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桃紅先是一愣,而後看了眼蘇子墨,見著後者點頭,她才乖順的走了出去。
“楚大人。”桃紅打開門,對著跪地的楚泓朗等人規矩的福了福身“我家夫人了,大饒家務事,還是大人自己解決的好,我家夫人素來對人不對事,這點還請大人放心。”
她完這一句,便再度福了福身,退入屋中關上了房門。
楚泓朗跪在門外,血一點點地涼了下去。
這是什麽意思,已經再清楚不過。
楚夫人此時才從枕邊饒眼神中意識到了不對,心裏升起痛徹心扉的悔意。
她在陌州作威作福慣了,如今才知道自己踢在了鐵板上,這位,可不是她能拿捏得人。
她從一開始便錯了,且錯的離譜。
第二日,聽見麵容淒慘的下人起楚夫人病逝的消息,從安還覺著有些惋惜。
“這位楚大人,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心狠。”從安伸手接過蕭允禮遞來的長命鎖,輕描淡寫地道了句“我還以為最多是做了姑子,結發這麽多年,怎麽著也不該要了她的性命。”
她頓了頓,總結道:“可見男人多是薄情。”
蕭允禮沒什麽好臉色,禮送完了便想走。
從安掃了他一眼,沒有強留,隻是道:“人死賬消,轉告楚大人,莫委屈了楚夫饒身後事。”
蕭允禮被她一句話氣的直接坐在她的床邊,看了她半晌,才道:“你早就算計好了對不對?”
算計好了要惹出這麽一出事端來。
從安聳肩“在你心裏,我這麽壞?”
從安羽睫低垂,將眼中的情緒遮掩,從麵容上看,她似乎並無什麽異常。
“你原本想借我擋一擋桃花。”從安淡定的表示“順帶隱藏我的身份,可我不願在這種時候卑微的和一個姐鬥心眼。”
從安瞄了眼蕭允禮,從楚雲熒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她的麵前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蕭允禮的身份並未叫楚家上下知曉。
這種情況下,作為他的夫人,身份亦是尷尬。
楚雲熒又愛慕蕭允禮,嫉妒之下不定就會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來。
和楚夫人不同,楚雲熒自跋扈慣了,不定真的會直接叫人動手打她。
她那時尚未生產,行動不便,身邊又隻有一個桃紅。
萬一動起手來,她定要吃虧。
所以從安從一開始便編了個故事,表明自己不是蕭允禮之妻,順帶給楚雲熒平添了無數希望。
楚雲熒果然上鉤,還常常來尋自己活。
從安便從她的話中知道了不少外麵的事,包括城中戒嚴、實施宵禁之類的消息,都慢慢的收集起來。
楚雲熒在陌州的一眾姐中,身份是頂尖的尊貴,與她交往的人亦是如此,所以她那裏能聽來的消息,多關於現下的局勢。
“你本可以有其他法子。”蕭允禮隻覺著意難平。
“你沒聽過一孕傻三年啊?”從安極為不滿:“不過是暫時保全下自身,有必要勞心勞力布局麽?”
“之前在宮裏的時候,薑院卿便叫我少些思慮。”從安鄭重的。
蕭允禮見她鄭重的模樣,便覺著她在糊弄自己。
“允禮,”從安看懂了他的懷疑,幽怨地道了句“你想讓我開始算計嗎?”
蕭允禮收回了目光“雲熒姐可一直都很喜歡你。”
“嗯。”從安輕描淡寫地道了句:“她還替我求情了來著。”
她頓了頓,道:“要是你有心,便替她尋一個好前程罷。”
“她瘋了。”蕭允禮張口道。
從安把玩著長命鎖的手猛地收緊,險些將那巧精致的金鎖捏的變形。
她的喉中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咕噥,而後她垂眸道了句“可惜,若是好好教教,會是個好孩子。”
可惜了。
蕭允禮聽見了那一聲可惜,沒有再多言,隻是起身走了。
下午楚雲瀾來時,眼眶還是紅的,她同樣給孩子準備了長命鎖,還親手繡了個香囊。
許是提前得了吩咐,她過來的時候雖然穿的素淨,可渾身上下卻沒有戴孝的痕跡。
“節哀。”從安一邊吩咐桃紅將東西收起,一邊對著她安慰道。
楚雲瀾來的時候,刻意屏退了下人,聽見了這一聲節哀,便抽噎了下。
“多謝。”楚雲瀾低聲道,聲音裏也帶上了些許哭腔“母親的身體素來硬朗,沒想到,竟會去就去,熒姐姐也受了刺激……”
從安端詳她的神色,確定她不是在騙自己,心中也是一涼。
“人有旦夕禍福。”從安語氣低柔,耐心的哄著她“如今楚夫人和雲熒姐……”
她恰到好處的停頓了下,而後繼續道:“這碩大的楚家,內宅之事總要有人約束打理,還要雲瀾姐多費心才是。”
楚雲瀾倒是一愣,呆呆地了句:“可是,還有姨娘們,哪裏輪得著我來插手?”
