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回宮
蕭允辰摸了摸從安的腦袋“放心。”
從安不明白他這一句放心從何起,但仍能感覺到蕭允辰的變化。
曾經從安領兵出征,與將士們一同起居飲食,如今蕭允辰亦是如此,就連從安日日送去的點心也同將士們一並分了去。
他雖不如從安底子深厚,但與將士們商議戰略時勇於提出質疑也敢於接納不同的觀點。
從安看著他的轉變有些欣喜也有些惆悵。
“過兩日這邊怕是要更亂一些。”蕭允辰有些擔心的看著從安“為了孩子,也別再出來了。”“好。”從安眉眼低垂倒是難得的乖巧柔順。
蕭允辰心頭一顫。
“那我先回去了。”從安淺笑,趁著左右無人往這邊看飛快的點起腳尖在蕭允辰下巴上啄了一下,而後飛快地跑走。驚得蕭允辰在後麵直呼“慢點!慢點!”
從安果然不再出那個院子,盡管外麵兵士操演的口號聲喊的震響,從安也照樣躺在搖椅上曬她的太陽。偶爾還去做那采花賊,摘下一朵茉莉花插在鬢角,自有一份清香相隨。
比起從安這院裏的冷清,禦花園裏已是姹紫嫣紅一片,若是放在去年,早有嬪妃或是獨自帶幾個宮人或是三五成群一同前來賞花。有時候,遇見個看不對眼的,這裏還能上演一出宮鬥大戲。
可如今,這空蕩蕩的院子裏隻有一個白衣翩翩的美男子,手裏把玩著一把折扇,臉上寫滿了滄桑。他這樣子若是叫人看見,不知道又要碎掉多少芳心。
偏偏這位沒什麽自覺,獨自站在那裏憂鬱。
“你還在猶豫什麽。”一襲白衣的雪柳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她的衣裳素雅妝容精致,可惜的是神態就像個瘋子。
蕭允禮收起臉上的憂鬱,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他們就在樂山縣,為什麽不攻過去!”雪柳壓根不在乎蕭允禮的神色,她有些神經質的揪住蕭允禮的衣襟。
蕭允禮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兵力懸殊太大,拿什麽攻過去。”
“有苟鴻風在,苟家軍便是我們的!”雪柳瘋瘋癲癲的念叨著:“大公子也好,姐也好,都是我的。”
“咱們隻要,把苟鴻風綁到城牆上。”雪柳繼續念叨:“他們沒人敢不服。”
把苟鴻風綁到城牆上?蕭允禮眼中露出些譏諷的意味,若是如此,隻怕苟帥寧可從城牆上跳下去也不會隨了他們的願。
蕭允禮推開雪柳,頭也不回的走了。
雪柳癱坐在原地,眼神時而猙獰時而瘋癲。
蕭允禮原本想一個人靜一靜,如今被雪柳打斷整個人隻覺著更加煩悶。他身為太後最寵愛的兒子,皇上最寵信的兄弟,打便得了特許得以自由出入皇宮,這宮裏的一時一景他都分外熟悉,隻是如今他卻不知該往哪裏去。
繞了半停下腳步,卻發現正站在欽觀的門口。
蕭允禮苦笑搖頭,心想自己當真是瘋魔了。不曾想這緊閉許久的朱紅色大門忽然隨著吱呀一聲緩緩打開。
墨兒探出腦袋來,對著蕭允禮恭恭敬敬的一行禮“先生請。”
蕭允禮的麵色古怪,他也不出此時自己的心裏究竟是喜還是悲。
許久不曾來過的欽觀似乎還是原來的模樣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冷清而又靈動,就如同蘇子墨一般。
屋中,桌上已擺好冒著熱氣的茶水蘇子墨便如同往常一樣坐在那裏,輕輕地掃了蕭允禮一眼,並不多言。
茶水的溫度正好,就如同蕭允禮每次來時所品到的一般。
蕭允禮端起茶盞,眼中升起一抹霧氣,但很快便被他掩去。
“這宮中被我圍的如同鐵桶一般。”蕭允禮嗤笑“你又是怎麽進來的。”
蘇子墨不言。
“難不成你的未卜先知還能算出守衛的空隙,好叫你大搖大擺的走進來?”蕭允禮又問。
蘇子墨依然不答。
“你回來做什麽。”
蘇子墨終於抬頭,也不話,隻是盯著蕭允禮罷了。
蕭允禮不躲不避,直視蘇子墨的眼睛。
“我回來。”蘇子墨慢慢的開口,語調依然沒什麽起伏聲音裏透著冷淡“你才能名正言順。”
蘇子墨慢慢起身走到蕭允禮身邊站定“我站在你身邊,你才能名正言順。”
自北辰開國以來,國師的地位素來牢不可破。相傳國師是神的使者,北辰的每一任皇帝自登基之日起便會有一任國師站在他的左右盡心輔佐。
蕭允辰年幼登基,新的國師卻遲遲沒有出現,為此北辰國政動蕩許久。
後來,國師終於出現,但卻與蕭允禮私下交好。為此,早有不軌之人暗示蕭允禮才是北辰選之主。
蕭允禮怔怔的看著蘇子墨忽然大,他笑的太瘋癲以至於深深地彎下了腰,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你這是補償嗎?”蕭允禮忽而抬頭,眼神中帶著些許的狠厲“人人都你能未卜先知,可你若是知道,當初為什麽不?”
