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獲救
薑院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重重的點頭。
她來便是為了她。
從安給櫻裹上了厚厚的狐皮鬥篷,將她死死地係在懷中,而後一手拎著知秋劍,一手拽住薑院卿便往外摸去。
窗外的香料燃盡,落雪無痕。
碩大的楚府,安靜的不像話。
從安頭一回發現,薑院卿的身手還算是敏捷,竟未掉隊。
素雅的辰星花開在雪地裏,這般柔弱的花朵,在這冰雪地裏綻放著,美的詭異。
薑院卿一聲不發的跟在從安的身後,盡可能的放輕步子,她錯愕的發現,從安竟然記熟了這裏的道路。
到了分叉口,她不過看一眼便知道該如何去走。
兩人一路摸到角門處,才遇見值夜的下人,對方尚未開口,便被從安拿劍鞘敲暈。
動作狠厲且不留情。
一直到出了楚家大門,從安才微微鬆了口氣,跟在她身後的薑院卿卻滿心的不安,會不會太順利了一點?
從安回眸,深深地看了眼楚家白牆青瓦的大門。
忽而,黑夜裏亮起火光。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從四麵八方湧來。
蕭允禮慢慢悠悠地從深巷裏走出,身後還跟著陰著臉的蘇子墨。
蕭允禮的臉上還掛著吊兒郎當的笑容,正如同從安第一次看見他時一般。
“皇嫂~”蕭允禮把玩著手中的折扇,嬉皮笑臉地道了句:“這寒地凍的,您帶著羽辰公主是想要去哪兒啊?”
皇嫂這個稱呼,打破了從安心中所有的僥幸。
她知道,她和蕭允禮,已經回不去了。
“自然是回宮。”從安桀驁的揚起下巴,鎮定自若的看著蕭允禮,完全沒有一點兒被抓的恐懼。
“您著什麽急啊?”蕭允禮卻把話得十分大膽“北辰的新朝便在此處,您隻要稍等些時日,自然能回宮。”
“笑話!”從安揚聲厲喝“本宮是北辰的皇後,北辰的新朝在何處,本宮了算!”
蕭允禮仰頭大笑,笑聲在這雪夜裏飄蕩開來。
蘇子墨朝著從安微微搖頭,示意她別在這種時候招惹蕭允禮。
但蕭允禮的笑聲戛然而止,他忽的偏頭看向蘇子墨,這一眼,滿是失落“哥哥,你也跟著她背叛我?”
從安立時炸毛厲喝“蕭允禮,墨兒哥哥待你如何你自己心裏清楚,如今,連他你都要懷疑嗎?”
當初,若非是蘇子墨不管不顧,在蕭允禮最需要的時候趕回京中,他又怎麽會被蕭允辰囚禁?
若非是當初那件事,蘇子墨身為北辰國師,又有從安暗中相助,想要重獲君王的信任雖難,但獲得和蘇先生一樣的尊重與體麵還是可以的。
“蕭允禮。”從安冷聲喝道:“我過,若你隻是想要查清太後之死的真正緣由,我可以幫忙。”
但是從安頓了頓,瞄了眼身後的薑院卿,嗤笑一聲道:“不過,想必,你想要的應當不止於此吧?”
畢竟薑院卿在他們手裏這麽久,若當初之事是蕭允辰吩咐她動的手腳,隻怕蕭允禮已經查探清楚。
而薑院卿的嘴巴如果當真那麽嚴,隻怕也不會行動自如,身上看不出半點手上的痕跡。
她著刺饒話,卻依舊堅持用你我相稱,本就是想要留有餘地,可蕭允禮卻並不領情。
他的臉上保持著笑容,看向從安的眼神卻一點點冷了下去,他緩緩的道:“皇嫂,都一孕傻三年,你你為什麽要這麽聰明呢?”
若是她沒有看穿這一切,乖乖的聽從他的話,該有多好?
