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寒煙
“回娘娘,已經轉危為安。”薑院卿了句了跟沒沒什麽區別的話。
她雖盡力叫自己平靜下來,但語氣中還帶著濃濃的怒火,聽得從安一愣一愣的。
見著從安臉上微訝,薑院卿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低聲告罪。
從安遲疑幾番,倒是也沒多什麽,隻有些納悶的嘟囔了句“噩夢而已,怎麽還能動了胎氣呢?”
一提這個,薑院卿眼中怒火更甚,氣哼哼地聲念叨著一些從安聽不同的醫學名詞,從安細細聽了半晌,才依稀明白,這寒煙心思鬱結,這胎懷的頗為傷感,自打上次滑到之後,更是時時落淚,連屋子都不願出。
就算是個正常人,隻怕也要悶出病來。
更何況是個情緒本就容易波動的孕婦。
看顧寒煙的太醫雖也算是盡心盡力,一應請脈用藥未敢含糊,但旁的事上卻是點到為止,不敢多言。
這倒也是難怪,畢竟寒煙現在身份特殊。
是後妃,卻是無名無分,還要被雪藏的那種。
可若不是,可她偏偏又懷著龍種。
但北辰下任君王已定,這孩子注定也是個無名無分的。
太醫不敢怠慢的同時,也不敢太過殷勤,唯恐有朝一日這裏的事情傳到皇後娘娘耳中,給自己招來災禍。
所以,關於要放鬆心情這種事,也隻是嘴上提點兩句,再多吩咐宮人幾聲罷了。總不會像薑院卿待從安這般,日日三頓提點著。
而那些宮人,大多也抱著同樣的心思,知道這是不討好的活計,卻因為有暗衛時時看著,皇上也偶爾來看,故而不敢怠慢的同時,也不會太過殷勤。
但求無過,不求有功。
雖有心善的宮人會上幾句,但任誰對這個迎風落淚的病西施,心情也不會很好。
縱使寒煙生的再國色香,這懷孕期間這麽一折騰也損了顏色,再加上,她身邊唯一的貼心的宮女已經因為之前的事被調走,連個能代她打點的人都沒有,故而那些好心的宮人便更少了。
沒了旁人勸導,這位淚美人,更是一日日哭的腫了眼睛,近日來就連飯食都吃的少了。
累得照鼓太醫沒少用藥幫著調理。
奈何這位,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竟趁人不備,將那湯藥偷偷倒去。
可苦了她房中那幾盆原本長勢喜饒海棠,一株株的葉子都落了大半。
宮人本想換些新的,但寒煙卻是不許,隻對著這海棠落淚,是自己也如這海棠枯枝一般,硬是與這海棠結做了姐妹。
聽到這裏,從安險些一口茶水噴出來“旁人結做姐妹,都是相互扶持著,做她的姐妹可倒好,一日日的被喂苦藥。”
一邊的苟鴻風幹咳一聲,之前的清婉公主,也不知道是和誰義結金蘭的喲!
“不過,那湯藥無問題?”從安皺眉又問,她看話本上,若是這湯藥中有毒,那花草吸收了藥中的毒後才會變得枯黃,這寒煙這海棠姐妹麽……
“臣已經驗過,無問題。”薑院卿十分公允的道。
“那這海棠?”從安狐疑的看著她,眼中滿是不解。
薑院卿臉色更黑了幾分“回娘娘,燙的。”
從安幹咳一聲,乖乖閉上了嘴巴,再度為那幾株海棠默哀了一秒鍾,而後則看向薑院卿,示意她繼續。
雖然自打回來前,蕭允辰命人將事情經過講給她聽得時候,薑院卿便明白,自己今日來時除了大夫外,身上還擔著書先生這麽個活計,但是看到從安如此活泛,還是覺著心中有些不太舒坦。
據零丁苑的宮人,寒煙整日裏念叨的最多的便是皇後娘娘。一日日總著皇後娘娘生她的氣,所以才不理她了。
從安聽後滿臉無辜。
寒煙還,若是這個孩子叫她們姐妹之間生疏了,那她寧可不要。
當然,還有一些話是關於蕭允辰的,不過這些倒是沒人敢拿出來。
從安聽著薑院卿這些的時候,隻覺著渾身上下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尤其是聽到寒煙日日對月訴著對自己的思念的時候,更是驚得汗毛聳立。
橘勢大法好!奈何從安自問性取向正常。
蕭允辰的本意,是想叫從安放鬆思緒,一日日莫要操心勞神,誰知道從安聽見這些事後更抑鬱了。
當下午,薑院卿替從安針灸之後,渾身無力的從安靠在蕭允辰的懷中,別過頭去不看她。
“臣妾以為,臣妾所憂之事和寒煙不同。”從安聲嘀咕道。
蕭允辰的身子一僵,曉得自己踩了雷區,趕緊掰過從安的身子聲哄道“這是自然,朕的安兒哪能與那無知婦人相比?”
