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回歸
從安淺淺一笑,見到那餘光裏出現的一抹明黃頓時朗聲笑道:“我還以為大哥肯定會誇我呢!”
銀鈴般的笑聲隨風飄散,落在蕭允辰耳中,叫某個眉頭緊皺的男子心裏稍微舒服了些。
最起碼當他走來時,麵上的鐵青之色已經淡了幾分。
“安兒和大哥在什麽?”蕭允辰走過來,十分自然的將從安從地上拉起為她拍了拍身後的灰塵。
順手,還免了著急忙慌地爬起身的苟從忠的禮節。
“還不是皇上?”從安嘟著嘴巴伸出手指戳著蕭允辰的心口“那日非要臣妾上場,如今這城裏可都傳的亂七八糟的了。”
蕭允辰幹咳一聲,有些心虛的移開視線,口中還不忘聲嘟囔著“其實也沒什麽。”
從安哪裏能放過他,當下便用一種頗為幽怨的眼神看著他。
別,她這眼神似乎還頗有威脅性,不消片刻某人便移回視線正兒八經的忽悠她“鳳靈公主名聲在外,那些新科狀元郎一個個眼高於頂,定不願被一名女子蓋過去,朕此番也是為你好。”
從安立刻瞪大了眼睛,這麽來這出戲每回放榜都要上演不成?
比武她倒是不懼,這作詩什麽的,還是饒了她吧?
“放心,此事以後定不會再出。”讀懂了從安眼中的詫異,蕭允辰趕緊補充。
“識人善用是皇上之事,臣妾何需滿朝拜服?”從安聲嘟囔著,語氣中的不滿都要溢出來了。
蕭允辰不理她,隻將目光投到站在一邊充當木樁的苟從忠身上“大哥便是為了此事而來?”
“是爹爹。”從安換了一副憂愁的麵容“爹爹如今的身子骨可是大不如從前了,大哥想著,帶爹爹尋一僻靜處養老。”
“哦?”蕭允辰有意地忽略了後半句話,隻問“可要薑院卿去幫著調理下?”
“多謝皇上美意。”苟從忠會意,對著蕭允辰一拱手“隻是家父征戰多年,身上落了些暗傷,再加上近年來家中事務不斷,心態也大不如從前,所以.……”
蕭允辰意味深長的從他們兄妹二人臉上掃過。
從安眉頭緊蹙,長長的睫毛低垂,將那眼中的神色盡數斂去。塗了口脂宛若紅玫的嘴唇被抿出一條鮮明的唇線來。
而那邊那個做大哥的,眉宇間川字深沉,被戰場上風霜打磨出的棱角分明的麵龐上也帶著嚴肅和認真。
端著茶點徐徐走來的陸茗遠遠地便瞧見這三人交錯而站,臉上的表情一個比一個凝重。
當下,她便聽了腳步,悄摸摸的朝後退去。
“大嫂。”卻是蕭允辰先開的口,他這一聲前所未有的大嫂驚得陸茗端著托盤的手一抖,才做好的果汁險些便逃出琉璃盞灑落托盤。
不過她也不愧是在宮中多年見過世麵的,當下便穩住心神緩緩上前行禮。
“國丈進來身體如何?”蕭允辰開口便問。
陸茗的身子一僵,頓時將不確定的目光投向自家丈夫。
但蕭允辰卻沒給他們傳遞眼神的機會,他再次將目光從苟從忠和從安臉上掃過,而後落在陸茗身上“嗯?”
陸茗臉上的淺笑收斂幾分,眉間也帶上了幾抹哀愁“回皇上,臣婦雖入苟家不久,但也隱約察覺公公的身體大不如前。”
唔,有默契。從安心中稍微鬆了口氣,這才重新開口接過話頭。
幾番墨跡下來,蕭允辰心中也有些煩躁,在片刻思索後隻握住從安的手深情款款的表示“先叫薑院卿瞧過再,你也能安穩些。”
從安:哦。
這家夥一出現,自家哥嫂自然不便多留,隻略微了幾句話便在從安遺憾的目光中遁去。
看到從安眼中露出的寂寞,蕭允辰反倒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將某饒注意力吸引過來,而後替她夾了大大的雞腿“舍不得?”
“唔。”從安懨懨的低下頭扒了一筷子白米飯“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大哥呢!”