單單衝著她將蘇子墨放出宮的恩情,他也不會拿她怎麽樣,依舊會錦衣玉食地供著她。
就如同他們當初商量好的那樣,把她劫出宮來不過是為了幫她,幫她平安產子或者送她回到屬於她的世界。
從安選擇留下的時候,覺著惋惜的是蘇子墨,可覺著興奮地卻是蕭允禮。
京中早有皇上德行有缺的流言傳出,為了保護從安,蕭允辰甚至叫人推波助瀾。
鳳靈公主所在之地亦是北辰新都的消息也順利的傳達出去。
有了這個孩子,蕭允禮便更能名正言順地接管北辰。
可從安卻用一根金簪,除了他想要換子的心思。
蕭允禮輕輕擊掌,被五花大綁的楚雲瀾被人推了出來,她被這些變故嚇得瑟瑟發抖,頭上發髻淩亂,臉上滿是淚痕。
“你借著她,一點點的將手伸到楚家之中,”蕭允禮眸光冰冷,又看向楚雲瀾,笑容誘惑且柔和“隻是不知道雲瀾姐知不知道,自己效忠的是當今的北辰皇後,赫赫有名的鳳靈公主呢?”
楚雲瀾立時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從安,拚命地搖著頭,她的口中被粗布堵著,喉中發出撕心裂肺的嗚咽。
“可惜了,”從安淡漠的掃了她一眼,轉而看向蕭允禮“她不過是一枚什麽都不知道的棋子而已。”
蕭允禮冷哼一聲,鎮定的看著她:“是麽?皇嫂還是一如既往地,慈悲為懷啊?”
“就事論事而已。”從安語氣不變“你想要利用楚泓朗掌控陌州,如今難道要為難他什麽都不知道的女兒嗎?”
蕭允禮眸光微冷,一邊的蘇子墨沒忍住又看了從安一眼,眼中難得的泛起一絲波光。
“你在這個時候都不忘攻心。”蕭允禮揮了揮手,覺著自己好似從未認識過眼前人一般。
這個走一步算三步的女子,當真還是他在宮中初見的那個人嗎?
從安的眉毛輕挑,她孤身站在雪夜中,還帶著兩個拖油瓶,身後卻好似擁有千軍萬馬。
“皇嫂,請吧?”蕭允禮並不想在這裏與她多言,隻是對著楚家角門的方向伸了下手。
從安卻揚起下巴,微微一笑,笑容明媚詭豔。
“怎麽,皇嫂還想一個人殺出去不成?”蕭允禮把玩著扇子的動作一頓,眼中暗藏殺意。
莫還有這麽多好手在,就算是從安在全盛時期,也未必敵得過蕭允禮。
更何況如今她有了顧慮,有了軟肋。
從安淡定的一笑,隻道:“受製於人,就算是活著,又有什麽意思?”
她愛憐的撫摸著櫻,眼中滿是柔情“本宮的女兒,是北辰最尊貴的公主,而不是你未來的傀儡。”
“人若是死了,可就什麽都沒了。”蕭允禮忍下心中的火氣,最後一遍發問“皇嫂,你確定嗎?”
從安拔劍出鞘,桀驁的仰頭長笑“苟家兒女,各個都是戰場上走下來的,難道還怕死不成?”
寂靜的黑夜裏,馬蹄聲急響,肅穆的腳步聲響徹雲霄,將這寂靜打破。
蕭允禮臉色頓時一邊,直接朝著從安襲去。
從安不退反進,一手護住孩子,一手同他交鋒,甚至還笑道:“蕭允禮,作為朋友,勸你最後一句。”
蕭允禮屏息,手中殺招更厲。
從安在打鬥間開口,氣息卻不急不緩“現在收手還來的及!”
她忽的撒開手中劍,一掌印在蕭允禮的胸口。
腳尖輕點劍柄,知秋劍在半空中翻了個利落的劍花,又重新回到她的手上。
從安單手持劍,冷靜的看著那個捂著胸口後退之人。
她的身後,馬蹄聲已至,整齊劃一的軍隊將此處團團圍住,蕭允禮等人已經是逃無可逃。
“妹!”苟從忠翻身下馬,身上還沾著斑斑血跡,疾步行至從安麵前,一把抱住了她。
“孩子!孩子!”從安嫌棄的推開他。
苟從忠頓時瞪大了眼睛,看著她懷中的櫻,滿麵紅光,看起來有點傻。
蕭允禮怔怔的看著這一切,從安卻淡定的看著他。
她早就過,若無了自己做軟肋,區區陌州,在自家父兄聯手之下壓根算不得什麽事。
“允禮,走吧。”從安鎮定的看著他。
“妹!”苟從忠滿臉的難以置信,她知不知道眼前人害得他們有多苦?
