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小賊你別跑
蕭允辰愣了一下,無奈的搖頭苦笑,伸手輕輕拍了拍從安的腦袋,他的眼中帶著眷戀的光彩。
“安兒啊!”蕭允辰輕歎一聲。
從安懂了,曉得自己是小瞧了他,故而吐了吐舌頭不說話。
說到底也是,這些年來,暗中成長的又何止她一個呢?
瞧著四下裏無人,從安猛地湊上去在他臉側親了一口,而後打著旋兒從他懷中飛出。
火紅的裙擺在她腳下開出花兒來,驚豔了尚未從那突如其來的吻中回神的某人。
一邊的覺著自己可能沒被自家娘親當人的某人咯咯笑著,拍著肉乎乎的小爪子,樂的黑葡萄似得大眼睛滴溜溜轉著,靈動異常。
多日來陰鬱的心情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吻而重新變得明媚,被取悅的蕭允辰覺著自己實在是太好哄了,這樣不好。
他輕咳一聲,別過臉去不看她“皇後怎麽也沒個正行?”
沒個正行的從安吐了吐舌頭,輕咳一聲,規規矩矩地福了福身“那臣妾告退。”
她說這話時,聲音是莊重的、肅穆的,活脫脫是在祭壇上念祭文的語氣。
從安到蘇子玨的帳中時,後者正在畫符,見到她來時,手中筆微頓。
筆上沾了濃鬱的朱砂,滴在黃紙上時,有些像血。
這張符算是廢了。
蘇子玨放下筆,恭敬地起身對著從安行禮“皇後娘娘。”
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好聽。
那日聽過他的聲音後,從安曾一時興起,那幾塊玉石輕輕磕著玩兒,用那聲音逗弄小櫻。
但聽過玉石相撞的悅耳脆音,才知道用玉石碰撞聲形容眼前人的聲音是對他的侮辱。
他的聲音是天籟,豈是能用凡間事務形容的?
從安眼神清亮透徹,像是個無辜的孩子,所有的情緒都在這樣無辜的眼神後,藏得一絲都不漏。
她盈盈笑著,看著眼前人,伸手免去他的禮節,而後坐在了首位之上。
蘇子玨給她沏茶,動作若行雲流水般順暢。
騰騰霧氣帶著茶水的清香和花朵馥鬱的香氣自杯中生出,看的從安眼中微動。
“原來辰星花也能入茶。”從安捧著手中青瓷茶杯低語,口氣裏多了幾分好奇。
蘇子玨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則坐在了從安的下首。
他對從安的態度,除了對皇後身份的尊敬外,倒更像是在對一位多年的老友,舉止自然。
從安那帕子遮擋著,輕輕抿了一口,放下茶盞時輕聲笑道:“好茶。”
她說著,又關切的道:“方才見先生在畫符,先生的手可好些了?”
“娘娘放心。”蘇子玨輕聲回話,聽見他的聲音,從安竟生出想聽他多說幾句話的心思。
心裏癢癢的。
這種感覺叫從安放鬆的同時又拉緊了她心裏的那根弦。
“之前多虧了你。”從安繼續道:“否則小櫻隻怕要哭鬧上一整天。”
蘇子玨便輕聲一笑,從安看不見他麵具下微彎的嘴角,隻看到他的眼睛。
那雙如墨的眼中,明亮若星辰,似乎要將人吸入無盡的旋渦裏。
從安直視他的眼睛,絲毫不退也絲毫不懼。
就好似在看著一位普通人。
他眼中的光芒便黯淡些,看起來也沒有方才那麽誘人。
“本宮此次來,是奉了皇上的命。”從安很滿意他這種將身上光芒收斂的做法,故而回以一個端莊的笑容。
她用一種不急不緩的語氣朝著他問詢“後日便是除夕,先生這裏可缺些什麽?”
蘇子玨便再度起身,一麵是謝恩,一麵用同樣平緩的語氣回話,表示自己這裏什麽都不缺。
畢竟沒人短他的東西,他想要的,基本上都有了。
從安也意識到這一點,她掃了眼那朱砂和黃符,又看了眼蘇子玨。
她似乎從蘇子玨的眼中看到一絲緊張,可細看時,卻發現什麽都沒有。
於是她笑著,又關懷了兩句,便直接離去。
絲毫不提黃符之事。
她走的時候,蘇子玨的眼神裏似乎帶著些猶豫。
從安隻當是沒看見,來的突然,走的利落。
她才剛出門沒走兩步,便有暗衛急急來傳音,說是小公主不見了!