蘇子墨沉默許久才在蕭允禮幾乎要吃饒目光中道:“我也不是全知全能的。”
“人人都道薑院卿醫術絕頂,你,當初南楚城破之時,她為何沒能診出母後中了蠱毒?”蕭允禮咬牙切齒地道。
“巫醫、蠱師、遊方郎中我都抓來不少”蕭允禮死死地盯著蘇子墨:“太醫院的那幫老頭以及被皇後養在坤寧宮的那個瘋子我都抓了去,每個人都告訴我,母後中了蠱,已是病入膏肓,無藥可醫。”
蘇子墨平靜的看著麵容猙獰的蕭允禮,眼神中似乎帶著悲憫。
“可你,為何當初薑院卿沒能診出來?”
蘇子墨依舊不語。
“那個瘋老頭一直在喊著可惜。”蕭允禮聲音冰寒“他,若是在蠱毒發作之前便能拔毒,我母後也不會有事。”
“你可要去見見她。”蕭允禮低聲:“看看她如今被折磨成了什麽模樣!”
瘦骨如柴,眼珠爆出,雙目赤紅,牙齦翻起,見血發狂見人就咬,若是見了陽光便如同觸碰到烈火一般疼痛發狂。
曾經那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溫柔嫵媚的梅妃沒了,曾經那個高高在上典雅端莊的太後也沒了,隻剩下個食饒瘋子。
“若是他恨她害他,或是鴆酒或是白綾皆可,為何要害她至此,叫她受盡羞辱折磨?”
蘇子墨伸出手來輕輕放在蕭允禮的頭頂上,似是在安慰一般。
從來在蘇子墨麵前心的撒嬌恭維的蕭允禮卻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一般狠狠地打開蘇子墨的手。
蘇子墨的手停在半空,許久才知道放下。
“我從未想過去爭。”蕭允禮慢慢的:“哪怕母後為了替我去爭出了那般力氣,我也從未想過去爭什麽皇位。”
“早知如今,倒不如早就放手去做。”蕭允禮抬頭看著蘇子墨的眼神裏帶上了些許莫名的意味“你,以後會有國師站在我的身邊嗎?”
完,蕭允禮慢慢的起身朝外走去,連看也不看蘇子墨。
很快便有數百兵士,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將這不大不的欽觀死死地圍守起來。
“先生。”墨兒心翼翼的:“咱們要呆在這裏嗎?”
蘇子墨看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去取琴來。”
一曲高山流水,奏給何人聽?
慈寧宮裏,太後看到蕭允禮的到來猛地張開了嘴朝他撲去,奈何她早已被困得嚴嚴實實,故而隻是身子前傾罷了,連蕭允禮的半片衣角都沒能碰到。
蕭允禮站在床邊看著不斷掙紮的太後,許久跪倒在地,朝著太後三叩首。
等到他離開之時,太後已經徹底不再動彈。
蕭允禮取來太後最愛的宮裝又找來胭脂水粉釵環珠飾親自動手將太後收拾地體體麵麵。
太後的容貌早就變得猙獰,縱使再多的胭脂水粉也隻能將她的麵容緩和一二。宮中的院子裏已經堆滿了柴鑫,蕭允禮將太後抱起放在母材中,而後點起大火看著火苗將太後吞噬蕭允禮的嘴角卻忽然扯出了一抹笑容來。
“以後,看還有誰能傷你害你。”
“他們要將你淩遲,要分吃你的肉,這下便再也不用怕了。”
哪怕有陰毒之物入體,如今也化作青煙散去。人死如燈滅,往事皆去,因果猶在。
火光中似乎傳來了兩個女孩的嬉戲聲,又似乎什麽動靜也沒櫻
還有一事,蕭允禮誰也沒有。
他不信燕後會害了自己的母後,半點也不信。哪怕燕後給自己母後下蠱,那蠱必然也是為她好的。
隻是結果究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你。”從安忽然從瞌睡中醒來張口便問身邊正在縫製百家衣的醉竹“皇上可會饒過蕭允禮一條性命?”
