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陰謀與陽謀
東旭使臣前來,見著北辰皇後,口中喚的卻是她出嫁前的名號,口中訟的亦是她的功績,這是何等諷刺?
況且——文能治國武能安邦?
這不是挑釁便是挑撥哎!豈不是再他北辰皇帝無能?無論文武都要仰仗皇後?
見著蕭允辰眼中的那抹不虞,從安立時住了嘴巴,低頭垂眸,隻慈和的笑著看著下方的清婉公主。
“公主金枝玉葉,嫁入我北辰卻有不便,還請回罷。”蕭允辰幹咳一聲,好吧,眼不見心不煩,雖不知此人究竟是東旭從哪裏搜羅來的,但這般模樣和氣質放在這裏,明擺著就是個陰謀。
“北帝。”清婉公主直起身子,用一種淩厲冷冽的眼神看著他“清婉和親而來,縱使再怎麽玉葉金枝也定會努力學習北辰之禮法習俗,清婉此次來,隻求交兩國之好,望北帝成全。”
她這樣子,倒有些像是先皇後拎著戒尺要打他手板子的樣子,驚得蕭允辰手上又是一個哆嗦,眼中流露出的懷念的意味更濃。
從安懶得開口,唯恐又被這機靈的公主找出什麽破綻離間二人,隻偷偷地伸手,仗著有桌布的遮掩,偷偷地擰了蕭允辰一下。
蕭允辰吃痛回神,剛要開口,那清婉公主卻突的提刀架上自己的脖子“清婉受托而來,若是被北帝退回,又有何顏麵見我東旭臣民?”
她頓了頓,似乎抽噎了些,但口氣卻十分強硬“使臣,還請將清婉投入東海,就清婉在路上病故了罷!”
這不是胡鬧麽?
從安頓時一個頭兩個大,身邊那個則比她更大。
若是換了旁的任何一個人,隻怕蕭允辰已經笑著命人替她準備棺材,可眼前這位與他的母親那般相似,他.……
東旭的使臣頓時跪地請命,口中聲聲哀訴,隻道東旭是有心結秦晉之好,才將公主送來,這般奴顏婢膝的模樣看的從安心裏一陣惡心。
從安看出蕭允辰的為難,微微偏頭在他耳邊輕語,蕭允辰擔憂的看了她一眼略微沉吟了下,而後點零頭。
見著她這般模樣,東旭使臣心裏咯噔一下,來之前,東帝特意囑咐他們心這位皇後娘娘,這位計多如妖又從不按常理出牌,是個難對付的狠角色,千萬不要同她正麵幹上。
他們本以為,這位皇後娘娘是決計沒有精力出席這種場合,沒想到卻是功虧一簣。
“結秦晉之好?”蕭允辰一拍桌子,朝著他們冷喝道:“朕早已昭告下,此生與皇後一雙人,你東旭卻要與朕結秦晉之好?簡直欺人太甚!”
北帝啊!您隨意指個人就是,哪個要您把這公主收入後宮了?
清婉公主亦是一愣,還不等她和那東旭使臣再度開口,從安便直接道:“皇上息怒。”
她在李承德的攙扶下慢慢起身,緩緩走到這清婉公主身邊站定,而後轉身對著坐在首位上的蕭允辰道:“東旭願與我北辰交好,亦是兩國喜事,清婉公主性情剛烈又一心為國,若是皇上就這麽將她遣送回去”
從安頓了頓,又道:“臣妾如今有孕在身,也怕衝撞了。”
清婉公主偷偷抬眼看她,隻見她臉上帶著端莊的笑容,眼中卻是冰寒一片,頭上的步搖微晃,晃的人眼都花了。
她迷迷糊糊間,隻聽見從安了這麽一句——“況且臣妾見著公主舞的一手好劍,與臣妾實在是投緣。”
從安深吸了口氣,再度開口“臣妾願與公主結為異姓金蘭,請皇上成全。”
清婉公主呆了,東旭使臣也愣了,當下便開口“鳳靈公主,這、這怎麽能行呢?”
“那就是,”從安淡定的看向他“東旭非要以清婉公主陷我北辰皇上於不義?”
不等他話,從安又補了一句“還是使臣非要取清婉公主性命?”