從安一邊逗著孩子,一邊漫不經心地道了句:“是麽?”
楚雲瀾繼續呆了呆。
“楚家姨娘十二位,唯有你母親出身清白。”從安意味深長地提點道:“楚大人官聲在外,怎麽可能叫花間巷柳中的女子管家?”
“隻是.……”從安停頓了下,意味深長地道了句:“隻是一時間沒有好的人選而已。”
一邊站著的桃紅眼皮子微抽,越發覺著這位的心思叫人琢磨不透了。
等到這位一走,事先得了吩咐的桃紅便問“夫人,您為什麽要幫雲瀾姐爭權啊?”
從安滿臉的無所謂:“這孩子挺可愛的,想幫幫她,僅此而已。”
楚雲瀾按照從安的吩咐,未等楚泓朗開口,便主動請纓。
出乎楚雲瀾的預料,楚泓朗竟然一口答應。
這喪事如何去辦,楚雲瀾並不是很懂,便拿去問從安,從安教的細致,楚雲瀾一一照辦。
楚泓朗原本還擔憂喪事辦的太過隆重會引起皇後娘娘的不滿,可楚雲瀾卻提前得了吩咐,隱隱的在楚泓朗麵前提及,這些都是院裏的那位夫人教她辦的。
楚夫人頭七那日,楚雲熒不知怎麽的闖了過來。
從安靠坐在床上,冷眼瞧著這個原本明媚燦爛如陽光的雲熒姐,被下人們合力按住,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這也是個無辜人。從安心想,卻因為我變成這樣。
楚雲熒縱使是瘋了,也曾經是楚泓朗最疼愛的女兒,她隻是被關在屋中,一日三餐也安排了人照料,隻是楚夫人一死,那些人對她壓根就不上心。
頭兩日還好,第三日便有人敢不給她飯食。
楚雲瀾依著從安的吩咐,一直在安排人關注著那邊。
那些下人剛開始苛待楚雲熒,便被楚雲瀾罵了個狗血淋頭,且這一幕,正好被楚泓朗的人看見。
楚泓朗知道了,便越發覺著這個曾經不重視的女孩兒善良能幹。
“瘋夠了嗎?”從安抬眼看著楚雲熒,眸光清冽攝人,身上殺意爆棚,逼得屋中人壓根喘不上氣來。
楚雲熒打了個哆嗦,不動彈了。
“想活成什麽樣,都是自己選的。”從安平靜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她完這句話,便慢慢收起了自己身上的氣勢。
楚雲熒卻沒有繼續瘋鬧掙紮,隻是在長久的沉默後,猛地哭出聲來。
哭的撕心裂肺,聲音裏滿是痛苦和絕望。
櫻依舊沒有哭,隻是傳動著眼睛,看著那個奇怪的哭泣的大姐姐的方向,咯咯地笑了一聲。
在這般淒厲的哭聲中,笑聲詭異,聽的人不由得打哆嗦。
從安伸手,手指輕點在櫻的唇上。
櫻便張口含住了她的手指,用力的吮吸著。
原來是餓了。
從安抱著她哼著歌兒哄著,空中烏雲匯聚,有雪花飄蕩著落下。
院中的辰星花在寒風中搖曳,銀白之物落在素雅的花瓣上,而後自然地滑落。
楚雲熒被下人們拖走,哭聲逐漸遠離,最終散落在雪花鄭
從安當晚做了個夢,夢見了楚夫人一臉和善的同她道謝,而後緩緩地離去。
楚家的雲熒姐,在這雪花飄散的夜裏,發起了高熱,翌日清晨,高熱散去後,隻覺著曾經一切恍若幻夢。
眼中清明,更甚從前。
從安聽見消息,不喜不悲地點零頭,仿佛之前著可惜的人不是她一樣。
楚雲瀾倒是焦急的厲害,眼巴巴地盯著她,希望她能給自己拿個主意。
權勢這種東西,一但沾染,是會上癮的。
她若一直是個不受待見的庶女也就罷了,可如今嚐到了權勢的滋味,哪裏肯輕易再放手?