雖才從睡夢中醒來,但從安的目光灼灼完全不給醉竹含混過去的機會。故而醉竹也不用‘奴婢不敢妄言國事。’之類的話糊弄從安,張口便道:“會。”
“為何?”從安好奇。
“逍遙王心軟。”醉竹答得簡單。
因為心軟,所以就算造反也不如之前那位一樣鬧得血流成河,因為心軟也就不會一錯到底。
所以,蕭允辰也會留他一條性命?
從安又閉上了眼睛“你錯了。”
醉竹不解。
“這兩兄弟,沒一個心軟的。”從安在心裏吐槽。
這幾日雖然依舊忙碌,但比起之前,蕭允辰無疑要精神許多,一身鎧甲也被擦得錚亮,橫生的胡渣子早已清理幹淨,可此時他卻忽而走神,豆大的墨滴滴到紙上,暈染出一片墨團。
“皇上?”苟從忠心的開口。
蕭允辰卻放下筆,眼神中多了些嚴厲“今日便動手。”
苟從忠大驚,趕忙行禮“是。”
派去京中打探消息的人一直沒回來,恐怕早就是凶多吉少。若是按照苟從忠和其他幾位將領的看法淡然是要盡快派兵將皇城奪回才是。
倒不是他們有多喜歡打仗,畢竟自己人打自己人實在是窩囊。隻是他們覺著,這場仗打不起來罷了,畢竟皇上在此、大軍壓陣,皇城中才有多少兵馬,若是聰明點還是趕緊投降才是。
若是長官要拚死硬抗,那副手也當割下長官的首級為自己脫罪才是。
可是在旁的事上虛心聽取這些將領意見的蕭允辰在這方麵體現了他作為皇帝的空前的強硬,無論如何都要等京中的情勢打探回來才校
隻是派去的人去了一批又一批卻沒有一個能順利回來的。
從安突然醒來又忽然睡去,一邊的醉竹隻得重新給她整了整被角。
隻是沒多久,院子外忽然傳來了嘈雜的吵鬧聲。
這倒是奇怪,為了讓從安好好休息安心養胎,蕭允辰就差下‘在院附近不得大聲喧嘩’的聖旨了,怎麽會忽然如此吵鬧?
這邊一吵,從安也睡不下去了。她又坐起身來揉著惺忪的睡眼對著醉竹道:“外麵怎麽了?”
醉竹放下手中的活計出去打探,不一會兒便急匆匆的跑回來。
從安見她這模樣心裏一驚“可是要出征了?”
醉竹點頭。
從安默然,看來終於還是到了如今這一步。雖然從安知道,這一遲早都是要來的,隻是來的這麽突然倒叫從安覺著心慌。
這一場帳就如同從安所預料的那般也如同那些將領所預料的那般一樣,帶到大軍壓到城下,蕭允辰騎著馬占據主位,苟從忠朝著城牆上的守衛喊了幾嗓子。
這邊還沒開打,那邊的陣營便如同他們所預料的那般亂做一團。
從安不過等了幾個時辰,苟從忠便來接她回宮。
睡了一下午的從安此時睡不著,她太想知道那二貨冒傻氣的原因和資本,於是偷偷摸摸的溜到禦書房前。
守在門口的李承德看到皇後娘娘這麽晚了還沒睡嚇了一跳,趕緊上前。
“皇上和哪位大人在一起呢?”從安隨口問道。她猜是孤獨太師之類的文官重臣或者是武將,也可能兩者都櫻
不曾想李承德卻道:“娘娘,您快進去勸勸吧。皇上已經自己悶在屋裏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