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織（3）
因為顧爸爸出差，顧媽媽也有事需要加班，顧從新和顧從楊便順道住在趙嘉措家一直沒有離開。在趙嘉措家住了三天後，顧從新便發覺自己妹妹非常不對勁——晚上莫名地哭泣，白天困倦地直打哈欠，以及現在……
注視著飯前就吃了不少零食、現在卻仍舊吃了好幾碗飯的顧從楊，盡管對方的動作如同往常一般優雅淑女，但在顧從新看來自家妹妹的進食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就像不斷充氣的氣球，仿佛隻要願意，什麽都可以吞進去。
在注意到這個令人驚駭的異常情況後，顧從新和趙嘉措相視一眼，默默沒說話。晚餐結束，拿著水杯離席的顧從新若無其事地打量起顧從楊。而後，隔著單薄的娃娃衫，他突然發現對方吃了那麽多，居然連小肚子都沒有。
回憶起那些被拆封的零食以及這些天便是成人都夠七八個人吃的飯菜，顧從新不安又小心地詢問顧從楊：“吃飽了嗎？”
此時此刻，完全沒覺得自己不對勁的顧從楊想了想，回答：“還行。”
得到這麽一個含糊的答案，顧從新隨之點了點頭，但不久後，他又瞅見顧從楊似乎肚子餓了一般，一邊摸著肚子，一邊去找零食袋子。
與此同時，注視著這樣的顧從楊，已經按捺不住的趙嘉措直接轉身，在避開所有人的情況下給他的私人醫生打了電話。
趙嘉措不僅有自己的私人醫生，他家在珞珈市還有自己的私人醫院，因此，隻花了幾分鍾便定好了身體檢查的時間。而就在他將身在意大利的醫生叫回來的時候，家裏突然來了兩位客人——一位是和顧從新差不多大的尹重觀，一位則是對方的弟弟尹重學。
在看到來人以及對方手中提著的東西後，恰好經過玄關的顧從新略微驚訝地問道：“你們這是……”
站在玄關的管家見此，退後幾步，讓出位置給他們說話。
提著東西的尹重觀在顧從新的注視下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我們今天是過來道歉的……”
因為尹重觀的話，一直擔憂顧從楊最近異常的顧從新這才想起了不久前發生的事情，那是顧從楊突然發高燒的前一天。
那天，在顧從楊驚呆的目光中，尹重學一口氣砸壞了趙嘉措為了哄顧從楊開心而定製的、一整套形態各異精致漂亮陶瓷玩偶，一共三十五個。不僅如此，他還弄壞了索羅斯過去給顧從楊親自做的一套陶瓷玩偶，一共二十個。
雖然索羅斯的那一套陶瓷玩偶造型沒有趙嘉措專門找人製作得那麽好看，但對於一個不到十歲的男生來說，能做出這麽一批憨態可掬的陶瓷玩偶已經非常厲害了。更何況，因為是親手做的，所以不光獨一無二，在心意上也價值不菲。
當時，瞧著齊齊化為烏有的玩偶，年幼的顧從楊瞪圓雙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聽到動靜進來的少年們也被眼前滿是碎片的景象齊齊嚇了一跳。就在顧從新準備問話的時候，瞧見哥哥進來的顧從楊立馬紅了眼眸，撲到對方懷中。
站在顧從新身側，注意到這點的尹重觀瞬間火冒三丈，二話不說揍起了弟弟。
……
將思緒從那天收了回來，得知尹重觀此番前來是帶著弟弟尹重學過來為前幾天的事情道歉，顧從新沉默了幾秒，讓他們稍等一會就去詢問顧從楊的意思。
聽到顧從新這麽說，提著東西的尹重觀連忙點頭，規規矩矩站在門口，順便拉住了準備直接進去的尹重學。
從玄關一路走回顧從楊那邊，瞧著看書的妹妹，顧從新猶豫幾秒，詢問對方：“楊楊，重觀帶著重學過來幾天前的事情和你道歉，你想見見他們嗎？”
聞言的顧從楊乍一聽還有些蒙，等她細細想了一會這才想起尹重學和尹重觀以及這個十一歲的夏天還發生了某些不愉快的事情。
腦海中浮現出對方在十幾年後才和她鄭重道歉的模樣以及送給她的東西，想著對方居然記了那麽多年，想著對方竟然能那樣，顧從楊安靜了小片刻，衝著顧從新點了點頭：“好。”
見顧從楊答應，顧從新這才放心地招呼尹重學與尹重觀進入洋房。
因為尹重學說有話想和顧從楊單獨說，因此顧從新與尹重觀將二人留在放置了不少玩具的玩樂室。等到兩位年長的少年齊齊離開，收回視線的顧從楊立馬看到明明是來道歉的尹重學十分不客氣地翹起二郎腿，頤指氣使地指揮她給他倒水。
