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局
“今日朝堂之上,皇上如常現身。”
醉竹輕輕敲打著桌麵發出咚咚唚聲音聽得蕭允辰心中不自覺的生出一股煩躁。
她提起桌上的茶壺在那半舊的茶杯中倒了杯清水,而後將水杯往蕭允辰的方向推了推“皇上,您的位置不保啊。”
蕭允辰看著水麵上在燭光中漂浮的灰塵,眉頭不由自主的擰成了個川字。也不知究竟是嫌棄這水,還是在為醉竹剛才的話再煩神。
“你想要什麽?”蕭允辰再次開口問出了這麽一個之前便已經問過的問題,他敢篤定醉竹沒有把拿東帝與他交換的消息傳遞給從安。
“自然是要東帝。”醉竹微笑。
“薑黃姑娘,我送了些茶水來。”秋蘭對著攔在門口的薑黃淺笑,眉眼間卻是掩不住的憂愁“還有娘娘平日裏愛吃的點心。”
薑黃的臉上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語而產生的什麽變化,身子也並未移動分毫“娘娘有命,任何人不許入內。”
“讓她進來。”從安帶著些無力的聲音傳來。
薑黃這才側開身子,放秋蘭入內。
屋中隻有從安一人,她身穿皇後朝服靠在軟榻上,手中握著的是厚厚一疊情報。
“娘娘。”秋蘭將茶點擺在她的手邊“這是陸茗姑娘新做的點心,您嚐嚐?”
“秋蘭,你是她一手提拔出來的。”從安看起來似乎有些疲憊,似乎一夜間衰老了幾分“你她為何要背叛我呢?”
秋蘭張了張口,很想一句她從未背叛過你,但話到了嘴邊卻隻變作一句“不定是有什麽不得已的理由。”
從安似乎並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哀歎了一聲伸手拿過一邊的水杯,輕輕晃了晃,在秋蘭緊張地目光中再次放在桌上。
“去告訴她,她給我三時間,我同樣還她三。”從安放下手中的情報,坐起身來直勾勾的看著一臉緊張地秋蘭。
秋蘭的臉色大變,一直以來掛在臉上的恭敬與溫和頓時被恐慌取代,她立刻跪倒在從安腳下瑟瑟發抖不敢看她“娘娘,奴婢實在是不知道您在什麽!”
從安站起身來,越過她的身子彎腰抱起剛剛溜達過來的沒眼光,沒眼光掙紮了兩下,似乎感受到從安的情緒不對,識趣得沒有再動。
“娘娘。”秋蘭不動聲色得從袖中掏出把巧的匕首,輕手輕腳的站起身來朝著背對著自己的從安慢慢靠去“奴婢冤枉啊!”
從安回身一腳準準地踢在她的手腕處,秋蘭尚未反應過來便聽見咣當一聲,泛著幽幽藍光的匕首掉在地上,她的手腕處也後知後覺的傳來刺痛之福
“去吧。”從安看著捂住手腕滿臉痛苦的秋蘭,麵色平靜似乎剛才那超出尋常的舉動不是她做的一般。
秋蘭恨恨地瞪了從安一眼,這才不甘心的離去。
“娘娘,可要跟上?”秋蘭一走,薑黃便走進來問。
從安掃了眼剛剛被自己丟在軟塌上的那一疊情報,好看的眉頭皺起,正當秋蘭想要再問時她才緩緩搖了搖頭。
“不必,她和醉竹不是一心,未必知道她在哪。”從安歎了口氣。
“那您還?”薑黃下意識開口,而後又趕緊將差點出口的話給咽了回去。
“沒事。”從安幽幽的歎了口氣“這裏也無外人,不必拘著性子。”
“我隻是想給她一個機會罷了。”從安接著,她懷中的沒眼光喵了一聲,趁著她愣神一個用力從她的懷裏跳了出去。
飛雪盤旋著落在從安的肩頭,輕輕地啄了啄她的麵頰。從安伸出手指替它撓了撓癢“怎麽樣?”
“累死了。”飛雪清脆的聲音在這裏響起。從安笑了,掏出袖中的嫩葵花籽喂給它“辛苦辛苦。”
腳底下幾乎沒有能走的地麵,看起來綠油油的草地踩在腳下時極為柔軟,稍微不注意便會陷入坑鄭蕭允禮一身看起來分度翩翩的白衣此時已變得破爛不堪,渾身泥濘頭發盤結看起來跟個野人似得。
“喂,到底還要走多久?”蕭允禮疲憊的撐著一根棍子,有氣無力的戳了戳懷裏的半煙“再不到地方心我把你烤了啊!”