從安頓時大吃一驚,壓根顧不上去龍帳中查看情況,直接飛身朝著守衛最薄弱的軍營正門飛去。
壓根不用她細找,那小賊壓根沒藏沒躲,大大方方的用著輕功在帳篷上方飛動著,他的身後跟了長長的一串。
四下裏臨敵,他卻不懼,手中穩穩地抱著一個小團子,無人敢對他出手。
苟鴻風今日不在,唯一能稍微貼近他的便隻有一個苟從忠。
從安閃爍間從天而落,正好擋在那人的必經之路上。
周身的紅袍在冷風中簌簌飛起,她像是隻發怒的鳳凰,四下裏被紅芒圍繞。
那小賊身穿一聲天藍色錦袍,袍子上用上好的墨蠶絲繡著雲紋。
這種暗繡的功夫也隻有這陌州的繡娘有,這種花紋,乍看不顯,唯有在陽光在才能看見。
墨蠶絲比金線還貴,這樣的一身衣裳,頂的過從安身上這件了。
見著這人停下步子,從安才算是鬆了口氣。
他懷中的小櫻絲毫不懼,咯咯地笑著,還以為方才經曆的一切不過是場遊戲。
那小賊一手抱著小櫻,一手拎著配劍,半張臉被帕子蒙著,隻露出那一雙貓兒似得明亮眼瞳。
從安看著他,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她這一笑,小賊有些懵,不解的看著她“鳳靈公主為何發笑?”
他的聲音溫潤,嗓音幹淨,像是不諳世事初入凡塵的小沙彌。
“笑我北辰軍營的防禦”從安嘴角含笑,眼中閃爍著冷光“你進出此處,倒像是入無人之境。”
小賊噗嗤一聲,也笑了。
“還行吧,沒什麽能打的。”
他頓了頓,餘光掃了眼立在自己身後麵色陰沉的苟從忠,而後對著從安道:“聽聞苟元帥帳下有不少好漢,為何今日一個都不曾看見。”
“那些好漢都在邊境,保家衛國。”從安的餘光一直落在小櫻身上,但她站在那裏,卻是鎮定的:“否則空有一身武藝,做些雞鳴狗盜之事倒是可惜了。”
這是在罵他。
小賊眼中的光芒更甚,看向從安的眼神就像是找到了什麽好玩的玩具一般。
“你喚本宮鳳靈公主。”從安頓了下,又問:“你是東旭人?”
如今叫她鳳靈公主叫的最歡騰的便是東旭那邊的人。
每每蕭允辰聽見這個稱呼臉都黑的跟煤炭似得。
“不。”小賊卻大大方方地表示“在下是江湖人。”
江湖人也愛叫她一聲鳳靈公主。
這是蕭允禮的傑作。
好似這樣,她便和北辰沒什麽關係了一般。
“當著一位母親的麵抱走一個孩子,也是江湖的規矩?”從安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眼前人,順帶找破綻。
對方被追了這麽久,臉紅不紅不知道,但確確實實是氣不喘,連吐氣都不曾錯亂分毫。
可見基礎之紮實,內力之綿厚。
“江湖是沒有對無辜孩童下手的規矩。”小賊朗聲笑道,舉止平常,宛若和從安是在街市中相遇,他手中抱得是自家的孩子。
“但是,也得看這孩子是個什麽身份不是?”小賊笑的手,那雙明亮的眼睛彎起,像是隻戲弄老鼠的貓。
被戲弄的嫵天目光冷豔,嘴角微彎,笑容詭譎。
“鳳靈公主。”對方見到從安這般可怖的笑容,眼中的笑意略微收斂了些“打個商量如何?”
從安挑眉,淡定的看著他“把公主給我,今日無人攔你走,也不會有人追究。”
那小賊卻笑了,笑的囂張“鳳靈公主,我若想走,憑借這群臨時匯集的烏合之眾可攔我不住!”
從安明知此話不假,卻仍然鎮定心神,嘴角笑容更深了些“你確定?”
