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誅心

  崇恭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南苑,抬頭一看竟是青鸞殿,嘴裏喃喃的念著,“你走了有兩年了。”


  腳步不聽使喚的踏了進去,殿門被推開,殿裏黢黑一片,空氣中還有許多灰塵,梳妝台上放了一盒已經發黑的胭脂,拉開梳妝台的櫃子,崇恭雙眸一震,那對耳環他記得,是當得知她懷孕的時候賞賜給她的,那天他欣喜壞了,他已經二十又三,如今膝下隻有一個公主,還是個低等的美人生的,如今確是。。。。哎

  西風漸起,嗚咽著穿過紅影碧欄的宮闕,殿門開著,崇恭坐在凳子上,看著雪花一片片的飄落,空虛和寂寞充斥著他的內心。


  “皇上,您怎麽來了?”顧芳躬著身子,低頭道


  “顧翁,父皇走了五年了。。。可是朕卻辜負的他的期許,把身邊的忠臣一個個的趕走,張紹民,李兆庭,甚至駙馬。。。”崇恭輕歎了一聲


  “皇上,您沒有辜負先皇,大熹如今國泰民安,先皇若還在世一定會很欣慰的。”


  崇恭淒楚的笑了,“那是駙馬的功勞,不是朕的。而朕卻在一次次懷疑她,傷害她,如今落到如今這局麵,都是朕咎由自取罷了。”


  “那你就不要辜負駙馬!”冷冽的聲音從殿門傳進,天香提劍而來,將那把劍重重的放在桌上。


  天香本去鴻寧殿找崇恭,奴才們說他往這邊來了,路上正好看見宋翊。她早就到了,一直站在門後聽著裏屋兩人的對話。


  “皇妹,駙馬她。。。。”崇恭微微抿唇,有點不敢開口,尤其是看到天香是寒著臉進來的。


  “顧翁,勞煩你去將蘇冽帶來,今日既然來了,那就將那些往事說說清楚。”天香的語氣平和了不少。


  很快,顧芳就帶著蘇冽進了青鸞殿,蘇冽跪在地上,“奴才給皇上,公主請安。”


  崇恭愣住了,若不是天香提及,他都快忘了這個被他處以宮刑的人,他淡淡的道:“你起來吧。”


  待蘇冽起身,天香方才開口,“你把當年的事一五一十的說與皇兄聽。”


  “是,公主。當年宮宴,奴才在巡邏,正好碰上方大人從宮宴出來,奴才便與他道了幾句,臨走時,方大人居然要為奴才擦靴,奴才甚是惶恐,幾經阻攔也不行,便也任由方大人了。等奴才回去休息時發現玉佩不見了,當時也未多想,第二日皇上便在這青鸞殿搜出了奴才丟失的玉佩。“


  天香眼神有點落寞,“這也怪我,那晚我與方容學相遇,他為了輕薄於我,在皇妹的酒裏下了軟骨散,若不是駙馬及時趕到。。。”說到馮紹民,天香的眼淚又止不住的滴了下來,“他交與我一塊玉佩,說他想念皇嫂,便讓我和駙馬交與皇嫂,可是我們當時並不知道那是蘇冽的玉佩。”


  “他可是梓潼的親哥哥,他怎麽會?”崇恭訝異


  “皇兄,你可知皇嫂為何會瘋?”


  “為何?”


  天香眼神微微一沉,“皇嫂那是裝瘋的,她發現有人要害她腹中的孩子,駙馬為了保住皇嫂腹中皇兄的孩子替她隱去了脈象,每月都會拖顧翁送來養胎的藥丸,皇嫂腹中那是皇兄的孩子。”


  天香的話如同一聲驚雷在腦海裏炸開,崇恭臉色微白,“那滴血認清?”


