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妖道
今夜?
嫵天冷笑一聲,今夜本是除夕夜,本該好好熱鬧的軍營卻是外鬆內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軍中上下警惕性更超往常。
就連艾小賊那般的好功夫,進來也被人提前發覺蹤跡,被蕭允辰那隻狐狸來了個甕中捉鱉。
從外麵看,自然看不出什麽。
但是蘇子玨的帳子本身就在內部,這些防備瞞不過他的眼睛,難道他還能發覺不了?
從安冷哼一聲,支著腮幫子漠然地看著他。
說出這種話,把她當傻子糊弄不成?
蘇子玨心中有些無奈,同樣覺著,自己方才所言,有些糊弄人的感覺。
於是他輕咳一聲,笑盈盈地問“娘娘不信?”
從安便悠悠的歎道:“今晚若是得不到答案,隻怕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倒黴。”
她頓了下,又補了一句“當然,若是有了答案,隻怕倒黴的人更多。”
“不過,這些和先生的推算,又有什麽關係呢?”
小櫻已經熟睡,狐狸死死地守在搖籃邊。
入夜前,皇後娘娘特意囑咐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小公主半步。
睡夢中的孩子,嘴角帶笑。
之前在楚家的時候,從安的奶水有限,又不放心旁人,故而小櫻身上並沒有多少肉。
可被救出來後,她卻頓頓吃的肚兒圓,小臉也長開了,胖乎乎的分外討喜。
隻是不怎麽親人,哪怕是奶娘,大多也隻能在喂她的時候抱她一會兒。
除了爹娘,倒是與嫵天親近。
除此外,便是這個忽而被派到她身邊的狐狸。
帳中門簾忽而被人掀起,狐狸立刻警覺起來,餘光隻看到一個紅影正朝著這邊走來。
看到這一抹朱紅,狐狸剛剛繃緊的身子也有了一瞬間的放鬆。
他對著來人行禮抱拳行禮“皇後娘娘。”
來人修長的指尖貼在朱紅的唇上,在昏暗的宮燈下,她的半邊容顏都藏在陰影中,微微挑起的嘴角,笑容有些詭異。
“噓。”來人示意狐狸莫要出聲,免得吵醒的小櫻。
她自己則走進了些,伸手想要觸碰小櫻,可她的手尚未碰到小櫻,狐狸的刀便已經朝著她刺去。
來人沒有防備,手臂上挨了一刀,當即一個閃身落在了一旁。
狐狸單手將哭泣的小櫻從搖籃中抱起,手中寒芒直指來人。
奶娘被小櫻的哭聲驚動,立即走了進來,才入帳中便看到狐狸劍指皇後娘娘的場景,立時嚇得驚叫出聲。
來人搖晃了下,噗通一聲跌倒在地。
奶娘被嚇得兩眼一翻,同樣昏死過去。
已經冷靜下來的從安正在陪著蘇子玨磨時間,忽而嫵天撩簾而入,快步走到從安身邊,附耳道:“娘娘,狐狸叛變,劫持了小公主。”
從安頓時一驚,當下什麽也顧不得了,直接朝著小櫻的帳子飛去。
小櫻的帳子已經被兵士團團圍住,這些人見到從安,臉上有驚慌和詫異“皇後娘娘?”
從安掃了那個出聲之人一眼,立刻掀起帳簾走了進去,隻見在一片寒光中,被包圍的狐狸單手抱著哭泣的小櫻,手持利刃警覺地看著這些人。
他身邊不遠處,還倒著一個紅影,看打扮和側臉,竟和自己差不多。
這一幕,已經很清楚了。
從安當機立斷,直接叫人將那人綁了,順帶還道:“卸了她的關節,以防縮骨!”
見到她上前,狐狸後退一步,眼中警惕不降。
倒是小櫻,忽而咯咯一笑,朝著從安張開了胳膊。
狐狸這才鬆了口氣,收起利刃,主動上前將小櫻遞給從安。
從安緊張地看著懷中的孩子,心都要化了,同時也重重的鬆了口氣。
她抬眸看向狐狸,對著他一笑“你是怎麽知道那個是冒牌貨的?”
