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對,本座即是此世大魔尊。”
大魔尊挺和氣,看著謝青鶴滿眼寵溺微笑:“沒想到這麽快就能見到你了。”
這一副跟我很熟的口氣……謝青鶴不由得想起了全程偷窺自己的舊怨魔尊。
舊怨僅是魔尊,這位大魔尊的偷窺功力,隻怕比舊怨魔尊更強幾分。
心中不爽歸不爽,念及失魂昏睡、麵臨癡呆命運的老秦,謝青鶴還是抱著嚐試的心態,詢問道:“冒昧請問一句,大魔尊閣下可曾見過秦遜的地魂?”
大魔尊含笑點頭,表示他確實知道秦遜是誰。不過,他接下來的這番話,就讓謝青鶴很厭惡了。
“你以李錢之身殺了李晟澤,以孫弑祖,本座可推測你不循禮法,不事綱常。你又以麻呂亞之身自殺,本座便知道你心中也自有善惡評斷,並非嗜殺殘暴之徒。後來你任憑盧澤嫁予楊顯祖,本座更喜歡你灑脫無礙的性子,人要作死,何必去攔?縱然是親姐姐也懶得牽掛……”
謝青鶴不喜歡被人偷窺。
大魔尊不僅偷窺了他的入魔經曆,還自作聰明地想要剖析評斷他的性情,偏偏還沒一處說對!
隻是老秦的地魂還沒著落,謝青鶴隻得暫時忍耐著,聽那大魔尊唧唧呱呱:“你這樣心無掛礙之人……秦遜既不尊重妻室,也不疼愛妾侍,對子女苛刻,對朋友寡情,你竟會來尋他的魂魄,本座真是意外。”
大魔尊嘰嘰呱呱說了半天,謝青鶴仿佛沒聽見。
他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據我推測,秦遜的地魂應該在魔穴之中?”
“豎子無理!大魔尊垂問,爾豈敢顧左右而言他?!”不忿魔尊就是熱衷生氣,旁的魔尊都沒什麽反應,他又是第一個蹦出來對謝青鶴出言嗬斥。
謝青鶴的脾氣也不算太壞,但有一分立威之心。
不忿魔尊一句話才說完,謝青鶴背後便是一道劍光飛出,自不忿魔尊胸口倏地穿過。
劍光飛回。
不忿魔尊魂體竟多了一處無法愈合的裂痕。那裂痕穿身而過,恰是劍身大小。
如此悍然動手使得緘默不語的幾位魔尊皆生了震怒之心,然而,不等魔尊們動作,大魔尊舉手壓下,按住了此事。幾個魔尊就似見了嚴父的乖兒子,個個低眉順目垂手站好,不敢再露出任何憤怒之色。連受了傷的不忿魔尊也隻捂住胸口,一言不發。
大魔尊看著謝青鶴的眼神,越發像是看著愛寵幹了蠢事的寵溺主人。
他指了指池水烏沉沉的心魔池,指點說:“那是魔眼。能通抵魔穴。你若……”
一句話沒說完,八位魔尊,一位大魔尊,連帶著在遠處敬畏圍觀的各種魔念、魔物,全都目瞪口呆!
心魔池的池水,全都飛上了天。
謝青鶴那一道劍光,可長可短,可粗可細,不止能殺人傷魔,還能將池水掀上天去。
趁著池水飛天的瞬間,謝青鶴探出頭往心魔池底下看了一眼,那裏邊是砌得整整齊齊的青石,因池水氤得太久,生出了厚厚一層濕滑的水藻青苔,還有一些奇怪的石頭貝殼殘留。
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更不必提什麽通往魔穴的地道或路途了。
待謝青鶴看完之後,懸在空中的池水才砸了下來,回池時濺出了巨大的水花。
距離心魔池稍近一些的魔類盡數遭殃,哪怕是沾上一滴絕細的水滴,這群魔都像是被投入汪洋大海徹底失去方向的孤舟,在茫然倉皇中哀嚎呼救:“吾入迷矣……救吾……”
謝青鶴也被池水撲了滿臉,他將手輕輕一抹,沒有一絲異樣。
看著陷入混亂的魔類,謝青鶴心生狐疑:“究竟是何道理?”