蕭允辰一愣,方才從安的表現太過自然,他差點忘了這丫頭還是個失憶之人。
“也不知爹爹是何模樣。”從安惋惜的歎了口氣,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一般對著蕭允辰露出期待的目光“薑院卿出宮之時可以帶上我嘛?”
???蕭允辰滿臉的黑人問號。
這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就算這丫頭失憶,也不忘逮住機會溜出宮去。
“不行!”蕭允辰斬釘截鐵地道,連一點兒回旋的餘地都不留。
氣的從安一噘嘴,一頓飯下來,光往自己嘴裏塞白米飯,那蕭允辰給她夾的油汪汪的大雞腿她連半口都沒碰。
才吃飽,蕭允辰便眼睜睜的看著這丫頭一抹嘴巴進了內室,隻留給他一個任性的背影,氣的蕭允辰心口直疼。
“皇上別急,娘娘如今隻是不記得往事不知道深淺,等到娘娘恢複記憶後自然能明白您的一片苦心。”
“她之前也沒少幹這事。”蕭允辰冷哼一聲,間李承德還在自己身邊杵著,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還愣在這裏幹嘛?”
她不是不知道嗎?那趕緊讓她知道知道啊!
李承德會意,麻溜的跑了進去。
坐立不安的蕭允辰灌了盞茶順了順氣,還是沒忍住走到屋門外聽牆角。
“本宮又不是籠子裏的金絲雀,憑什麽不許本宮出去!”
蕭允辰的耳朵剛貼在門框上便聽見裏麵傳來一聲悶吼,氣的他又是一陣發悶。
“什麽茲事體大,我扮成薑院卿的醫女出去不就好了嘛!”
也不知道李承德勸了什麽,從安原本那理直氣壯的語氣總算放的柔和了些。
“實在不行,本宮還能微服出宮啊。”屋中的從安偏著腦袋看著滿頭大汗的李承德,眼中一派真“再帶上帷帽,不就沒人知道本宮是皇後啦?”
蕭允辰眉頭一挑,當下便想衝進去對著那瘋女人劈頭一頓怒吼——你還敢提微服出宮之事?
李承德不住地擦著額頭上的冷汗,從安隨手捏了塊香噴噴的絲帕遞給她,如墨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轉。
“看你表情,是不是發生過什麽?”從安的眼中露出幾分思索的神色來“來聽聽?”
這個.……
李承德卻遲疑著不敢開口,直到屋外傳來那一聲模糊不清的‘’,他才整理了下思緒將從安出宮遭遇的那兩樁綁架案緩緩道來。
隨著他的講述,從安的神色幾番轉換,當李承德的口中吐出那一句‘事情大概就是這樣,皇後娘娘,您這下明白皇上的1苦心了吧?’的時候,她的臉上已被從未有過的凝重所取代。
“皇後娘娘?”李承德本能地察覺到氣氛的不對,謹慎的開口問詢。
“嗯。”從安抬眸,在那淩厲的目光下,李承德隻覺著這份氣勢比子之怒更叫他膽寒。
“那雲家,如何了?”從安不輕不重的發問。
李承德這才意識到一絲不對勁,雖然他心裏清楚蕭允辰便在門外,但還是咬牙將如今雲家形勢了個七七八八。
從安緩緩起身,慢慢踱到門前,一把將屋門打開,迎著蕭允辰冰寒的眼神朝著他嫵媚一笑“臣妾,拜見皇上。”
蕭允辰一怔,驚疑不定的看著從安“你?”
“皇上,臣妾回來了。”從安湊到他耳邊輕輕吹了口氣“皇上可歡喜?”
蕭允辰打了個哆嗦,瞬間渾身僵硬,等到他放鬆下來時,隻見到這個站在自己麵前的女子眼中盡是失落之色。
“去請薑院卿!”蕭允辰對著同樣愣在一旁不知是不是該歡喜的李承德輕喝。
“來。”蕭允辰扶著從安的胳膊帶著她重新坐在軟榻上“你覺著如何?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皇上可是心虛了?”從安嗤笑一聲,目光如炬,似乎要將蕭允辰焚燒殆盡一般。
蕭允辰幹咳一聲,實話,是有點。
“寒煙的事,先不提。”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從安敲了敲桌麵將他的目光吸引過來“以社稷來論,皇上原本的打算並無不妥。”
從安眸光如水,水麵下是理智、是算計“況且”
她輕輕撫摸了下自己的腹冷笑一聲“若是此子為女子,或是日後難當大用,皇上還多了個選擇不是?”