半煙掙紮著從他的懷中飛出,看了看從頭頂的密密麻麻樹冠中勉強泄露出的那一絲陽光,而後又在不知從哪裏竄出的毒蛇猩紅的信子的威脅下縮回到蕭允禮的懷鄭
“快了!快了!”
蕭允禮氣結,怎麽能這樣!
可惜他現在是進退兩難,隻能依著這半煙的話繼續向前。
“最起碼先帶我找水吧?”蕭允禮歎了口氣,提醒自己犯不著和一隻鳥兒計較“咱們的水可是快喝完了啊!還有你的葵花籽也快沒了,要是再不到地方,你就自己覓食去吧。”
半煙似乎嘀咕了幾句,口中發出些意味不明的鳥鳴。
李承德帶著情報再來時,從安指了指桌上已經批閱好的一些折子對著他道:“這些是比較緊急的,本宮已經處理。”
這?李承德看向從安的目光中帶著驚疑,眼珠連轉,在短暫的思考後垂首應允。
“昨夜的禮花甚是好看,”從安想了想隨口吩咐“今晚再放三個吧,權當是圖個樂。”
第三日夜裏,寫著【鳳靈公主命所歸】的白紙撒滿京城的大街巷,包括每位大臣的家中或是家門外都被撒了數張。
一大早,這茶樓裏的書先生便潤過了嗓子,手中的醒木往桌上那麽一拍,待等到滿堂俱靜便開始津津有味地著龍鳳相爭的好戲。
“據咱們這位皇後啊,是生的皇者,是前任國師親自給批的命格。”
“大家且看,自北辰開國以來,哪一位大臣家的女兒才滿周歲便被封了公主的?這鳳靈二字可是前國師親定的稱號。”
“當初鳳靈公主的抓周宴上,可是一手玉璽一手鳳印,這代表什麽?”
“再看當今聖上,登基多年連國師的影兒都沒見著。可鳳靈公主初入宮沒多久,這國師便降臨欽觀,這又代表什麽?”
換了身便衣的從安坐在茶樓裏一邊品茶吃著點心,一邊津津有味地聽著這將自己的神乎其神的故事。
李承德急的直跳腳,這大殿之中群臣來朝,可皇上被綁下落不明,皇後娘娘便裝出宮在這吃早茶,這算是個怎麽回事兒啊!
“急什麽?”從安掃了眼坐立不安的李承德,指了指他麵前那碗紅茶“莫可惜了這茶水。”
“娘——公子”李承德才叫出口便在從安帶著威脅到目光中改了稱呼“咱們就這麽在這聽書?”
“難得出宮一回。”從安夾起一筷子腸粉送入口中,一邊品嚐一邊道:“有句話怎麽的來著?哦,對了是‘為名忙,為利忙,忙裏偷閑,飲杯茶去’,我記得還有下聯的來著,記不清了,不提也罷。”
又是一筷子蝦餃下肚,從安伸出手來招來二“來份幹絲,再來份魚湯麵。”
“這”二看起來似乎有些為難,這三位麵前的桌上已經堆得滿滿當當得了,就算是一樣隻嚐一口便也是夠得,怎麽還要?
“爺,您這,吃不完浪費。”二皺著眉頭試著勸道。
一邊的李承德下意識一瞪眼“我們爺叫你上你就上,哪那麽多廢話!”
