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秉性古怪

  許和子便是熬個藥,卻也是熬得清雅貴重,便是如今這院中的主人一副生死難測的模樣,他卻也沒有半分的動容,該做什麽,便做什麽,似這般的事兒,卻是一點兒也不急。


  那須發斑白的老太醫更是如此,從始至終隻關注自個兒手上的活兒,便是連眼角卻也未曾遞給碧梨半個,更別說其他。


  唯獨一個碧梨,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卻是半分辦法也未曾有。


  許和子雖是素來慣會偽裝,隻這廝在京城是便將本性壓的久了,這出了京城,到了雲中這偏僻的地兒,雖一時間難以將本性改個徹底,卻也不願一個勁兒的端著。


  況如今,碧梨不過是周靈素身邊一個貼身的婢女罷了,便是周靈素之夫深得聖心,且還是當今天子的親外甥,然碧梨卻也隻是一個婢女罷了,當不得他太過上心,便是如今這副笑模樣,卻也不過是他平素披慣了的皮罷了。


  故而便是瞧著碧梨這副天塌下來的模樣,許和子卻是連側目也未曾有。


  這世上哪有那多的淡泊名利、與世無爭,多的是功名利祿、錢權相佐。


  許和子本就出生卑微,若不是遇著命裏的貴人,那改了他一生命運的老太醫,如今卻也不過在泥地裏苦苦掙紮。


  至於那學醫的天賦,卻也不過是因著恐懼那爛泥裏的日子,害怕丟失到手的機會,還有日日夜夜茁壯成長的野心的種種相累加罷了。


  是多少次的矜矜業業的用心、有心,又是多少次日日夜夜的挑燈深夜,淌了多少汗流了多少淚,卻也隻有他自個兒知道。


  那所謂的天賦,卻也不是沒有,隻是與其所付出的相比較,卻是少的可憐。


  於許和子而言,真真兒有天賦的人,當是如今這太醫院裏最明亮的明珠當是蘇凝無疑。


  生來便在錦繡堆裏,尚不會說話時,耳邊聽聞的便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醫藥秘典,他想要或是不想要,別人求了一輩子的東西,便在他觸手可得的地方。


  便是如此,他卻是好一副陌上公子世無雙,於醫藥上天賦異稟,便隻需一顆心的沉浸其中便可,餘者自會有人將其打理好,不叫他多操半顆心。


  而於許和子而言卻不是如此,他呀,這醫術卻不過是他往上跑的工具罷了,縱使有天賦,卻也沒那精力在其上花費太多。


  他想要的太多,隻這路卻走得太慢,慢到他忍不住的嫉妒,忍不住的發狂。


  終於,這老天卻也不好太過偏心,總得給這生來便在泥地裏掙紮的苦命兒些許的機緣巧合,故而這雲中是他的化龍之地,成與不成全在兩可間。


  成自是皆大歡喜,不成左不過卻也就如今這般,還能如何?

  然,許和子於這雲中卻甚是喜愛,至少離了這京城,離了這太醫院的一畝三分地,他總能將這顆本就蠢蠢欲動並不夠寬容的心製止住,


  免得將這小半輩子裏難得的說得上話的勉強算得上朋友的人給陌路不相認。


  許和子勾了勾嘴角,難得的覺著這雲中的偏遠苦楚,如今竟是多了幾分的可愛,竟是覺著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忽的碧梨不知怎得,竟覺著這素來平易近人又清雅貴重的許太醫,不知怎得竟是,竟是甚是怪異,說不出的不對勁。


  便是這副素來好看的笑顏,今兒不知怎得竟是礙眼的緊,且不說如今他們客居在此,這主人家遭了劫難,理應收斂。


  便是隻一點,自家將軍為大周戍邊,是大周的英雄,如今他的妻兒受了磨難,這大周有良心的人,卻也不是這般這模樣才對。


  碧梨垂了垂眼眸,將眼中的情緒掩蓋住,便是這許太醫在如何,卻也不是她一個小小的丫鬟能質疑的。


  既是不能如何,自是不該給自家主子惹麻煩才對,這醫者卻也不盡是仁心,更多的是睚眥必報。


  他雖不敢將自家主子如何,多少吃些苦頭,卻是誰也說不清的事,況……,

  碧梨垂著頭,將手中的繡帕絞成了麻花辮,卻不在抬頭去瞧對麵之人。


  許和子隻是挑了挑眉,卻也未曾說什麽,倒不是他為人寬厚,隻不過覺著一個小丫鬟,便是有什麽心思,卻也不能如何。


  況,他本就生性涼薄,那些與自己無關的事兒,人啊,有什麽值得他放在心上的。


  碧梨躊躇了下,終還是開口道,“許太醫,棠少爺與夫人一道出去的,眼下夫人這般模樣回來,想來棠少爺應也好不到哪兒去,待棠少爺回來,還請許太醫走一趟。”


  說罷,碧梨便起了身,對著許和子便是盈盈一拜,許和子挑了挑爐子上熬著的藥,笑盈盈的道,

  “碧梨姑娘哪裏的話,不過是份內之事罷了,隻是這院子到底卻也不太長久無人,若是棠少爺無甚大礙,徑直來這院子尋我便是。”


  許和子雖麵上的神色卻也是和顏悅色,便是這語氣聽著卻也是溫和多親,隻這言語間的傲慢卻是怎麽也遮掩不住。


  因著先時心中的某些不足為外人道也的思緒,如今這般,碧梨卻也不覺著許和子猖狂,心中竟隱隱的覺著,這人本就是如此,所謂的清雅貴重雖叫人親切,卻多了些不知如何言說的意味在裏麵,多有怪異。


  現下這般,卻是多了幾分的煙火味,倒是接了些人味兒在裏麵。


  “碧梨記下了,多謝許太醫,棠少爺性促狹,還勞許太醫多多包涵。”


  碧梨這周到的模樣,一時之間到是叫許和子生出,自個兒還在京城的錯覺,心下無趣,臉上的神色便淡了幾分,慢條斯理的應了下來,便不在言語。


  燎燎藥香縈繞在這屋子的處處,然卻無一人有那多餘的心思來賞欣一番。


  說到底,許和子此人卻不是真正兒的平易近人,他與那老太醫皆是秉性古怪之人,如今這般卻也是難得,還能如何?


  許久,卻也不是許久,許和子將盛了出來的藥放入食盒中,便徑直遞給了碧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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