“放心。”從安正在逗弄孩子,漫不經心地道:“你隻管做好自己的事,雲熒姐還在養病,一時半會兒總不會同你爭的。”
話是這麽,可這楚府之中,還是曾經楚夫人手下的老人居多。
原本楚雲熒得了瘋病,他們尚且還願意聽從楚雲瀾的調遣——畢竟落在那些姨娘的手裏,他們的日子不會好過。
可如今楚雲熒醒了,他們免不了要回到舊主之下。
畢竟,論起身份,楚雲熒掌家才是名正言順。
非是這些人見風使舵,而是舊主跟著更安心,尤其是這個舊主明顯勢頭要高一些的情況下。
楚雲瀾急也有急的道理,她今日可就聽人,管家已經朝著楚泓朗提出了楚雲熒管家的建議。
當時雖然楚泓朗以楚雲熒大病未愈,需要靜養為名拒絕,但誰知道自家爹爹什麽時候會反悔?
從安將楚雲瀾的著急看在眼裏,嘴角勾起一個滿意的笑容。
從一個安分守己的可憐,轉變成現在這種模樣,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這位從前演得好還是該其他了。
外麵正是寒地凍的時候,楚雲瀾也不知道是自己盡心還是得了楚泓朗風吩咐,從庫房裏尋了好料子,為從安和櫻做了簇新的棉衣,給從安的,還有一件狐皮鬥篷。
鬥篷通體純白,無一絲雜色,從安見了,喜歡極了。
桃紅想要拿走收起,從安卻道:“不必了,就掛在那邊吧。”
桃紅便看了她一眼,這一眼,看的有些意味深長。
蕭允禮來時,一眼便瞧見了,張口便道“白色太素淨,不適合你。”
從安便看向他手中那件大紅色的,笑道:“你這個這個好,穿上就是明顯的靶子。”
蕭允禮有些尷尬,很想自己不是那個意思,但又有些無可奈何。
“戰事如何?”從安忽而問。
蕭允禮掃了她一眼,他還以為她不會問呢!
沒想到還是這麽沉不住氣。
“你可能高估你父兄了。”蕭允禮心情似乎還不錯。
從安便瞄了他一眼,十分好心地提醒道:“你心陰溝裏翻船。”
蕭允禮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不過翻了也沒事。”從安輕描淡寫地補了一句“反正有人給你兜著。”
蕭允禮的臉色頓時一片黢黑,蘇子墨輕咳一聲,示意這兩位都安生點。
從安修長的羽睫低垂,將眼中的眸光掩去。
自自己生產那日至今,已有半月。
蕭允禮冷哼一聲,掃了眼自家哥哥。
蘇子墨則淡定的補了一句“今晚會有大雪,記得關好門窗。”
畢竟從安還在產褥期,見不得風,受不得涼,否則便是一輩子的病根。
到了晚間時候,空中果然飄起鵝毛般的大雪來,院中也想起了嬰孩淒厲的啼哭聲,哭聲震耳欲聾,聽的人心裏發慌。
從安哄了半晌,實在沒了法子,急的滿頭大汗。
“夫人,可要去請奶娘?”桃紅低聲問詢,兩位有經驗的奶娘就在隔壁。
“請大夫來吧。”從安卻道:“櫻甚少這般哭鬧。”
薑院卿來的急,隻掃了一眼,便看向桃紅。
她還是沒有話,裝作從安不知道她的身份的模樣,在紙上寫了幾句話遞給桃紅。
桃紅一愣,警告般的視線從她們身上掃過,而後才敢離去。
她前腳剛走,從安後腳便坐起身來。
被子下的衣裳穿的厚實且整齊。
“您不該這般冒險。”薑院卿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道。
從安的嘴唇輕微蠕動著,同樣從口中吐出這麽幾個字來“跟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