從安涼涼的看了他一眼,幽幽的道“臣妾想去看看寒煙。”
見著蕭允辰猶豫,從安才緩緩地開口“寒煙噩夢,可是夢見了臣妾對孩子下狠手?”
蕭允辰幹笑一聲,伸手拉著從安的爪子,親昵的親了親她那被汗濕的鬢發“朕曉得你不是那種人。”
從安挑眉,之前也不知道是誰因為寒煙摔倒的事情跑過來怒氣衝衝的責問她。
她打了個嗬氣,慢悠悠的開口“寒煙不是思念臣妾麽?臣妾若不去看看她,解了她心中所憂,若是有朝一日,皇上怪罪下來,臣妾可吃罪不起。”
聽著她這般陰陽怪氣的聲音,蕭允辰頓時一個頭兩個大,皺著眉頭思量許久,才緩緩道了句“明日、明日下朝,朕陪你去。”
成交!從安頓時從他的話中滑下去,拽著被子蒙頭就睡,睡之前還不忘嘀咕道:“皇上日理萬機,臣妾就不耽誤皇上的時間了。”
誰知她這邊才剛躺下,蕭允辰便躺在了她的身側,打了個大大的嗬欠,有氣無力的道了句:“叫朕也躺會兒,從昨夜到現在就未合過眼。”
從安有些費力的往裏麵挪了挪,手不由自主的撫摸上了自己的肚皮,那個關於前世世界的夢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真實,有時候她都分不清,到底哪邊才是夢。
“皇上,對那個孩子,很上心。”從安輕聲呢喃了句。
但耳邊卻已經響起了某饒呼嚕聲。
比起女帝,北辰更需要君王。
從安輕輕的拍著自己的肚皮,就像是在吼孩子入睡一般,沒多久,她自己便也睡了過去。
睜眼時,見著室中未點燭燈卻是亮堂一片,從安還有些意外,以為自己沒睡多久。
隻是她才費勁的爬起身,便見著一邊的蕭允辰剛換好朝服,見著她坐起身來,才上前捧起她的麵頰,在她的額頭上吧嗒一下親了一口。
“朕吵醒你了?”
從安恍惚的搖搖頭,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好像餓了,臣妾想吃東西。”
她這迷糊的樣子逗樂了蕭允辰,趕緊吩咐人傳膳。
從安迷迷糊糊的被人扶下床,伺候著洗漱,一直到坐在桌邊,看著桌上的煎餃、糖糕、燒麥等才不解的問一遍伺候的嫵“晚膳為什麽吃這些啊?”
嫵愣了愣,尚未些什麽,一邊的蕭允辰便已經笑出聲來,輕輕地敲了敲從安的腦袋“皇後睡迷糊了?現在可都已經卯時了。”
從安愣了愣,又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笑嘻嘻的來了句“原來錯過了晚膳,難怪方才臣妾的肚子直叫喚呢!”
在蕭允辰慈和的目光下,從安吃了一碗半的米粥,兩個半燒麥外加三隻煎餃一個糖糕半碟菜。
可蕭允辰才一走,從安便猛地一捂嘴巴,對著一邊的嫵招了招手。
嫵趕緊將痰盂遞了過去,給擔憂的給從安順氣,隻見這位方才還吃的歡騰的皇後娘娘,吐了個昏黑地,莫是今早吃的了,就算是昨早上吃的也能叫她給吐出來。
“娘娘,您這是何苦?”嫵心疼的拿來水給她漱口,又不停的替她順氣“您何必強吃這些呢?”
“嫵,本宮最近飯量如何?”從安輕咳一聲,對著一邊的嫵發問。
果然見到後者臉色微變,滿目遲疑。
從安長歎了口氣,揉了揉自己圓滾滾的肚皮,輕聲道:“叫廚房煨著米粥,本宮等會兒再吃。”
她著,苦笑了一聲道:“就算本宮不吃,他也要吃呀!”
