扔了進去,任它慢慢燃盡。月上中天,皎潔溫柔,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靜與祥和,月亮的光落在樹丫上,落下斑駁的黑影,零星的像是碎條兒掛在樹丫上一般。
鴻寧殿裏,崇恭眉色舒展,吹噓著手裏的熱茶,那熱氣擋住了他深不見底的眼眸。“皇上~天香一個人回公主府了。”身後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如銀鈴般動聽
崇恭抬眸望去,看到皇後已經走了進來,隻見她一襲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下罩流彩暗花雲錦裙,外披蘇繡月華錦衫,墨發隻簡簡單單的梳了一個垂雲髻流蘇髻,高貴淡雅。
她走到崇恭跟前,接過宮女手中的玉盅,遞到崇恭手邊,“皇上,這是臣妾命禦膳房給您做的藥膳。”
崇恭結果皇後手中的藥膳,眉目間帶著疏懶的笑意,“梓童抽空該多去勸慰皇妹,哭壞了身子可不好。”
“皇上說的是,臣妾這個做皇嫂的自是應當多看照皇妹。”皇後揮揮手示意下人離去,直到殿內隻有他們兩個人,皇後才緩緩走到崇恭身邊坐下,“皇上近日為了科舉案操勞,要多注意龍體。”
崇恭並未做聲,小口喝著藥膳,“我已經讓你的兄長去協助駙馬了,想來明日就會有結果,他很懂朕的心意。
皇後低著頭,繼續淡淡的說道,“家兄對皇上忠心耿耿,我方家備沐皇恩,自當感恩戴德。但是皇上您這般,臣妾隻是擔心皇妹。。。”
碗裏的藥膳已經見底了,崇恭把碗放在一邊,起身走到窗口,看著外麵的月色,五官輪廓分明的臉上卻一雙眼光射寒星,“朕當日如此哀求她放了梅竹的時候,她又何曾有半分猶豫。
天香獨自坐在院中,抬著頭,淚水卻不斷掙脫眼眶的束縛,逃了出來。桃兒和杏兒站在一旁不敢出聲。
“公主,公主我這就把駙馬給您找來賠禮。”
天香從衣袖中掏出那個錦盒,拿出了馮紹民當初送給她的如意釵,舉起它正想往地上摔。
“公主,您三思,這可是駙馬送您的,摔了可就沒了。”桃兒見狀趕緊勸慰。
天香深吸一口氣,眼神早已柔了下來,“罷了,本宮自己走走,你們退下吧。”手中的釵子卻越握越緊,她知道馮紹民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她為什麽不解釋,寧願讓自己誤會她,她也不肯多說一字。成親三年,難道還有什麽能阻隔在她們之間嗎?
夜幕高舉,皇宮通往外處的大門緩緩關上。錯落有致的殿群中央坐落著一座厚重而肅穆的大殿,沉鬱的殿影帶來陣陣壓迫感,其上的紅磚綠瓦無一不被渲染成墨。
天香一個人徘徊在宮道上,白日絢麗輝煌的皇宮,如今剩下的隻有黑暗和寂寞。一個舉著燈籠的黑色的人影出現在了眼前,
“顧伯,怎麽是你?”
“老奴參見公主殿下。”
天香將顧芳扶起,看著他兩鬢斑白,心中一酸,“顧伯,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何事?父皇為何把你貶到這南苑?”
顧芳泰然一笑,“老奴做錯了事,先皇對老奴已經是法外開恩了。”
天香雙眸含著無助,“顧伯,你說一個人明明沒做,卻為何要承認是自己做的。”
顧芳含笑道:“老奴不知公主為何會這樣問,但是老奴知道那個人承認自己沒做的事,必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因為如果知道了真相,可能會讓那人心中最重要的的人傷的更深。公主,老奴如果猜的沒錯,您指得是駙馬爺?”
天香微微出神,盯著顧芳的麵龐,“顧伯,什麽都瞞不過你。她說是她陷害的張紹民和王老頭,可我不信,但她始終不願給我一個解釋。”顧芳的嘴角蓄起一點笑意,“公主,駙馬爺身在官場,官場好似無聲的戰場,一步踏錯,便萬劫不複,更何況伴君如伴虎,需得日日謹慎。您作為駙馬爺的妻子,更當相信她。老奴在宮中四十載,什麽樣的人和事沒見過,但是像駙馬爺這般的還是頭一回,她胸懷天下,高貴清雅,有治世之才,雖為女子,卻一身傲骨,她是個值得所有信任的人。天香眉心微動,心中似是得到了答案,“顧伯,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