“你要放了我?”蕭允禮卻覺著不可思議。
“若非是顧忌櫻。”從安伸手輕輕拍著孩子,語氣平靜“你也不會這麽容易失手。”
蕭允禮瞳孔微縮,像是瘋了一般在這雪夜中大笑。
他曾經從安心軟,可到頭來,卻是他毀在了心軟之下。
櫻忽的笑出聲來,孩子的笑聲在此處越發顯得詭異。
從安看了眼身邊的苟從忠,眉眼間染上了剛毅與果決“大哥,放他們走。”
“你可知道,放我們走,會是什麽後果?”
從安冷靜的看著眼前人,語氣淡漠“再見麵時,你我便再無瓜葛。”
“現在。”從安手中的知秋劍翻轉,在地上畫出深刻的鴻溝“走!”
蘇子墨上前,輕輕拍了拍蕭允禮的肩膀,而後對著從安輕輕一點頭。
就如他之前所言,他出現,隻是想要她平安而已。
“妹?”苟從忠滿臉的著急,他可是帶著大隊人馬而來,其中不知有多少勢力的眼線。
就算是想將這件事壓下來也是絕無可能之事。
“大哥,命人圍困楚家,徹查上下一幹熱。”從安眉宇間滿是冷漠“一隻蒼蠅也不許放出去。”
“一刻鍾後,封閉蒼雲城,所有人不得外出。”
“蒼雲城中,所有官員,無論官職,一律收押。”
從安接連下令,毫不含糊。
苟從忠的腦殼都是疼的,但還是立即照搬。
“最後一件事,搭祭台。”從安抬眸,眸光清冽,似有刀光流轉。
“北辰的流言,該清了。”從安完這句話,才對著愣神的苟從忠莞爾一笑“大哥,你命人尋一輛車架吧?”
她可不想真的落下月子病。
苟從忠怔怔的,立刻點頭。
從安便笑了,眉眼柔和,和方才判若兩人。
然而縱使是從安,還是漏算了一件事。
當她到達軍營時,看到那個焦急的在外等候之人,心中立時一軟,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那人見到她,同樣未敢挪動腳步,那雙深邃的眸子裏,滿是炙熱的柔情。
兩人對立而望,許久,從安呆呆的問了句“你怎麽來了?”
比起月餘前,眼前人明顯憔悴了許多,眼窩深陷胡子拉碴,唯有那雙眼睛,出奇的明亮。
看向從安時,眼中似乎有火。
蕭允辰喉結滾動了下,沒能出話來。
他死死地盯著眼前人,唯恐這不過又是自己的一場夢。
比起曾經見過她的那副虛弱的模樣,現在的她站在那裏,精神氣明顯好了不少。
兩頰也不知是不是凍得,通紅一片,那雙烏黑的眼睛,在火光裏閃閃發亮,似乎是有星星藏在裏麵。
她離開皇宮,反倒變得更好了。
隻是瘦了。
蕭允辰心想。
他慢慢上前,擁抱住了她。
從安推了,沒推開。
她懷中的櫻受到擠壓,發出震耳欲聾的哭聲來,哭聲中氣十足,是個很健康的孩子。
聽到這哭聲,蕭允辰反倒笑了。
他感受到了真實,眼前的她是真實的她,孩子也是,這不是他的一場夢。
他笑著笑著,便落下滾燙的淚來,淚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燙的她心裏發燒。
我不跑了。從安突然便生出這麽個念頭來,人都是會變得,他會慢慢放下對自己的猜忌,自己同樣能放下戒備,他們都會更好的。
“我回來了。”從安的心裏反倒生出無邊的平靜,除了聲音裏還帶著顫抖,一切都很好。
“你看,我給你生了個球。”
被稱作是球的櫻嚎了兩嗓子,發現親爹親娘們都懶得搭理他,於是止住了哭聲,打了個奶嗝兒。
“皇上。”苟鴻風從最初的欣慰與感動中回神,低聲開口“娘娘受不得風,先進帳再吧?”
蕭允辰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解開自己身上的鬥篷裹在從安身上,而後心翼翼的扶著她走進去。
帳篷中擺了個燒的正旺的火盆,從安坐在那裏烤火,又喝了杯薑茶,隻覺著從頭到腳都慢慢的暖和起來。
她先是咧嘴對著蕭允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坦白“我放走了蕭允禮和蘇子墨。”
蕭允辰的臉色頓時一變。
“我同他們了,下次再見便是敵人。”從安迎著蕭允辰的不滿與質疑,大大方方地把話開。
“他們的的確確救了我和櫻,但他們所作所為不值得原諒,我放他們一條生路,權當是報了此恩,從此便不再欠他們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