對此懶都懶得理會的顧從楊在心裏冷笑一聲，走到桌旁坐下，徑直翻開應對開學考試的課本。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幾年，雖然具體的時間她已經不記得了，但顧從楊清楚地記得尹重學當初過來道歉時，他們兩人又發生了衝突。
如果那個時候的尹重學過來道歉是這麽一個態度，看著書本的顧從楊想，年少的他們鬧出不愉快完全是很正常的事情。隻是一想到那些被尹重學打破的陶瓷玩偶，顧從楊不禁生出一個念頭：要是能回到再早一點的時間就好了，這樣，那些陶瓷玩偶就不會被打碎了……
就在顧從楊思考著某些事時，坐在沙發上的尹重學瞧著顧從楊好像不論他做什麽都能視而不見的態度，本來是準備來道歉的他失落的同時又帶著憤怒，因此開始找茬。可惜早就不再是小孩子的顧從楊根本不會和對方正麵起衝突，見招拆招。
於是尹重學更加生氣了，氣呼呼地一把掀翻顧從楊正在讀的課本，試圖讓對方隻能看著他。
然而，麵對被掀翻的課本，麵無表情的顧從楊冷漠地從一側抽出另一本繼續看。
死死盯著仍舊看書的顧從楊，小脾氣很大的尹重學接連將對方的課本掀翻了三次，其中某一次還因為力氣太大，甚至將書本直接撕破了兩頁。但盡管如此，顧從楊仍舊不理會他，當他是個透明人。
盯著自始至終都沒抬頭看他一眼的顧從楊，雙手壓在桌麵上的尹重學皺緊了眉頭，氣嘟嘟地思考了半會，張嘴：“你還在生我的氣？”
大約是覺得別扭，話音剛落，尹重學又補了一句：“你能不能不要那麽小氣？”
聽到這句話的顧從楊不禁在心裏冷笑一聲，想：合著還是她的錯嘍？真是……
與此同時，見顧從楊不吭聲的尹重學略微思索片刻，繼續說道：“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你總是索羅索羅索羅的，我也不會……”
就算她總是索羅索羅索羅，將目光落在課本上的顧從楊想，和你尹重學又有什麽關係？
說話的尹重學看著仍舊不理會他的顧從楊，聲音越說越小，似乎沒了一開始理直氣壯搞事的底氣：“把你的東西……全部弄壞……對不起。”最後三個字特別輕。
注意到對方道歉的顧從楊抬眸掃了一眼咬著嘴唇的尹重學，想到那些被尹重學摔碎的陶瓷玩偶，盡管後來趙嘉措和索羅斯都給她補了一套，但那時年歲尚小的顧從楊對此仍舊心存芥蒂，以至於不願白吃虧的她後來直接找機會還了回去。
想到後來發生的那些事，靜靜注視著眼前方才十二歲的尹重學，已經重新來過的顧從楊決定大人有大量一次：“算了。”
瞧著願意原諒他的顧從楊，尹重學白淨的臉上閃過一絲喜悅之情：“真的？”
經曆過很多事情的顧從楊知道有些事情除了“原諒”別無他法：“嗯。”
隻是，這種原諒僅僅代表著讓事情暫時過去，不代表事情根本沒發生過，也不代表某天不翻舊賬。
此時的尹重學並不知道顧從楊在想什麽，他隻覺得既然對方不計較了，那他們就能和過去一樣。往門口的方向瞅了瞅，確定沒有人在，尹重學立即從自己身上摸出一張卡，一把塞進顧從楊的手上：“就當是道歉，你想買什麽自己刷。”
掃了一眼手中的卡片，在心理上已經二十七歲的顧從楊立即尷尬了起來。
瞅了瞅一副“你隨便花我買單”的尹重學，將卡塞回去的顧從楊不禁思考起一件事：當初對方也這麽做過嗎？那她當時的反應是什麽？是扔回去，還是收下了？還有十二歲的尹重學知道送人銀行卡是什麽意思嗎？是有樣學樣還是說……
發現顧從楊不收，尹重學一臉詫異：“你還給我做什麽？給你就是你的。”
“我不需要。”又一次將卡片還到對方手上的顧從楊挪動身體往後退了退，避免再一次被對方塞卡。
見顧從楊故意躲著他，不高興的尹重學直接離開自己坐著的位置，往顧從楊的方向走去：“本來就是給你的，還是說你還在生我的氣？”
看到對方過來就立即起身的顧從楊一邊後退一邊拒絕：“這不是一回事，我不要你的卡。”
就在兩人為銀行卡的事情推來推去之際，給顧從楊尹重學送水果、順便瞧瞧動靜的顧從新走了進來：“楊楊，重學，吃……”
話語停在半道，瞅見兩人拉拉扯扯的顧從新收起臉上的笑臉，疑惑地詢問他們：“你們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