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3）離開
我知道他問的是戴維為什麽要帶著奈莉去檢查，關心她是不是生什麽病了。
於是我替他們解釋說，“奈莉沒事，不過有可能懷孕了，所以戴維帶她去檢查，確認一下。”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很驚喜，也都很為奈莉感到驚喜。
畢竟這些年呆在我身邊，她和大家也都是很熟悉的。
差不多兩個小時後，我猜測戴維他們應該快回來了。
我明白這是一個很合適離開的機會，雖然還想等著看醫生出來宣布顧天澤手術成功，但我知道，到時候我就不一定能夠輕鬆走掉了。
所以我在緊咬著嘴唇猶豫糾結了好幾分鍾後，站起來對大家說：“我去看看戴維他們怎麽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隨後，不去理會他們訝異不解的目光，我直接跑開了這個讓我覺得痛苦煎熬的地方。
一口氣跑到醫院外麵，又跑出好幾百米，不知道撞到了多少個人的我才停下腳步。
滿頭大汗淋漓地我蹲在路邊花壇的角落，呆呆地看著醫院那高大的建築，失聲流了許久的淚。
隨後我站起來，擦幹淚，攔下一輛計程車，讓他載著我去我接下來該去的一個地方。
那是一家高級的私人診所，位於郊區，一般人都不知道它的位置。
這是萊朗為自己在腎移植手術結束後的療養所選的地方，也是他告訴我，在他做完手術後回來，要在這裏，在睜開眼後，第一時間看到我。
我知道，他是想看我究竟有沒有履行我們之間的約定。
或者說，是交易。
早在計程車上的時候，我就已經拔下了自己的手機卡，從車子窗口扔了出去。
沒有人知道，我在做那個決定的時候有多麽煎熬和多麽痛苦，但我卻知道，那是我一定得去做的，如果不這樣，我根本就沒有辦法斷掉和他們所有人的聯係。
而我也可能沒有辦法控製自己，不去接聽他們打來的電話，或者不去看他們發來的消息。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扔掉電話卡。
在我到達診所後不久，煎熬難過的時光也不過隻流逝了十來分鍾，我就看到一輛救護車呼嘯而至。
這輛救護車和醫院的有些差別，既沒有醫院的標誌，也沒有紅十字會的符號標誌。
它應該是專屬於這家高級診所的。
而幾個穿著白大褂打扮的醫生，從車上推下來的那個人，則是麵色蒼白，昏迷著的萊朗。
見到他，我就知道，手術已經結束了。
我走到為首的一個醫生旁邊，問他，“手術成功了嗎？那個接受腎移植的人怎麽樣了？”
那個醫生聞言疑惑地瞥了我一眼，“你不是萊朗先生的妻子嗎？怎麽這個時候不關心自己的老公，反而問別人怎麽樣了，真是的。”
隨後他沒好氣地告訴我，手術進行得很成功，至於手術後，顧天澤能否和萊朗的腎很好地兼容，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如果不出現排斥反應的話，那他應該可以健康地活很久。
說這話的時候，他一直用一種近乎於鄙視的眼光看著我。
但我全然不在乎，我隻知道，顧天澤這一次，應該算是得救了吧。
而直到這一刻，我才想起來，自己對躺在床上昏迷著的萊朗，竟然還沒有關心過。
想到這裏，我心裏突然有些愧疚。
不管怎麽說，是他貢獻出了自己的一個腎，才救回了顧天澤的生命。
永久地缺少一個腎，和要了他半條命，又有什麽區別呢？
我連忙詢問醫生，萊朗怎麽樣，身體需要多久才能恢複，在恢複期間，有沒有什麽需要注意的事項。
見我將關注的中心轉移到萊朗身上，問的問題又這麽仔細，醫生臉上的神色才緩和了一些。
他告訴我，萊朗可能需要在療養院恢複大概一個月左右。
這一個月當中，前半個月他不可以下床，並且隻能吃流質的食物，要忌辛辣，忌冷，……
而且還不能讓他有情緒上的劇烈波動，也就是說，他是提醒我時刻注意他的心情，不要惹他生氣什麽的。
這話讓我在心裏腹誹不已。
我看起來，就是那麽容易惹人生氣的？
萊朗可能和這家診所的主人很熟悉，因為醫生他們直接把他安排進了診所裏唯一一間頂級療養病房。
悉心地為他掛好營養液點滴後，醫生他們才漸次離開。
離開前，那個最開始和我說話的醫生還仔細跟我介紹了一番房間裏很多東西的使用方法，並且告訴我，如果萊朗一旦出現什麽不良反應，就立馬通過床頭的緊急電話通知他們。
我一一應好。
當整個病房裏都隻剩下我和萊朗之後，我靜靜地走到萊朗麵前，看著他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英俊臉龐，心情一片沉重。
這個人，用最殘忍的手段剝奪了我的未來和幸福。
但同時，他卻又付出了那麽珍貴的東西去拯救了我最愛的顧天澤。
所以這一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該感激他還是該恨他。
說感激吧，我心裏的痛苦和不甘還那麽清晰，我實在是對他感激不起來，正如他所說，我和他這次，算是一場交易吧？
可若說是恨，看著他這時的模樣，再結合前幾次他對我的幫助和他在那場爆炸中舍命救我時的一幕，我對他，卻又怎麽也恨不起來。
最後，我隻得沉默地坐下來，低著頭，靜靜地等待他醒來。
他不是說過，要在醒來的第一眼看到我才行嗎？
也不知道現在顧天澤那邊怎麽樣了。
做完手術的他應該比萊朗還虛弱吧？萊朗都還沒醒，想來他也應該還是在昏迷當中的。
至於爸爸他們……
在發現我不見之後，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亂了套。
安安快放學了吧？放學回來知道媽咪不見了，他會哭嗎？
昨天我和他的談話，不知道他會記得多少。
還有奈莉，她和戴維去檢查的結果出來了嗎？是真的懷孕了吧？
如果是的話，我都還沒有來得及恭喜她呢。
還有……還有……
我不知道自己都胡思亂想了些什麽，隻知道，最後將我驚醒過來的，是床頭突兀響起的手機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