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櫃台前的老人抬頭。
“是小亮。”他慢慢拉開抽屜, 從裏麵拿出一小袋餅幹，笑容慈祥：“小亮，快來。”
腳步聲從走廊那邊響起, 一個瘦弱的小男孩走出。
瘦削蒼白的臉在陰影和燭光的邊界顯得陰暗慘淡，黑漆漆的眼睛沒有一點光彩, 沉沉望著這群陌生人。
林易碰碰裴青的手臂：“他的脖子上，你看。”
裴青順著林易的目光看去, 在男孩脖子上看見青色的淤痕。是傷, 而且看形狀是手指掐出來的傷。
被稱作小亮的男孩木著臉從黑暗中走出, 走到櫃台前的老人身邊。
“房東爺爺, 媽媽人讓我來借錘子。”
房東老人從櫃台下慢吞吞摸出一個錘子，在光下, 錘身上是斑駁的鏽痕，呈現凝固的漆黑。
小亮接過錘子，轉身就往走廊的盡頭走去, 裴青將手裏的球拋出去，落到男孩腳邊。
男孩的腳步頓住, 彎腰把球撿起，融入黑暗中。
“那個男孩有問題, 跟上去。”許呈說完率先往前走。
越夕濃跟上。
“那個錘子上的是血。”裴青輕聲說：“那個男孩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我沒感覺到呼吸。”
林易咽了口唾沫，往裴青身邊擠了擠。
“我突然感覺有點冷, 裴青, 你說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以前我認為沒有, 現在，有。”裴青眼睛鎖定前方的黑暗, 注意著每一點異常。
他現在渾身繃緊, 出於高度警戒狀態。
林易小步子挪動, 亦步亦趨跟著裴青。
手悄咪咪拉住裴青衣袖：“裴青，我覺得你應該離我近一點，免得被鬼叼走了。”
裴青腳步一頓，回頭。
看見林易一本正經的臉。
“你認真的？”裴青眉頭一跳，自從進入這間公寓開始林易就變得怪怪的。
他看著林易緊緊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心底突然升起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
“你該不會——怕了吧？”
林易，會怕鬼？
不怕殺人也不怕死的人怎麽會怕鬼？
林易擠出抹笑：“怎麽可能？”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他心裏其實還是有點慫。
他，林易，鹹魚一個，從小到大最怕恐怖片。
要是有人告訴我這裏有鬼，我就不來了。
林易矮心底碎碎念，拉住裴青衣角的手更用力了一點。
裴青定定看著林易幾秒，突然，笑了。
一個麵癱突然笑起來是什麽感覺？
林易被嚇到了，慫噠噠地問：“看我幹什麽？”
“隻是想到高興的事情。”裴青輕咳一聲，默認了林易拉著他衣角的行為。
這個壞包難得弱勢一次，裴青居然覺得有點，可愛？
看林易嚇得像是兔子一樣一驚一乍的反應。
裴青突然就不忍心把這塊狗皮膏藥扒拉開了。
幾人走進黑暗中，後方的燭光和燭光中的老人，慢慢被黑暗吞沒看不見了。
林易回頭看了一眼，老人滿是褶皺幹枯如幹屍的臉上正堆滿笑意。
嘴角高高翹起，高到幾乎咧到耳根。
林易劉海下的狐狸眼眯起。
這老頭，到底是人是鬼？
總感覺他身上一股濃濃的違和感。
“這破樓居然還有電梯。”前方，許呈的聲音響起。
林易回頭，往前望去，漆黑走廊盡頭再次亮起一道光。
那光來自敞開的電梯。
漆黑走道，死寂的過分詭異。而在盡頭，一架亮著慘白燈光的電梯靜靜敞開大門。
露出內裏破舊髒汙的電梯牆壁。
像是一個張開等待著獵物羅網的大嘴。
電梯為什麽會自己打開？
是誰打開的？
還是說，現在正有一個看不見的人站在電梯裏，按著打開鍵。
靜靜等待著他們進入。
隻要一想到這個可能，寒意就直衝天靈蓋。
