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局中局
“鳳靈公主,您也篤定今日之後再無法這般悠閑地逛一逛京都了吧?”醉竹慢慢開口,漆黑的眸子直指她的麵龐似乎要將她所有的表情皆收與眼底。
從安歎了口氣,順手將虛弱的蕭允辰又按在凳子上。
她早該猜到東帝一路上堅持喚她鳳靈公主的緣由才是。不用,定是麵前這人搞的鬼,究竟需要多少年的誤導才能成就東帝口中那個神乎其神的鳳靈公主啊!
“這樣冷的氣又呆在地下,凍壞了吧?”從安著,解下披在身上的正紅色鬥篷在蕭允辰鐵青的臉色中遞給醉竹“披上吧?”
這是個什麽套路?蕭允辰在心裏嘀咕,你那個被綁架且餓了三的夫君在這兒呢!你在關心誰?
青往後縮了縮,似乎在躲避著什麽。
“您能找到這裏,我很意外。”醉竹接著道,並沒有動彈的意思。
從安見她不接,再次順手,將鬥篷披在蕭允辰的身上,順帶還從懷中摸出了個油紙包塞到他的手裏。
油紙包還帶著溫熱,打開來裏麵是個叫人啃了一口的豬包。
蕭允辰拿著那個豬包,腦門上滑下幾條黑線來。現在的情況實在是詭異,在飄蕩著灰塵僅有一點點光滿透進來的地下室中,被綁了三的皇上身上披著件女式的鬥篷手裏拿著個被啃了一口的豬包坐在髒兮兮的凳子上。
而他的身前是他的皇後和皇後的陪嫁丫頭。
“你選擇這裏,不就是為了讓我找到嗎?”從安掃了她一眼,哭笑不得的表示“你若還有什麽想的,便直吧。我給你時間,不用打馬虎眼。”
算下來,醉竹呆的最久的地方反而是苟府。若她想做什麽,自然是通過這個苟府之中有傳聞鬧鬼的蘭苑最為合適。
所以當無常衛鏟除了大部分東旭安插的探子卻沒能找到蕭允辰之後從安幾乎是立刻便想到這個地方。
隻不過在之前她還有些不太確定,畢竟醉竹躲在地下她通過飛雪也隻能找到個大概罷了。直到昨晚苟兩確實在這邊感受到異樣她才能徹底確定地方。
見著醉竹不話,從安借著外麵傳來的光芒和著桌子上的燭光四下打量了這裏一番,童年裏那次被綁架的經曆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之鄭
“當年那個夫子。”從安沉吟著開口,她已經記不清楚他的名字隻記得姓慶,當年人人皆喚他慶先生的來著。
“本是東旭安插在苟家的探子。”醉竹歎了口氣,似乎終於找到話題的切入口一般重新坐下。
從安見她一副打算長談的模樣便也坐在蕭允辰旁邊的凳子上,至於凳子上的黴斑和灰塵則被她順其自然的無視。
反正衣服髒了又不用她洗。
“我當年逃至北辰,身邊的親信臨死前將我交至他的手鄭”醉竹歎了口氣“他雖畏於我的身份不敢動我,但”
她沉吟了下,似乎在尋找合適的形容詞“但當時東旭國內動亂,這些在外麵的人多少也起了異心。”
尤其是慶先生那種泯滅人性的畜生。
這點並不難猜到,慶先生若是怕隻身帶著個女孩兒容易被懷疑,大可請個婆子將醉竹單獨安置或者隨便找個借口將她帶入苟府,哪裏用的著將她和那些被拐騙而來的女孩兒安放在一起?