“哎。”從安攔住自動護主的李承德,對著那二和善的笑道:“二哥莫怪,我今個兒就要走了,以後未必有機會再光顧這茶樓,想在走之前將你這裏有的東西嚐個遍。”
“等我們走後,你便將這剩下的拿與路上的乞兒分了,也不算是浪費。”從安指了指街邊鬼鬼祟祟的看向這邊的幾個乞丐對著二接著道。
聽了從安這番解釋,這二一搭手巾,高唱了句“得嘞。”便幫著從安報菜名去了。
“你們也吃。”從安看了眼坐在她手邊的李承德和薑黃“吃飽了,好幹活。”
見著李承德還是一副束手束腳的樣子,從安幹脆夾了個核桃包放在他麵前“吃吧,你也是一把年紀了,又跟著操了這麽多心,再不吃東西身體受的住嗎?。”
“謝公子。”李承德聽著從安的話,心裏一顫,恭敬地接過核桃包,眼中流露出幾分不舍來。
此事之後,找個山清水秀的地界,養老去吧。
薑黃倒是比李承德幹脆,從安讓她吃她便吃,一點兒都不帶含糊的。
幹絲和魚湯麵來的極快,和著一起的還有份鹹水角。
“爺,這是我們老板送您的,祝您一路順風,事事如意。”
“借吉言。”從安爽朗的一笑朝著他道:“也祝你們這茶樓,生意興隆財源滾進。”
吃飽喝足,荒唐的故事聽了一堆。從安毫無儀態地摸著肚子帶著兩人走到街上,一路上連吃帶逛又買了不少街邊的玩意和書局裏新出的話本子。
待等到日上三竿,幾人才走到苟府門前。
應門人看到是從安回來,立刻瞪大了眼睛。
苟伯慌忙迎出看著她眼眶有些發紅“姐?您,您怎麽回來了?”
“這裏是我家,我回來有什麽了不得的?”從安失笑,朝著他揮了揮手“忙你的,不用管我。”
“可是。”苟伯有些猶豫,他甚是不能確定從安到底有沒有看到那些消息。
“放心。”從安拍了拍苟伯的肩膀,對著他笑的燦爛。
“姐!”苟伯抹了把眼淚“要是叫老奴知道那些信兒是誰傳出來聊,老奴非得割了他們的舌頭!”
從安歎了口氣,沒有再回話,帶著幾人徑直朝著早就荒廢的蘭苑走去。
一襲黑衣的苟兩落下,肩膀上站著的事渾身雪白的飛雪。
“娘娘,已安排妥當。”
見著從安帶人來,飛雪啼叫了兩聲,從苟兩的肩膀上飛起盤旋著消失在雲端。
“還是當鳥兒好啊。”從安看著邊無不羨慕的感慨“想去哪就去哪。”
當初這蘭苑裏便長滿枯草,這十餘年過去後更是不像樣子,從安打了個手勢,一直跟在她身後的石楠等人輕巧的落地。
那枯井似乎還是原本模樣,薑黃對著石楠施了個眼色,後者立刻趕在從安之前跳入其鄭
井底似乎什麽都沒有,石楠朝著上方打了個安全的手勢。
“你們留在這裏。”從安留下這麽一句話便接過薑黃手中的知秋劍自己跳了下去。
當初被苟鴻風劈開的石壁已經複原,不過比起周圍來還是能勉強看出修過的痕跡。從安拔劍提升運氣朝著那石壁劈去。
黑漆漆的屋子裏忽然響起轟隆一聲隨後在一陣詭異的沉寂後蕭允辰眼睜睜的看著牆壁的一側慢慢泄出的一絲光明。
醉竹深深的歎了口氣,這個場景還真是熟悉啊!
當初她們被關在這裏時,也是從同樣的位置慢慢有光泄入,擊破這無邊黑暗。
修補後的牆壁再次轟然倒塌,當看到來人是蕭允辰立刻站起身來,三日不進米水再加上猛然起身令他的身子虛弱的搖晃,幾乎要傾倒在地。
從安立刻上前扶住他,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桌上那幾碗碰都沒碰過的飯食和看起來還新鮮的蝦餃上,嘴角微抽“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挑食?”
不想著怎麽逃跑也就算了,最起碼也要保持體力等著她來吧?
一邊坐著的醉竹也站起身來,幽怨的目光看向從安,青盤踞在她的肩膀上警惕的看著她這個外來者。
“我是怕她在飯裏下毒。”蕭允辰的嗓子幹啞地厲害,話時聲音裏的無力聽得從安有些心疼。
“你明明就是嫌有灰。”從安有些生氣,這麽一氣似乎有股氣頂了上來。
於是乎從安打了個飽嗝。
本來就因為虛弱而臉色蒼白的蕭允辰的臉上頓時變得鐵青。
“我可以解釋。”從安聲在他耳邊嘀咕“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
“您自出宮後,先去了茶樓吃了早茶,後沿著千原路逛了三趟,先後進了兩家首飾店三家點心坊四家書局,期間在街頭販處停留不下數十回。”醉竹卻突然開口揭她的短。
在蕭允辰愈加冰寒的臉色中,從安似乎有些不好意的撓了撓腦袋。怎麽封口費不管用啊?她不是給那些乞兒送吃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