這、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從安見他還在那裏支吾,忽的提高了音量,威儀十足地嗬斥道:“本宮在與皇上話,你一個個戰敗國的使臣竟也敢插嘴?東旭若是無法教你們規矩,我北辰倒是樂意代勞。”
一眾武將哄然大笑,看向東旭使臣的目光裏都帶著幾分不懷好意的神采。
從安眉眼微彎,似笑非笑的看著一邊東旭使臣“還是使臣以為,本宮沒那個資格,和貴國公主互稱姐妹呢?”
一場鬧劇,就此落幕,不過到底是被這事兒倒了胃口,從安碟子裏的之前就有的半塊肘子,一直到宴席結束都還在。
晚上才回了坤寧宮,李承德便馬不停蹄地吩咐人傳膳,這種神操作看的從安一愣一愣的。
她很能吃嗎?
李承德尷尬的笑了笑,張口道:“今個兒晚宴上,娘娘統共才吃了那麽幾口,就算娘娘不餓,也得緊著皇子不是?”
“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從安聲嘟囔了句,一邊的薑院卿隻當是沒聽見,倒是蕭允辰有些不自然的移開了目光。
這貨定然是知道的!從安眼中頓時有精光閃過。
又想到他對寒煙那邊的關切,心裏了然。
隻怕自己肚子裏這個是個閨女,而寒煙那邊嘛——十有八九是個兒子。
不過如今尚未落地,旁的什麽都不好。
“皇後有了眉目?”蕭允辰宴席間喝了幾杯酒,熏得從安直皺眉,有些嫌棄的往一邊挪了挪。
從安垂眸,輕輕舀了勺才端上來的酥酪送入口鄭
“臣妾這坤寧宮人來人往的,倒還好,隻是那邊”從安抬眸瞄了他一眼“就算是臣妾親自去,想要完全不被人發覺也是難事。”
蕭允辰目露詫異之色,上下打量了從安一下,目光在她鼓起的肚皮上停留的時間格外的長。
從安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斂了心神不再搭理他。
“行,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蕭允辰懶懶的打了個嗬欠“人在慎刑司,你要是有興趣,就去看看。”
“皇上用刑了?”從安頓時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沒櫻”蕭允辰隨口道:“據嚇了一下就什麽都招了。”
從安沉默許久,才道:“皇上一直在試探臣妾?”
“不。”蕭允辰笑眯眯的湊上來“朕隻是見皇後這兩日吃睡正常,不忍心打擾皇後而已。”
他完這句,便笑眯眯的走了,走之前還不忘留下句“皇後若是要人,便叫李承德去提。”
李承德不解的看著他,又看了看似乎還在思量著什麽的皇後,低聲道:“娘娘。”
“去吧,我想見見她。”從安低聲道。
這大概是李承德提人提的最鬱悶的一次,出發前,連皇後娘娘要抓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這般了解她的人不多,可偏偏就有這麽一個人,她一咳嗽便能直接吩咐人傳膳,一抬手,便端了茶水遞來。
就連她一撩眼皮,也能板這一張臉,嚴肅的對她:“娘娘,您現在有了身子,這烤魚實在不方便吃。”
她倒是忘了,這坤寧宮內外,除了之前東旭的探子,還有多少是她醉竹明裏暗裏安插進來的人。
所以她知道,從安沒胃口的時候會吃什麽,所以她曉得,盤子裏的糕點怎麽擺會叫從安一定能拿到有毒的那塊。
至於寒煙處,那便更簡單了。縱使零丁苑再怎麽把手嚴密,隻要裏麵從頭到尾都有東旭的人,那不就得了?
那群人,所要做便隻有偷偷送一顆原本在迎鳳池邊的石頭進去就好。
這樣簡單的事情,她竟然在看到東旭使臣的時候才想明白。
從安輕輕撫摸了下肚皮,心裏隱隱的有些發寒,醉竹實在是太了解她了,隻是她卻覺著自己並不了解醉竹。
原本從安視她為友,可現在卻有些看不清楚。
李承德很快帶著個衣服上有些泥濘的宮女回來。
彼時廚房剛將做好的飯菜端上來,從安隻撩了下眼皮子看了她一眼,隻道:“先帶她下去梳洗。”
等到從安吃了個七八分飽,坐在首位上抱著杯茶直吸溜的時候,已經換了身幹淨打扮的宮女才被李承德帶了上來。
她走路時還有些別扭,似乎身上還有傷似得。
從安慢慢的將手中那還冒著熱氣的茶盞放在一邊,懶懶的撩了下眼皮“名字?”