許呈的祭司之眼全程飄在他背後，這也是他在這詭異的公寓裏一點都不害怕的依仗。
在他的能力下，各種異常都無所遁形，就算是鬼要靠近他，也會瞬間被祭司之眼感應。
而在他的視線中，前方敞開的電梯裏什麽都沒有，一切正常。
許呈直接往前幾步站上電梯，看著站在幾步外猶豫的幾人，冷笑：“別傻站著了，要是動作快的話說不定明天之前就可以解決這個任務。”
這話是對林易裴青說的，接著他又對越夕濃語氣溫和地說：“快上來吧，夕濃，這裏什麽都沒有。”
越夕濃猶豫一瞬，依言走上電梯。
他們都動了，裴青也沒看出電梯的什麽不對。
除了門敞開，其他的一切目前為止都很正常。
在這種敵人不明的情況下最重要的就是抱團，絕對不能走散。
於是他也帶著林易一起走上電梯。
前腳，剛踏入電梯，後腳，電梯大門就自動合上。
外麵漆黑幽邃的走廊被合上的門鎖在外麵。
但若有若無的寒意卻並沒有消失，反而，在電梯中，在走廊上並不明顯的臭味變濃烈了。
像是凍庫裏的冷氣，吹著腐爛的肉氣味呼呼呼往電梯裏送。
林易搓了搓手臂伸手按下了電梯的三樓按鈕。
趕快走吧，他怕在這電梯裏呆久了都要凍僵了。
冷氣和臭味到底是哪來的？
他抬眼看了看電梯頂上的通風口，電梯裏的風都是從那裏麵出來的。
但是通風口後後隻有漆黑一片，空無一物。
叮。
電梯三層按鈕亮起。
但與此同時，所有人的神情都凝重起來。
“你剛按了二層？”許呈臉色難看地看著跟三層同時亮起的二層按鈕。
紅色光芒在電梯慘白燈光的映襯下分外壓抑恐怖。
“沒。”林易肯定，他剛剛隻按了三。
“不對。”許呈額頭開始隱隱冒出冷汗。
這是怎麽回事？他的祭司之眼明明什麽也沒看到！
不是林易按的，電梯裏麵隻有他們四個人。
不是林易還有誰？
除了他們四個，還有誰在這個電梯裏！
但這還不是結束！
在四人緊張的注視下。
二樓按鈕開始劇烈閃爍起來，瘋狂地亮起，熄滅，亮起，熄滅。
某種狂躁不安的情緒霎時間感染了狹小電梯內的幾人。
他們似乎可以看見，一個狂躁的，看不見的人。正站在門前，瘋狂地按著二樓鍵。
“誰！”許呈咽了口唾沫，大聲說。
似乎用大聲音可以掩飾他內心的驚懼。
電梯鍵依舊自顧自明滅，完全沒有被許呈的聲音影響。
與此同時，失重感傳來，電梯開始緩緩升高。
“不能讓電梯到二樓！”裴青皺眉，第一個反應過來。
無論現在在按電梯的是什麽東西，但是它按二樓按鈕絕對不懷好意！
要是電梯在二樓打開，說不定機會放進什麽不好的東西！
他上前一步，按住二樓鍵，試圖阻止按鈕瘋繼續不斷跳閃。
剛一碰到按鈕，裴青就感覺一陣冰涼的寒意從指尖直竄進心底。
像是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
電梯還在上升，上方顯示樓層的數字即將變動，
電梯上升的速度也正放緩，二樓，快到了。
林易耳朵抖了抖：“你們，聽沒聽見什麽聲音？”
許呈的小腿有些發抖，他聽見了。
咯吱咯吱，沙沙沙。
咯嘣，咯嘣。
有什麽東西，在電梯外撓門！
這聲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抓撓電梯門，指甲和金屬刮擦發出刺耳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一開始，這聲音還很小。
隨著電梯的上升，聲音越來越大，隱隱夾雜著細微的說話聲，
似乎是一個女人的慘叫。
嘶啞的呻吟。從喉嚨裏擠壓出的刺耳尖叫，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從肺部擠出的最後氣息。
尖銳到簡直不似人聲。
她在二樓！
許呈幾乎站不住，他的祭司之眼看見有黑氣，開始纏繞包裹上電梯。
剛剛還沒沒有的！
這是鬼氣！是從哪來的！
裴青指尖按在二樓按鈕上，但按鈕似乎已經完全故障，仍舊閃爍個不停。