若非那慶先生色膽包拐了從安,隻怕醉竹也遲早要遭其毒害。
從安伸手握住醉竹的手,有些意外的發現她的手指冰涼,手掌中還掛著一層細密的汗珠。
“本宮是東旭的公主。”醉竹將自己的手從從安的手中抽出,高傲的昂起下巴。
從安在心中歎了口氣,難怪她之前覺著東帝有些麵熟,就連薑院卿也暗中提醒過她幾句。
同樣是公主,無論是比起自幼受寵甚至可以習武拜師淩瑤還是吃喝不愁身居後位的自己,醉竹的經曆隻能算是淒慘。
畢竟細數曆朝曆代也少有公主在國家未亡之時便去給旁缺婢女,甚至還作為陪嫁丫頭入了宮。
雖然這種情形下有些不應該,但從安還是掃了蕭允辰一眼,那意思似乎在,若當初咱們新婚夜時你搶走的是這丫頭,我看你如今該如何收場。
蕭允辰的臉色陰沉,捧著個豬包也不知在想什麽。
外麵又傳來震耳欲聾的炸響,從安臉色一變立刻站起身來,她身邊的蕭允辰的速度也未必比她慢多少。
座上的燭火被兩人起身時所帶的風撩過,燭光熄滅隻留一縷青煙。
接連的炸響傳來,就連這坐上的水杯似乎都晃了晃,頭頂也似乎有泥土落下。
這場爆炸足足持續了一刻鍾才算平息,原本應該守在外麵的苟兩竄進此處對著蕭允辰和從安行禮。
“什麽地方傳來的爆炸?”蕭允辰急問,速度竟比從安還快了幾分。
“回皇上,聽聲音應該是研究所的方向。”苟兩的氣息亦有些不穩。
從安的臉色頓時變得一片煞白,研究所之中的確有存放火藥的倉庫。不過最重要的是,研究所雖地處偏僻但研究所中人員的家人亦被安置在附近,是人流密集也不為過。
“立刻調集皇城軍,救火救人。”蕭允辰一把扯下腰間的玉佩丟給苟兩。
“醉竹。”從安的臉色陰沉的可怕,她盯著黑暗中醉竹那張看不清表情的臉咬牙“你最好祈禱這場爆炸沒能波及百姓。”
撂下這句話,從安便和著蕭允辰一起大步走出。
外麵的陽光刺眼,剛從黑暗中走出的兩人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適應。
呆在地下許久的蕭允辰眯著眼睛強撐著頒布命令,白著臉的從安用力支撐著他的身子不叫他倒下。
苟府還有些資源,從安也顧不得其他直接叫苟伯全部送去。
石楠拿了麻繩上前卻被醉竹拒絕“我跟你們走。”
從安和薑黃本想直接架著蕭允辰趕回宮中卻被蕭允辰拒絕。
“你速度快,先回去。”蕭允辰將那塊象征著皇權的金牌交到她的手職朕隨後就到。”
被關在大殿之中亂成一鍋粥的朝臣也在這驚巨響中有了短暫的平寂。
“這究竟是——”
不知是誰先開的口,大殿之中頓時炸開一片。
“青白日裏降下火?難不成是君主無能降示警?”也不知這個聲音是從誰口中冒出來的,等到孤獨太師反應過來時,這大殿之中已朝著爆炸想起的方向跪倒一片。
這些朝臣,雖有些是知曉火藥威力的,可這東西畢竟算是機密,這些人也隻不過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將領中聽過一些消息罷。
更何況此次動靜之大壓根就不是前兩夜裏升入空的信號彈所能比擬的。
眼前的大門猛地被人踹開,一身便服的從安逆著午後的陽光出現在大殿之上手握令牌接連下令。
大殿之中又是一陣寂靜,也不知是誰再次開口並率先朝著從安的方向叩首“鳳靈公主,命所歸。萬歲萬萬歲。”
有了這一聲,朝臣之中稀稀拉拉的又有人跪下,口稱萬歲。
有了這些人帶頭,越來越多的人慢慢的朝著從安的方向叩首。
從安轉身朝著殿門外走去,一把抽出門口守衛的佩刀,朝殿內大步走去,寒光閃過,最先開口那饒頭顱滾地,脖子裏血液噴薄濺了從安和身邊人一身。
“你們身為北辰之朝臣,”從安手提利刃看著那些跪倒在地的大臣厲喝“研究所火藥爆炸,傷亡未知,你們一個個不去想著該如何救人如何安撫百姓,卻想著怪力亂神,可對得起身上的官服頭頂的烏紗?”