“你是不迷之人。”
“心中無怨亦無念,故而不迷。”
大魔尊似乎對謝青鶴沒什麽敵意,謝青鶴既然不懂,大魔尊就告訴他,沒有一絲藏私。他甚至還大度地回應了謝青鶴的“請求”:“秦遜的地魂,你若喜歡,本座給你就是。”
大魔尊摘下束發的金簪,烏黑的長發垂落下來,竟有幾分妖異慵懶之色。
他就用金簪在剛剛恢複平靜的心魔池上畫了兩個叉,口中念訣。謝青鶴努力去聽,隻聽見低沉魔語,難以分辯字句。惟有最後四個字清晰無比:“心魔池,開。”
謝青鶴站得很近。
那一個“開”字,宛如秋日劈不開的啞雷,轟隆隆拉開了心魔池上烏沉沉的帷幕。
這一刹那,他看向心魔池時,就像是在看一個縮小版的世界。
池中有山川河流,有城池村寨。
目光在某個地方停留得久了,那小小的一塊地方就倏地放大,大到能看見裏邊生活的小小人影,無比鮮活。
“這就是魔穴麽?”
竟然是一個如此真實的世界!謝青鶴為之震撼。
大魔尊手掌輕推,心魔池中的小世界就快速掠過,換了一處“局部”風景供人觀看。
謝青鶴這才看得心尖一顫!
他現在看見的地圖無比熟悉,就是寒江劍派勢力範圍。
每一處山勢起伏,每一道河流走勢,他常年沿江封魔,這角度實在是太過逼真。
謝青鶴的目光落在寒山腳下的小鎮,多看了一會兒,小鎮地圖倏地變大,鎮上兩條街,沿街的店鋪,鋪子裏熟悉的老街坊……這是真實的世界。並非獨屬於魔的另一個世界!
“這就是你們偷窺世人的法門?”
謝青鶴想看看寒山上的師弟們,意外地看不見。
寒山之上,一片冷霧繚繞,無法窺探。
既然這東西無法窺見寒山上的情景,那就必然不是魔尊們用以偷窺的法寶了。
舊怨魔尊可是連上官時宜、束寒雲與謝青鶴的日常都能知曉。仔細想想,舊怨魔尊也不可能每天什麽事都不幹,天天蹲在心魔池邊上看他們過日子吧?果然不是這種偷窺方式。
如何窺見世人生平,或許是個秘密,大魔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不過,大魔尊也不著急,將心魔池地圖打開之後,任憑謝青鶴在地圖上隨意扒拉。
謝青鶴畢竟年輕,當初行走江湖時經過的地界也很有限。這會兒能以俯視的角度將全境地勢觀看一遍,他自然是把東南西北都掃了一回。各處山脈走勢,水流方向,看過一遍也算感慨良多。
等謝青鶴看得過癮了,大魔尊才重新將這方小世界拉回龍城附近,信手揮開放大到香溢坊一處宅院,將坐在房頂上一道正在發呆的地魂捏了出來,交給謝青鶴:“這就是秦遜的地魂。”
就這樣?這麽輕易就交給我了?
雖不知道大魔尊為何這麽客氣好說話,謝青鶴也不喜歡自找麻煩。
他摸出一個藥瓶,將這道地魂塞了進去,再用玉塞子堵好。秦遜的地魂到手,謝青鶴的思路又回到了原點。他不得不再次考慮這個問題——封魔,到底要怎麽封?
上官時宜沒有交代,分手匆忙,他也不及詢問。這會兒隻能自己琢磨。
沿江封魔時,魔物可以用劍斬殺。封魔穀的魔念與這一群大大小小的魔尊呢?也是盡數殺光就算封魔成功了嗎?若這麽簡單就能解決了封魔穀之患,上一次封魔之役為何殺得那樣慘烈?