蕭允辰被她這句話噎到,隻覺著如鯁在喉,就連解釋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畢竟,從安所言飛虛。
“那。”許久,蕭允辰才從口吐出一口濁氣。
從安收起嘴角的那抹若有若無的笑容,表情凝重“臣妾本不該插手政事,隻是皇上,此事既然和臣妾相關,不妨聽臣妾一言。”
蕭允辰麵上一肅,仔細打量著這個突然起身跪倒在自己麵前的瘋女人,見著她滿臉肅穆才僵硬的點頭。
這麽多年相處,他大抵也知道,當從安露出這種表情,那約莫是真的有什麽諫言非不可。
從安卻沒有直接開口,反而死死地盯著蕭允辰,直到他也受不了這種帶著逼迫的眼神主動開口“你想雲家的事?”
“是。”從安果斷的點頭,見到蕭允辰眼中的那點不耐煩她才主動道:“雲家子弟,第一次綁架臣妾,可以是不知者無罪,尚有寬恕的可能。可第二次,卻是刻意為之,觸犯的是家威嚴,如何能敷衍了事?”
“你被綁和失憶之事不便聲張。”蕭允辰蹙眉“更何況那雲家七子已被你手刃,此事不如”
“所以,刑部尚書已為您找好了理由。”從安不緊不慢的開口,保持著她的鎮定與從容“隻看在皇上心裏,家威嚴和臣妾與一個漸漸不受掌控的家族,孰輕、孰重。”
蕭允辰瞳孔微縮,驚疑不定的看著從安。
從安卻回以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皇上,您對雲家,太過輕拿輕放了。”
在堂堂刑部尚書刻意針對下,在雲家子弟綁架皇後證據確鑿的情況下,雲家尚能隻費些銀財便能扛過此劫,背後誰人撐腰,難道還不明顯嗎?
“皇上,那個李卓宇,不過更在雲柏梓伸手當了個推波助瀾的跟班,便被李大人生生打斷雙腿。”從安不動聲色地給正在思索中的蕭允辰加了把火“若是雲家對雲柏梓的管教能抵得上李大人三成,臣妾隻怕也不會落到那人手裏。”
“險些,就被劃花了臉,送到那勾欄瓦舍之鄭”從安伸長了脖子,譏笑著看著蕭允辰“臣妾先是中毒受傷,後是有孕在身,一身武藝如今隻剩個空架子而已。當時若非臣妾有氣運加身,隻怕如今跪在您麵前的,最多,也隻能剩下臣妾。”
在蕭允辰越發陰沉的臉色中,從安將當日打鬥時的一點一滴毫無遺漏地講給蕭允辰聽。
連半點類似於添油加醋的動作都不屑於搞,隻是客觀的分析當時自己的身體狀況而已。
等到從安音落,蕭允辰的那張臉已經漆黑如墨,早就趕來的薑院卿站在門口許久愣是沒敢進來。
“好一個雲家!”怒不可遏的蕭允辰猛地一揮手,桌上的茶盞和擺件立時飛落出去,叮鈴咣當的碎了一地。
從安的裙擺被溫熱的茶水浸濕,但她眉眼不動表情平靜,似乎直麵蕭允辰怒火之人不是他一般。
等到這個怒火中燒的男人離去,李承德才著急忙慌得跑進來將跪在地上的從安扶起“娘娘,您這是又跟皇上嘔什麽氣呐?”
從安在他的攙扶下慢慢起身,隻覺著眼前又是一陣發黑。
好在薑院卿的金針落得及時,才叫她沒難受多久便緩了過來。
“薑院卿,你實話,本宮這一胎現今情況如何?”從安的聲音裏還帶著虛弱,但看向薑院卿的目光卻帶著幾分淩厲。
“娘娘隻是身體虛弱,外加情緒波動過大而已。”薑院卿一邊收針一邊回話:“隻要好好調養,保持平常心即可。”
“他,會平安嗎?”從安緊盯著薑院卿,似乎想從她表情中找出任何不同尋常之處來。
上一胎的虛弱她還記在心裏,此番幾次暈眩竟叫她心裏打鼓,深感不安。
“娘娘放心。”薑院卿終於抬頭直視她的目光“臣,必竭盡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