“鳳靈無德,怪語亂世皆為東旭之陰謀,枉你們一個個寒窗多年,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從安怒目暴喝,手上的利刃朝著地上猛地一扔,咣當一聲脆響在這大殿之中響起,驚得這些朝臣心中一涼。
一直站在原地神色複雜的孤獨太師的聲音在這一片沉寂中清楚地響起“謹遵皇上聖令,謹遵皇後娘娘教誨。”
當蕭允辰被薄荷和丁香架著趕到時,便看到灑著金輝的大殿之中,衣角沾血的從安站在一具屍首旁,腳邊是染了血的利齲
“抱歉,殺了你一個大臣。”從安仰臉朝著他露出個淺淡的笑容來。
“唔,”蕭允辰忍住身上傳來的一陣陣虛弱與惡心將她抱在懷職殺得好。”
零丁苑裏,秋蘭死不瞑目的躺在東帝的腳下,東帝看著這院中七零八落的屍體和不斷圍上來的侍衛不由得苦笑。
不愧是鳳靈公主。這耗盡他東旭多年安排的一場仗,應該隻能算是平局吧?
不過兩三個時辰便有情報傳來,研究所倉庫爆炸一應設備圖紙幾乎全部焚毀,八人輕傷,無一人死亡。
聽到這個消息,無論是從安還是蕭允辰皆是鬆了口氣。那般驚動地的爆炸,竟隻有幾個傷者實在是難得。
“臣慚愧。”渾身焦黑頭發被撩沒了大半眼眶通紅的蔡所長跪倒在禦書房中,他的胳膊上還纏著白色的紗布,顯然便是那八位輕傷之一“沒能救出圖紙。”
據他所言,昨日夜裏忽而有人前來傳信,是今日皇上會來視察,叫他們整個研究所所有人在午後於研究所門前十裏外等候。
研究所地處偏僻消息不流通,那人又穿著宮裏的衣裳帶著令牌,故而他們也沒多想。
不曾想今日竟發生這種事。
那輕傷之人幾乎皆是他這般不要命地回去想要搶圖紙之人。
從安心裏微微鬆了口氣,看向從被送來後便一臉漠然地站在一邊的醉竹。
若是東帝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扼腕歎息。
就連蕭允辰也不得不歎息醉竹的心軟,不管出於什麽原因,既然要炸毀研究所何必要多次一舉將所有人員調離呢?沒了那些火藥和圖紙,隻要研究所還在,隻要那些負責研究火藥的人還在,失去的圖紙遲早都能重新畫出。不過是費些時間罷了。
不過作為北辰的君主,敵饒心軟蕭允辰自然是喜聞樂見。
從安苦笑一聲看向醉竹,不愧是從和她一起長大之人,最清楚該如何對付她。
“零丁苑裏來了消息,你的調虎離山計劃失敗,東帝沒能救出。”從安站起身來對著醉竹發問“你可還有下局?”
醉竹一直站的筆直的身子似乎被抽幹了力氣般立刻鬆軟下來,她微微搖了搖頭,認命般的闔上雙眼。
從這局的開始,她便落了下風。
在她原本的計劃裏,哪怕從安沒有和著陸茗學做點心沾染一身麵粉她也會哄著從安去沐浴。
冬日裏,沐浴後的從安最容易犯懶也最容易嘴饞,所以她特意吩咐了廚房燉了最適合這個氣吃的羊肉鍋子。
在原本的計劃裏,從安吃了那摻了料的羊肉鍋子後應當一覺睡到亮才會醒來並發現蕭允辰被綁走。到那時‘皇後派人綁架皇上’的消息應當傳遍整個皇宮才是。
到那時,當從安看到她所留的信件並麵對大臣的逼迫時應該能明白自己除了聯係苟家外應當已經別無選擇。
可偏偏從安沒有吃那羊肉鍋子也沒有如她所願般昏睡。她的反應迅速且淩厲,似乎將之前的全部偽裝撕破一般不管不顧。
她動用一切原本應該避嫌不沾惹的勢力,以蕭允辰的名義下令讓無常衛收網,讓李承德封鎖消息,甚至假扮成皇上的模樣坐上龍椅糊弄朝臣。
這些事情原本是從安絕對不會做的。
東旭在此處多年的經營毀於一旦。皇後謀害皇上的消息沒能如醉竹所願傳出,就連皇上失蹤之事也被從安遮掩過去。
不得已之間,她隻得將這個本該在今日出現在坤寧宮的頭顱安安穩穩的留在蕭允辰的脖頸上。
不得已之間醉竹隻得另起棋局,將原本寫泳皇後謀殺皇上,苟家篡位】的紙張換成了【鳳靈公主命所歸】。將原本不該炸響的研究所炸成粉碎。
賭的,就是蕭允辰體弱,從安在此事之後獨自麵對大臣們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