謝青鶴這樣低頭不語的模樣,任誰都能看出他此刻顯露出的危險。
正邪不兩立。
謝青鶴身為寒江劍派掌門大弟子,本就是來除魔的。
——他馬上就要翻臉了。
大魔尊早有謀算,並不願即刻與他動手,說:“我還有些東西,想請阿謝看一看。”
他將手在心魔池上一揮,那方魔影綽綽的小世界,又倏地換了處地界。
謝青鶴不喜歡“阿謝”這個稱呼,輕佻中隱帶了兩分近乎惡意的不尊重。不過,念著秦遜那道得來無比輕易的地魂,謝青鶴決定忍讓一次,充耳不聞。
旋即目光下瞥,看向大魔尊放大的地圖。
那是何處?
※
盤穀山莊。
山門之外的屍體,幾乎堆成了小山。
魔修是墮入魔道、以魔氣為真元的修士,比起必須自己一點一滴慢慢修煉的正道修士,魔修隻要肉身足夠強悍,就可以源源不斷地直接吸收魔氣強壯自身,修煉速度比正道修士快數十倍。
封魔穀再度現世,時間並不算太長久。魔修中能尚且沒出現能夠與上官時宜比肩的大魔修。
然而,魔修中一流高手人數眾多,稱得上車載鬥量,源源不竭。
上官時宜單槍匹馬趕來盤穀山莊,掃平魔修不成問題,架不住魔修總也掃不幹淨——這裏才幹翻了一場,密林深處又有成批成群的魔修,揮舞著刀劍,呼嘯而至。
上官時宜的判斷並沒有出錯。
這局麵是封魔穀與魔門打了個策應。
在封魔穀魔氣大肆溢出、必然會驚動寒江劍派時,魔門突然派出魔修大肆屠殺正道武夫,就是為了分散寒江劍派的注意力,使封魔穀得以休養生息。
如今魔修們在盤穀山莊如此前仆後繼、誓死不退,就是為了拖住上官時宜。
封魔穀那邊必然有著不可見人的大陰謀。
想起謝青鶴已經去了封魔穀,上官時宜既有些安心,更有些擔心。
他信任謝青鶴的能力。若封魔穀有什麽陰謀詭計,謝青鶴前往處置與他親至並無兩樣,謝青鶴處置不了,他去了多半也是無用。
唯一讓他擔心的,是魔尊們蠱惑人心的本事。
謝青鶴畢竟沒有見識過魔尊們的詭秘。上官時宜隻怕大弟子一時不備,就會吃虧。
他知道自己不能著急。
心不定,則生魔。
然而,他已經被拖在這裏整整四天了。
謝青鶴還未闖過封魔穀這一關,就不能算真正出師,上官時宜很想趕到大弟子身邊,再守護一程。他還沒有盡到師父最後的責任,他得盡快趕過去。
密林中撲上來的魔修們高聲喊話:“不死魔尊賜我真身!刀槍不入,死而複生!”
口中瘋狂喊著,揮舞刀劍,哪怕知道是來趕著送上人頭,依然悍不畏死。
上官時宜一輩子經曆三次封魔,這是第四次。在收拾魔尊和魔修這件事上,他絕對是世上經驗最豐富的人。
封魔穀出世之後,魔修的戰力會噌噌上漲。
原因很簡單,不死、不老、不安、不信四魔尊會降臨魔門,教魔修布置煉魔窟。
煉魔窟是一種凝聚魔氣的儀式。
魔修依賴魔氣補充真元。有煉魔窟近在咫尺,魔修就可以源源不絕地速成。
四天以來,上官時宜在盤穀山莊附近搗毀了三十八個煉魔窟。魔門的一等高手,二等高手,三等高手……都全部被他屠殺殆盡,屍體堆了漫山遍野,他一個人就製造了一場上萬人廝殺的戰場。
如今撲上來的,都是沒什麽修行根基,全仗著魔氣強行入魔的小嘍囉。
讓上官時宜厭恨的是,嘍囉雖小,可他怎麽也殺不完。
要斷絕這群嘍囉的根基,就得把附近的煉魔窟全部找出來,一一搗毀。
若能尋到不死、不老、不安、不信四個魔尊,將之盡數斬殺,更能永絕後患。可是,魔極狡猾。若他們不肯現身,隨便附身在某個凡人身上,上官時宜也揪不出來。
正是上官時宜被拖得心浮氣躁之時,遠遠地聽見清脆的馬蹄聲。
這馬蹄聲仿佛聲聲踏在上官時宜的心口,讓他心生震撼。
修真之人活得久了,皆有天人感應。上官時宜知曉,這感覺代表來人必然與他關係密切。
一槍掃平麵前的魔修,上官時宜身形一閃,人已飛上了巨樹之上,朝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隻見草木叢生的密林之中,束寒雲左手牽韁策馬疾馳,右手則揮舞著蟒皮長鞭,宛如疾風。蟒皮長鞭鞭梢所到之處,沿途魔修如被疾風吹拂的野草一般,悄不吭聲地倒下。
疾風過後,勁草直腰。
束寒雲這一道飆風過去,被他抽斷了頸骨脊椎的魔修,卻再也沒有性命站起來了。
上官時宜著急去尋謝青鶴,偏又被小嘍囉纏著脫身不得,正缺一個打掃戰場的。束寒雲修為僅在他與謝青鶴之下,這時候突然出現,上官時宜也不想問他為什麽追過來——無非就是擔心他心愛的大師兄,便不尊上命非要跟著過來使個小性子麽?