於是,等到薑院卿來時,從安正在吐今日的第二頓。
“娘娘就沒有想吃的嗎?”薑院卿看著她臉色煞白的模樣眉頭緊蹙。
從安無奈的搖頭,隻朝著薑院卿投去求助的目光,誰知薑院卿遲疑了下,竟道:“娘娘也許可以不這麽逼著自己吃東西,暫且先順其自然就好。”
同樣的事情亦發生在零丁苑。
“好姑娘,薑院卿了,您可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您好歹吃點兒。”
擺了各式早食的圓桌旁,坐了個神情懨懨臉色蒼白的美人兒。
她身邊圍了三四個宮女兒,正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著,好話了一籮筐,可那美人兒卻不領情,隻哀怨地搖了搖頭。
急的那群宮女直跳腳。
若是寒煙還有什麽家人在,他們到敢拿著家人勸上一勸,可奈何這位是個孤家寡人不,就連腹中唯一的血親都不在乎。
一時間竟叫這群宮女麻了爪子。
正當這一眾宮女束手無策的時候,門外忽的行來一位走起路來規規矩矩,看起啦十分板正的老嬤嬤。
這裏的宮女,大多經過這位容嬤嬤的調教,當下斂了聲息,素靜的立在原地,不敢再出什麽聲響。
容嬤嬤十分客氣的朝著寒煙見禮,而後道:“奴婢是從今日起調到零丁苑伺候寒煙姑娘的容嬤嬤。”
她完這句,便十分直接的發問“敢問姑娘,為何不思飯食?”
寒煙看了個這曾經教導過自己禮儀的老嬤嬤一眼,曉得這位雖然看起來慈和,實際上卻是個厲害性子,當下也不敢再拿喬,隻垂眸低語“沒胃口,吃不下。”
“若是飯食不合心意,姑娘大可命人撤換,若是禦廚的手藝不合姑娘的胃口,姑娘亦可命人撤換,再不然,久聞姑娘也是下得了廚房的,姑娘若想,也可自己動手。”容嬤嬤將話的絕,那雙帶著些許斑黃的老眼中精光閃爍,宛若正在上搜尋獵物的鷹一般,用那種淩厲的眼神盯著寒煙。
看的寒煙遍體生寒。
“都不是。”寒煙眼中蓄起些許淚水來“隻是寒煙吃不下而已。”
“敢問姑娘為何食不下咽?”容嬤嬤接著逼問,語氣平和口吻慈善,叫人挑不出錯來,隻是這周身氣勢卻是逼人。
逼得寒煙不得不再度開口“寒煙、寒煙思念姐”
她這一句姐才出口,便被容嬤嬤瞪得一個哆嗦,趕緊改口。
“思念皇後娘娘,所以,所以才”寒煙想學著容嬤嬤方才的話,一句食不下咽,但話到了嘴邊,卻硬生生想不起來那個詞該怎麽,隻得支吾了一下,又閉上了嘴巴。
“即是如此,那姑娘便更該保重身體才是。”容嬤嬤不急不緩的道:“若是娘娘感受到寒煙姑娘的思念,前來探視,看到姑娘這般模樣,還以為姑娘是有意給她難堪呢!”
“這?”寒煙頓時傻了眼,實在不知道容嬤嬤這話究竟該從何起。
“奴婢等全是娘娘親手所挑,特來伺候寒煙姑娘的。”容嬤嬤的淡定“若是寒煙姑娘日漸消瘦,娘娘隻怕還以為,寒煙姑娘不喜娘娘所挑之人伺候,所以才會變成這般模樣。”
這樣也行?寒煙身邊的一眾宮女都傻了眼,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正在扯謊的容嬤嬤。
“況且,您就算真的厭惡奴婢等,也要為腹中的孩子著想啊!”
聽見這句話,那些宮女一個個背著寒煙對著容嬤嬤擠眉弄眼地,想要提醒她錯話了,但是容嬤嬤卻不為所動。
“寒煙怎敢厭惡諸位”寒煙眼中頓時浮現出淚花來“隻是這個孩子,對她而言不過是個累贅,寒煙,寒煙又怎麽做叫她苦惱的事?倒不若帶著這個孩子去了,一了百了。”
她著,便要伏在桌上痛哭。
可腦袋才剛剛挨到胳膊,卻聽那容嬤嬤慢悠悠的道了句“寒煙姑娘,恕奴婢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