狐狸猶豫了下,才道:“她進來後直接過來看公主,而且公主哭了。”
從安一愣,而後失笑。
外麵天寒,人在外麵走著,難免會沾了涼氣。
除非是緊急情況,她和蕭允辰過來時,總要先在火盆邊烤去涼氣才湊到小櫻身邊。
副將上前,在被綁之人耳後尋摸了下,果然找到了人皮麵具的接口。
而後朝著從安投來了問詢的眼神。
見到從安點頭,他才動手掀開了麵具。
立時,小櫻又大哭起來——這回是被嚇得。
從安趕緊擋住了小櫻的目光,一邊輕聲哄著,一邊打量著那個人。
那人的麵容平整,就連鼻子也被削去,麵具之下的臉倒像是沒有皮一般赤紅一片。
從安曾經聽過江湖上,有人為了練易容術,會將自己的麵皮剝去,她當時還以為不過是句玩笑話,沒想到今日竟叫她看見活的了。
這樣的人,應當不是那麽容易培養的吧?
從安看了狐狸一眼,後者利落的將身上的解藥拋了過去。
“給本宮審。”從安漠然道:“若是審不出來,就叫無常衛來審!”
無常衛的刑訊手段是出了名的,尤其是苟兩的。
哪怕是死人,他也能從嘴裏摳出點消息來。
她是動了真火,故而言語間沒什麽客氣在。
今夜的事,她想想都覺著害怕。
她抱著小櫻回到龍帳,小心的哄著,可小櫻似乎是真的被嚇到了,任憑她怎麽哼歌搖晃都扯著嗓子拚命地哭嚎著。
孩子的哭聲,叫從安心中焦躁異常。
她實在沒了法子,便皺眉對著嫵天道:“去請方才那位先生過來撫琴。”
嫵天一愣,這似乎有些不合規矩。
但她看了眼哭泣不止的小櫻,也隻能咬牙應下,出去的時候,卻不忘對著人吩咐,命令這些人,在龍帳旁邊搭一個臨時的小帳篷。
當蘇子玨抱著琴來時,小帳篷已經搭好,帳篷中的火盆燒的正旺,溫暖如春。
而孩子帶著沙啞的哭聲,就有些刺耳。
蘇子玨沒有再耽擱,很快,琴音響起,平靜又安寧,帶著淡淡的喜悅與溫馨。
小櫻的哭聲逐漸停息,打了個哭嗝兒,慢慢的睡著了。
從安也鬆了口氣,重新將小櫻遞給了狐狸,示意對方在這裏等自己一會兒,而後才出門朝著旁邊的小帳篷走去。
蘇子玨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了摸淺淡的笑意。
斷了綁繩的鬼麵就扣在一邊,麵具上的圖案猙獰,可這個如玉公子半點都不搭邊。
他指尖的琴音逐漸停止,而後起身對著從安長施一禮。
從安像是想起什麽一般,沒有回禮便直接走了,等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半張白貓的麵具。
“新年禮。”她說,語氣裏多了些柔和,沒有方才的咄咄逼人和暗含殺氣的冷漠。
“小櫻很喜歡你。”從安道。
這是她和善的緣由。
現在看來,小櫻似乎對善意和敵意有種本能地反應。
小孩子的直覺,最精準不過。
更何況,這個人曾經為了撫琴哄小櫻傷了手,如今傷口才好。
縱使他有問題,從安也不好拆橋太快。
“娘娘的問題,有答案了。”蘇子玨接過麵具,忽而道。
從安一愣,便看他已經將麵具重新帶到了臉上。
白貓麵具遮住了他的半張臉,卻沒能遮住他的芳華,他看起來還是如玉般美好英俊。
這樣的人,是能魅惑世人的。
他的容顏,叫從安有些羨慕。
要是她也有這麽一張臉,隻怕能省下很多事。
不過她也就是想想,想過了便拋在腦後了。
帳外傳來王公公的聲音,聽得從安一愣,她轉身走出去時,蘇子玨便跟在了她的身後。
“娘娘,皇上請您過去。”王公公道。
從安看了眼跟出來的蘇子玨,隨口吩咐嫵天送他回去,順帶還警告般的看了眼蘇子玨。
要是嫵天也被撩撥,他不介意將蘇子玨變成和王公公一般模樣。
王公公的臉色並不好,可見形勢之嚴峻。
從安收斂心神,跟隨在王公公身後,朝著蕭允辰處理公事的帳中去了。
蕭允辰黑著臉看著跪地之人,並不想多言。
跪地之人身上沾了一身的熒光粉,還有灰塵,看起來十分的狼狽。
和之前相比,他消瘦的麵頰上胡子拉碴,眼窩凹陷,眼下烏青極重,臉頰上還帶著灰塵和擦傷,腿上的擦傷也不住地往外冒血。
沒有人給他包紮。
站在蕭允辰身後的兩個暗衛看向他的眼神近乎是看向死人,而壓著他的兩個兵士,看向他的目光更加陰森,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剝皮挫骨。
從安來時,先是注意到蕭允辰的怒火,而後才看到了跪倒在地的那個人。
蕭允辰重重的一拍桌子,驚得從安立時回身,驚疑不定地看著蕭允辰“皇上?”