  “皇兄離開後,駙馬查了水,那水是有問題的,方容學每月都會送一盒胭脂給皇嫂,那胭脂裏是有麝香的,皇嫂一點點的用著,孩子就已經死在腹中了。”


  崇恭指尖泛白,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他還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天香嗤笑,“你都登基五年了,這點識人的功夫都沒有,你還做什麽皇帝?我告訴你,你一心想要置於死地的馮紹民,替你救下了你心心念念的梅竹,當年因為科考案牽連的王林之,她一直帶在身邊盡心栽培,隻願你身邊能多一些賢能之士輔佐你,她舉薦紀君塵,讓他去江南多接觸一些寒門學子,為的是什麽,為的都是你的朝堂,為了這大熹朝的將來,她為你除貪官,為你贏民心,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張紹民,李兆庭,他們都是陪你一路走過來的人,他們為你出生入死,而你呢,就因為父皇的那一杯毒酒記恨馮紹民到現在,可是她才是保護了梅竹的那個人,而告訴你消息的方容學卻劫走了梅竹,到現在還生死不明,東方敬元,你說你對得起誰,對得起父皇,對得起馮紹民,還是對得起方容學!“


  天香一聲聲厲聲的質問,字字敲在崇恭的心裏,他對得起誰?他誰都對不起,現在處境隻怪他自己聽信了小人,他想要拔除方容學的人時,竟然都無從下手,他好無能,好昏聵啊!

  “皇妹,皇兄對不起父皇,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妹夫。”崇恭啞聲道,“如果可以,還能再給皇兄一次機會嗎?”


  天香皺眉,“皇兄,你讓皇妹給你機會,那誰給駙馬機會,我都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活過一個月!”天香閉了眼睛。


  什麽。。。。怎麽會?

  崇恭睜大了眼睛,眼球都快爆出來了,震驚得已經說不出話來。


  殿中靜默了片刻,天香無力的開口,“三個月,如果駙馬能救回來,皇妹給你三個月,這三個月我會以駙馬養病的理由去江南,父皇留下的影衛隊,我隻帶走兩個,其餘的全部留給你,皇兄你好自為之吧。”


  言罷她提著劍就離開了青鸞殿,天香能為他這個哥哥做的也就這麽多了,這是她最後的仁慈了。


  天香騎著馬像一陣風一般,飛快的回到了駙馬府。


  丫鬟熬了藥過來,杏兒用勺子一點一點喂到她嘴邊,但是根本喂不進去,藥都從嘴邊留了出來,杏兒都急哭了,“駙馬,奴婢求您了,喝點藥吧,不喝藥身子怎麽能好?”


  天香從府門跌跌撞撞的跑進房中,一進屋子,她就站住了。手緊緊抓著門框,指甲已經陷進肉裏去了,雙眸中盛滿了零落的悲傷。


  杏兒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看到含淚的的天香,“公主,駙馬喝不進藥,怎麽辦?”


  天香聽到杏兒的話,更多的眼淚打了下來,打濕了她的眼睛,她的心,她的所有,“讓我來。”


  杏兒將馮紹民扶起來一些,天香急促的說了一聲,“輕點!“


  天香將藥放到嘴邊吹了吹,放到馮紹民嘴邊,喂了下去,才一進口,藥汁就從嘴裏溢了出來,杏兒趕緊拿帕子擦幹淨。


  天香頓了一下,直接將藥喝下,然後口對口渡到馮紹民的嘴裏,幾次感覺她要吐出來,天香死死的吻住她的唇,直到看到她將藥咽了下去,才肯離開,一碗藥足足喂了一個時辰。


  冷雪領著兩個孩子進了屋,兩個團子奶聲奶氣的喊了一聲,“娘親。”


  天香接過孩子將他們攬在懷裏,“乖。”


  萱兒輕輕抹去天香的眼淚,“娘親不哭,萱兒保護娘親。”又看向躺在床上毫無血色的馮紹民,“娘親,爹爹為什麽一直睡著。”


  天香伸手揉了揉萱兒的頭發,“爹爹累了,所以爹爹要一直睡著,等爹爹醒了,讓爹爹再帶萱兒和睿兒出去玩好嗎?”


  萱兒懵懂的點點頭,睿兒掙開天香的懷抱,走到馮紹民的床前,天香剛想阻攔,就看見睿兒墊起了腳尖在馮紹民的臉頰親了一口,然後跪了下來,給馮紹民磕了頭,“爹爹,兒子一定好好讀書,等爹爹醒了,兒子給爹爹背好多好多書。”


  一夜之間,睿兒似乎什麽都懂了,可是他才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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