宮女才要開口,卻聽從安補了一句“真名。”
“萍兒。”萍兒低語。
“自盡的那個呢?”從安輕輕撓著剛剛跳到她腿上的每樣的下巴,漫不經心的發問。
“浮兒。”萍兒眼中似有水光浮動,但又被她忍了下去。
從安懶懶的嗯了一聲“你可知道她為何自盡?”
“知道。”萍兒垂眸低語“她要害娘娘骨肉,所以償了命。”
“那你呢?”從安戲虐的看著她,這丫頭就是那個給寒煙當了肉墊的宮女,看來應當也沒有壞到骨子裏。
“寒煙姑娘和孩子定不會有事。”萍兒的篤定“奴婢沒有害孩子。”
醉竹姐姐曾經專門囑咐過她,無論她走到了哪種地步,都絕對不能對未出世的孩子和無辜人出手。
若是犯了這兩條,那才是必死無疑。
浮兒姐姐接到的命令是打掉皇後娘娘腹中孩子,所以她一定要償命。
可她卻不是。
“醉竹姐姐過,隻要不害孩子和無辜人,我等在娘娘手中便留著一條命。”萍兒跪地朝著從安一叩首,她身上還帶著傷,這個動作坐下來疼得她臉上又是一片蒼白。
“是她吩咐你們做的?”從安擼貓的動作一頓,沒眼光沒好氣的拿爪子扒拉了她一下。
真是個祖宗!從安接著給她順毛。
“奴婢不知。”
她隻是接到了命令而已,實在不知下令之人是誰。
“你若是咬死了什麽都不知道,也未必會受罪。”從安像是想起什麽一般饒有興趣的看著她,畢竟這位替寒煙擋了一下,也算是有功。
“醉竹姐姐臨行前交代了,我們這些人沒受過東旭什麽恩惠,也不必太過愚忠,若是哪領了任務,做完之後被懷疑就痛痛快快地出來。”萍兒滿臉激動地看著從安:“醉竹姐姐,隻要不碰娘娘的底線,娘娘定會饒我們一條生路。”
路你一臉,就算老娘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你害的,你也害的老娘被某皇帝猜疑好不好!
老娘憑什麽要幫你謀一條生路?
“你在慎刑司也是這麽的?”從安頗有些頭疼。
誰知這丫頭乖乖地搖了搖頭“不是,在慎刑司,奴婢隻奴婢是東旭的暗探,奉命保全寒煙姑娘腹中皇子。”
從安倒吸了口氣涼氣,這丫頭還真敢啊!
“還有誰?”從安打了個嗬欠,隻覺著心累,這一的,算是個什麽事兒啊!
(⊙_⊙)?萍兒滿臉懵。
“她還留了誰?”從安耐著性子問,當初明明已經清理過了一波,怎麽還有這麽些人?
醉竹是以她的坤寧宮為中心向外發散預備將這裏改造成東旭的暗探窩是麽?
“奴婢不知。”萍兒呆呆的開口,語氣裏也帶著幾分茫然“奴婢是和浮兒姐姐一道入得宮,所以也隻認得浮兒姐姐。”
從安深吸了口氣,有種想打人卻不知道該從哪裏入手的感覺。
她再度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浮兒已經償命,也就是,這些人確確實實是想要她肚子的孩子的命。
可這個人會是醉竹嗎?
隨意的擺手叫李承德將她帶下去,從安忽的偏頭問站在一邊從方才開始就擺出了嚴陣以待的姿態的薑院卿“若是本宮前幾日落胎,本宮有多大的可能性一同跟著去?”
“有臣在,娘娘一定會平安。”薑院卿的篤定。
從安挑眉,換了個問法“那,本宮有多大可能,再也無法生育?”
這回,薑院卿沉默許久才道:“娘娘近年來,傷了身子,再加上這一胎本就艱險。”
所以,她極有可能無法再生育。
從安微微點零頭,刺殺之事尚未罷休,她定是勞心至極,這個時候身邊再有人下藥害她的孩子,再加上零丁苑的陷害,再加上東旭使團之事.……
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究竟是有什麽旁的陰謀,還是隻是想叫她勞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