“確定,”小賊的眼中的目光略微凝重了些,但囂張的語氣卻是不改。
從安輕輕抬手,周圍便響起整齊的弓箭上弦聲,聽得那小賊臉色微變。
“你要什麽?”從安滿意地看著他的表情,隨意的問道,仿佛現在被威脅的不是她一般。
“鳳靈公主,這箭在弦上,您敢發嗎?”小賊明顯吃軟不吃硬,被威脅之下語氣也更加強硬。
從安冷哼一聲,掌心一番,弩箭枯葉便出現在她的手心,箭上寒光直指小賊。
手中長劍翻轉,劍鞘利落的將擊至膝蓋的弩箭彈飛。
小賊終於變了臉,抱著孩子也不知道在思量著什麽。
弓箭手手中箭集體下移,對準了他的下盤。
“現在,你還覺著,這是群烏合之眾嗎?”從安傲然的揚起下巴,語氣冷漠。
“嗬,久聞苟家父子治軍嚴明,果然不假。”小賊反倒笑了“沒想到在這短短的時間裏,便能將一眾疲軟之士,治理成如今模樣。”
“但凡從軍者,無論是在誰的帳下”從安卻笑著道:“都是我北辰的好兒郎,哪裏有什麽軟弱之士。”
“但是你。”從安臉上表情一便,笑容猛地收起“挾持孩童,可不是什麽好漢!”
小賊似乎是被激到了,氣息上也有了些許波動。
從安眼中光芒炸裂,又生生按捺住想要出手的心思,靜靜地等待著。
“我要皇上立時停止追查孩童丟失之事,”小賊冷哼一聲“否則,我就殺了這個孩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小櫻卻笑了,小聲清脆,聽的人心都化了。
從安的臉色卻徹底陰沉下去“難道本宮的孩子是孩子,旁人的孩子便不是孩子了?”
那小賊反倒是一挑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對從安的這個反應表示滿意。
但他確確實實是惹怒了從安。
取劍歸來暗衛飛至從安身邊,從安伸手接過知秋劍,身上氣息匯聚,似乎隨時都能暴起傷人。
“朕答應!”趕來的蕭允辰卻忽而開口。
那小賊身上的氣息卻猛地變得暴虐,嫵天的心底也變得一片冰寒。
小賊忽而朝著從安飛射而去,從安唯恐傷到小櫻,不敢隨意出鞘,隻得以手為刃與他過招。
那人身法極其巧妙,比起那晚的試探,對方此次明顯是動了真格,掌風淩厲如刀,身法縹緲若鬼魅。
掌風吹動下,從安頭上的珠翠滑落,三千青絲飄散,背上生生受了一掌,但小櫻也重新落在她的懷中。
手中一沉的同時,耳邊那小賊的輕笑聲散落,從安護著小櫻從帳篷上飛落喝住了想要追尋的眾人。
蕭允辰手下的那些暗衛並不聽他的,跟著那道藍影,跑沒影了。
“就這麽放他走?”蕭允辰急問。
“追不上的。”從安搖頭,顧不得逝去嘴角的血絲,趕緊查看小櫻的情況。
後者咯咯笑著去抓她散落的烏發,看起來依舊活潑。
蕭允辰看著手上的從安,愧疚的攬住她的肩頭,對著一邊還呆愣著的眾人叱道:“愣著作甚!請薑院卿!”
從安抬手逝去嘴角的血絲,眼神深邃,目光駭人。
等到薑院卿進入龍帳時,從安已經坐在床上調息。
蕭允辰守著小櫻就在一幫看著幹著急,苟從忠有心幫忙,但也不敢亂來。
床上的青絲散落的女子哇的一口吐出鮮紅的積血來,薑院卿趕緊上前,手中銀針翻滾間直接朝著從安紮去,助她調息。
“沒事。”從安強撐著開口,聲音倒是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這般虛弱“他留手了。”
薑院卿慢慢的收起銀針,而後替她把脈。
從安受的是內傷,薑院卿細細把脈,利落的開方子,同時低聲道:“是隔空掌。”
這下蕭允辰的臉色徹底變了,那個人,看起來最多二十餘歲,極有可能是張落口中的魔宮小宮主。
這樣一個魔宮三代的人,都有這樣的功夫,那其他人呢?
那小賊今日要挾之舉,似乎坐實了魔宮所行的殘忍之事。
苟從忠當即握緊了拳頭,牙關緊咬,腮幫子鼓鼓的。
“皇上。”從安忽而開口“臣妾想請薑院卿重新給那孩子驗屍。”
薑院卿一愣,就聽從安道:“避開孩子母親,解刨。”
蕭允辰也是一皺眉,這都過了這麽久了,還有那個揭破重驗的必要嗎?
從安卻死死地盯著他,眼中似乎有火焰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