這小性子使得正好!
上官時宜以手捏唇發出一聲清嘯,招呼束寒雲速速過來。
“上官師父!”
束寒雲馳近之後,飛身下馬,朝著上官時宜磕頭:“弟子來啦!”
上官時宜眼皮一跳,心中生起一絲古怪的錯覺。
束寒雲已看著漫山遍野的屍體,滿眼崇拜:“師父威武!”
“為師即刻啟程去尋你大師兄,你來得正好,留在盤穀山莊收拾殘局。魔門高修皆已被我誅殺,你須小心,此刻或許有魔尊混跡在人群之中。若有任何異常,一劍刺死就是!”上官時宜叮囑。
和小心翼翼想要保護被附身皮囊性命的謝青鶴不同,上官時宜處置魔患幹淨利索,殘忍無情。
在遠離魔穴的地方,將被魔尊附身的皮囊一一斬殺,魔尊便無法現世,隻能逃回魔穴。這是寒江劍派數千年來傳承下來的除魔之法。安全且高效。隻是對被附身的皮囊而言,堪稱殘酷。
束寒雲似是被嚇住了,垂手乖乖地跟在上官時宜身後:“是,弟子遵命。”
上官時宜則轉頭尋找還活著的魔修。
他殺得太過凶狠,也不及詢問封魔穀的具體所在。
可是,地上仆屍的魔修基本上都死透了,想找個活口都很艱難。
上官時宜在地麵匆匆搜了兩眼,突然想明白了哪裏不對——束寒雲是騎著馬趕過來的。
不是路上買來、牽來的馬,這兩匹馬都配著寒江劍派款式的馬鞍,必是從寒山騎來的馬。
束寒雲既然騎馬,就無法用飛鳶跟蹤師父師兄的行蹤。又因上官時宜與謝青鶴都已修行建玄,已然不是俗世中人,束寒雲也無法以占問的方式尋找他二人的行蹤——占出來的結果,必然不準。
所以,束寒雲想要尋到謝青鶴,唯一的辦法是找魔修引路。
可他若是找了魔修引路,這會兒找到也該是謝青鶴,怎麽可能跑到盤穀山莊來?!
——盤穀山莊和封魔穀並不在同一個方向。
一個念頭沒轉完,察覺到不妥的上官時宜正欲轉身,一道沉重的罡風穿透背後命門!
他使了近二百年的脊骨哢嚓一聲,生生斷成了兩截。那一瞬間,上官時宜就不能動了。出於保命的本能,他體內老辣的真元罡氣瘋狂運轉,將斷裂的脊柱勉強拚接在一起,使他暫時恢複了行動力。
上官時宜極其艱難地完成了轉身的動作,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束寒雲眼中的悲苦與仇恨。
他恨我!
上官時宜心中一震。
與此同時,左掌風雷朝著束寒雲頭頂狠狠劈下!
他知道束寒雲或許是入魔了。可是,人若道心無暇,豈會為魔所趁?