蕭允辰指了指書天道長,冷聲道了兩個字“妖道。”
從安又是一愣,難以置信地看著書天道長,書天道長忽而抬頭,對著她輕聲一笑,笑容裏滿是譏誚。
“這就是你當初護下的人!”蕭允辰的聲音裏滿是冰寒和怒火。
其實他心裏更多是失望,以及替這個女人覺著不值。
那些人,一個個的,從醉竹到書天道長,哪裏就值得她當初那般相護了?
從安心中慌亂如麻,覺著不可思議的同時又覺著失望透頂。
怎麽會呢?
“你自己說,”從安開口時,語氣平靜如常,就好似在說今天天氣如何一般“還是說,請他們叫你說。”
書天道長冷眼看著從安,隻問“我說,你便信麽?”
“不信。”從安斬釘截鐵地道:“隻是本宮找不到你作惡的理由。”
“難道本宮當初的贈金,不夠你揮霍嗎?”從安的聲音裏夾雜了火氣“竟還要你這般為非作歹?”
書天道長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一般,仰頭大笑“娘娘,做壞事還需要什麽理由。”
從安一把抽出身邊暗衛手中劍,寒光直指書天道長。
“皇後。”蕭允辰忽而開口,強行止住了從安到了嘴邊的話。
“既然皇後沒什麽要說的了。”蕭允辰便揮了揮手,示意兵士將人押下去。
從安冷眼瞧著,自始至終不發一言。
蕭允辰又給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這些人便同樣退了出去,一時間,這帳中便隻剩下他們兩個。
從安無力的丟了刀劍坐在地上,無助的像是個孩子。
怎麽會這樣呢?
蕭允辰蹲在她的身邊,抱住了她,在她耳邊循循道:“皇後,知人知麵不知心,朕知道你素來心軟,對身邊人看的極重,但是……”
他停頓了下,又道:“這些日子以來,你也該看清楚了。”
“你放了允禮,結果他要篡位,你放了這道士,結果他為禍一方。”蕭允辰接著道:“還有那個東旭的公主……”
“朕知道,你總念著舊時情誼。”蕭允辰的聲音壓得極低,比起方才的怒火,他現在身上的氣息倒是平穩不少。
“但如今你是皇後。”蕭允辰在她耳邊輕聲道:“你也該分得清楚情誼和利弊了。”
“答應朕,別再心軟了。”蕭允辰深情款款地哄道:“好嗎?”
從安眼皮子一跳,總覺著有哪裏不太對勁,蕭允辰像是在憋著壞水一般。
她心裏有些慌亂,但還是收斂了眼中的光華,順從的點頭。
可她依舊滿腹疑惑,書天道長,為何要害那些孩子呢?
之前書天道長受製於蕭允禮,難道這些事是蕭允禮做的不成?
還是說,是一個和她極度親近之人?
她心中的不安更濃,單單是一個書天道長,隻怕是不會叫蕭允辰放下蘇子玨之事刻意來此的,隻怕還有旁的事。
“來。”蕭允辰將她扶起“地上涼。”
從安在蕭允辰的攙扶下,慢慢的站起身來,坐在了桌案後的椅子上。
椅子上墊了厚厚的羊毛墊,極軟。
這麽一坐,從安便看見了桌上的情報,當即身子便僵在了原地。
“國都近來大雨,宮人們修整墳塋時,發現了個空包。”蕭允辰的就搭在從安的肩膀上,他的手掌微微用力,掐的從安的肩膀有些疼。
蕭允辰湊到從安的耳邊,壓低了聲音問道:“皇後,你看,是誰的屍首沒了?”
從安的身子逐漸恢複柔軟,她看著桌上的情報,目光落在了那三個字上——風常在。
“皇上的意思是,風芸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