“沒辦法了。”裴青皺眉，掌心憑空出現一把小刀，猛然用力紮進二層按鈕中。
霎時間，刀鋒像切進豆腐一樣，把閃爍個不停的二層按鈕切成了兩半。
滋啦，滋啦。電火花在損壞的按鈕上躍動。很快又熄滅，傳來線路燒糊的氣味。
閃爍個不停的按鈕也終於灰暗下來。
很暴力，但很有用。
原本即將停在二樓的電梯再次上升，最終，叮一聲，停在三樓，電梯門向兩側敞開。
站在門口的裴青和林易還沒動作，就被一股大力向兩側推開。
是許呈，幾乎是電梯門剛打開，他就迫不及待推開裴青和林易，衝出大門。
像是電梯裏麵站了鬼一樣。
“你們兩個，剛剛摸了按鍵對吧。”許呈離開了電梯，感到稍稍安定一點。
霎時間底氣又足了，挺直腰，看著裴青和林易，滿臉質疑。
“要是你們沾上那些不幹淨的東西，我們都要遇到麻煩！”
“所以你的意思是？”
林易挑眉。
“分開行動。”許呈說：“你們要是被鬼纏上，正好可以給我們當誘餌，反正你們是一級，幫不上忙。不如當餌。”
合著一級玩家的命就不是命？
林易有點想笑。
什麽傻批玩意？
在上個世界他遇到的對手，譬如赫爾墨斯，譬如一號，都是老陰比。
一百和許呈也不夠他們玩的。
許呈打的什麽主意在林易看來就直白寫在他臉上，讀都不用讀。
許呈，就是要讓他們做炮灰。
剛才的意外開始讓許呈對自己的能力不那麽自信了，他開始害怕了。
怕林易二人拖他後腿。
所以想用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擺脫這兩個麻煩的一級玩家。
“不勞你費心，我也覺得分開行動最好。”林易笑眯眯說：“你跟越夕濃一組，我跟裴青一組，互不幹擾。”
許呈原本以為這兩個一級玩家要求著抱自己大腿。
沒想到他們這麽爽快就同意分開行動，他的意圖完全被看穿了。
許呈感覺臉上有點掛不住。
尤其是在越夕濃出聲反對時。
“我們是同伴，不可以分開行動。”越夕濃搖頭。
但林易並不想和異能組的人多接觸，而且他覺得越夕濃的態度怪怪的，好像對他們過分在意了。
林易不喜歡被人這樣直白地窺伺著，此時正好把越夕濃和許呈這兩人分走。
“我同意。”裴青出聲。
不論林易做什麽決定他都無條件支持。
許呈冷笑：“既然你們那麽著急送死那就去吧。”
三層的樓道裏隻有一個布滿汙垢的白熾燈，亮著昏暗的燈光。
還有幾扇鏽跡斑斑的門。
許呈徑自打開301大門走進去，越夕濃看了林易一眼，似乎有什麽想說的，但最後還是隻說了句小心，就跟著進入301房間。
房門被許呈關上，他還對林易冷笑一聲。
明顯越夕濃跟林易說話讓他很不爽。
林易也打開302大門。
一打開門，說不清的潮濕黴味就撲鼻而來。
林易摸索著打開房間的燈，燈泡壞掉樣閃爍幾秒，終於，亮起。
房內的擺設很簡單，床，電視，座機電話。洗手間。
沒有廚房。
裴青進門開始查看各個角落。
林易則合上大門。
嘭。門剛一關上。
滋一聲電流竄動，房內的燈突然熄了。
篤篤篤。
篤篤篤。
燈熄滅的一瞬間，有腳步聲在房內響起，清晰可聞。
這聲音，是高跟鞋。
很近。
林易握著門把的手滲出細汗。
近的像是就在耳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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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0-09-24 22:58:57~2020-09-25 23:34: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u 1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