入魔並非全然沒有自我意識,而是走進偏執之處,無法走回來。上官時宜前麵幾個弟子先後入魔,也沒有一個像束寒雲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與他動刀動劍。
——束寒雲看著他的眼神那樣怨恨,必然是心中早已生出嫌隙,耿耿難平,念念不忘。
看著束寒雲中掌後橫飛三尺,嘔血倒下,上官時宜也吐出一口鮮血。
他緩緩坐倒在地上,看著束寒雲生死不知的模樣,心中生起一絲悲涼。
他知道自己偏心。
若今日入魔偷襲他的人是謝青鶴,他絕不會狠心朝著謝青鶴頭頂拍那一掌。
可,謝青鶴也絕不會偷襲他。
“青鶴吾徒……”上官時宜看著再次從密林中奔出的大批魔修,左手握緊長|槍,眼神卻開始渙散,“師父不能護著你最後一程啦……我上官好,”他緩緩站了起來,“竟隕落於此。”
※
“師父!”
一向吊兒郎當的謝青鶴驚呼一聲,白玉似的臉皮脹得緋紅。
他親眼看見師弟提起手掌,滿眼怨恨詭笑,將排山倒海之力,劈在了恩師的命門穴上。
命門穴是恩師的罩門。
原本徒弟們是不該知曉的。
隻因上官時宜年紀大了,身體衰微時,罩門處最為虛弱。偶爾遇到大的節氣,譬如三伏三九,夏至冬至,上官時宜的腰身上就不大爽快。
謝青鶴凡事都喜歡支使師弟,照顧恩師卻很勤快。
見上官時宜每逢節氣身體不適,謝青鶴都會親自去為恩師鬆骨揉捏,用真元推拿撫慰。
謝青鶴將上官時宜照顧得好,上官時宜也覺得身子舒坦,隻是,偏心的師父哪裏舍得讓大弟子耽誤了修行,哪怕耽誤的僅是一些玩樂的時間呢?大徒弟玩得開心了,修行才會更認真啊。
所以,很快這份“孝敬”就被束寒雲接了過去,師父指名要束寒雲伺候。
待李南風入門之後,師父也不厚此薄彼,叫束寒雲與李南風輪流伺候。隻是“不許打擾了你們大師兄修行,他督視課業皆忙碌”。束寒雲與李南風還能說什麽?孝順服侍師父是弟子本分。
如今眼睜睜地看著束寒雲提起手掌,狠狠劈在恩師的腰上,謝青鶴目眥欲裂。
驚魂未定時。
他又眼睜睜地看著師父轉身,狠狠一掌劈上了師弟的頭顱!
師……弟……
寒雲……
謝青鶴不敢喊師弟,可他知道自己心痛。
不管是師弟謀刺師父,還是師父欲處死師弟,他都承受不起!
根本不及去想“為何如此”“是否騙我”,一切都發生在火石電光之間,這接連兩掌帶來的驚嚇還未過去,師弟飛撲嘔血,師父噴出鮮血,讓謝青鶴心神大亂。
他原本站在心魔池邊,看見變故發生時,身體下意識前傾,想要撲進去。
就在此時。
一直死死攔著他的欄杆,倏地消失了。
謝青鶴正激動前傾,欄杆消失,他整個人就朝著被打開的心魔池地圖撲了下去。
這是暗算!
謝青鶴倉促轉身,順勢拔劍。
在意圖回身保持平衡的同時,他也準備好殺死所有想把他懟進心魔池的人或魔。
大魔尊果然試圖把他摁回心魔池。
謝青鶴轉身就看見一尊巨大遮天的魔尊法相,猙獰巍峨地聳立天邊,一手拿錐,一手拿錘,恐怖的魔氣牽引著大魔尊的兩把魔器,諸天十地的威儀傾瀉而下,盡數積攢在錐尖之上。
謝青鶴迅速評估了一下實力。
若要斬落大魔尊,他是能做到的。然而,結局也隻能是兩敗俱傷,他必然會被砸落心魔池。
做出判斷之後,謝青鶴劍勢轉變,不再選擇與大魔尊強拚一招。就在大魔尊用魔錘擊打魔錐的同時,謝青鶴一把拉住了魔錐的下端邊緣,使力一帶——
“大魔尊!”
“魔尊!”
“阿父!!!”
……
謝青鶴拽著大魔尊一起,跌入了心魔池。
齊齊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