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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舉薦

  沈素期將當初在護國寺祈福的講過粗略講述了一遍,隨後道:“大師之言自有道理,池靖遠的行為人人憤然,但凡有些良知的人皆不會再為他效命,你且當為了百姓,試一試說服他們,也好叫大越土地少染些血。”


  池靖卿見她眉眼含著悲憫,語氣亦帶愁緒。縱然經曆這麽多事情,她仍心懷善意,乃是他最為欣慰之處。


  她眼中帶著哀求,他如何忍心,歎息一聲,道:“百姓受苦多日,若可兵不血刃,乃是雙贏的局麵,”話鋒一轉,“若效果良好,你可是他們的大恩人。”尾聲淺帶笑意。


  沈素期壓在心頭的石頭終於落下,心中狂喜,眉眼含笑,靠近在他臉頰輕吻一下,迅速坐直身體,略微低頭,雙頰生紅雲。


  殊不知,因著她幾句話,免了多少死傷。


  池靖卿微怔,多費些口舌,換佳人一吻,值!

  京城。


  不知從何時起,忽然湧入大批衣衫襤褸的百姓,手中皆拿著一個破舊的空碗,沿街乞討,更像難民。


  隻是一時之間出現了這麽多乞討的人,哪有那麽多食物施舍。


  於是便有了現在這副景象,城門口幾百人靠著牆角,或蹲或坐,或站或躺,來往的百姓商賈皆可看到。


  大街小巷皆被難民所占領,一天兩天還好,時間一長,京城中的百姓皆起了厭煩之心。


  “這些人都是哪裏來的?為什麽朝廷不管?”


  “聽聞是打南方來,南方發了洪水,逃難過來的。”


  “南方?皇上前陣子不是收了賑災銀兩了嗎,難道沒有發下去?”


  “興許是了,否則京城中怎麽會出現難民。”


  “前陣子賦稅便收了不少銀兩,現下又打著賑災的幌子收因銀兩,到頭來災卻沒有賑,皇上這是變著法的壓榨我們呢!”


  忽地,傳來一陣馬蹄聲,百姓讓出中間的道路。


  一輛華麗的馬車自南向北行駛,馬兒疾馳,帶起塵土,靠得近的百姓被灰塵嗆到,頓時發怒。


  “不就是有兩個臭錢嗎,顯擺什麽呀。”


  “噓,小點聲,看那架勢是去皇宮的,估計是朝廷的人。”


  “呸!”


  百姓的聲音不小,馬車即便疾馳中,也可聽得出些許。


  趕車的小廝聽得那些難聽之言,猶豫半響,朝馬車中道:“公子,你別聽他們的,他們盡會嚼舌根,都是逞口舌之快的粗人罷了。”


  要知道馬車中坐著的可是皇上麵前的紅人,當真惹急了,在皇上麵前說上那麽幾句,這麽點百姓可不夠折騰的。


  段喃手中捧著一本書,唇角涼薄,道:“即是嚼舌根,必是心中之言。且他們的話沒錯。”聲音帶著涼意。


  小廝自知說錯了話,不敢再多言。


  馬車在皇宮門口緩緩停下,一下馬車,便見門口聚集了不少大臣,見他到了,皆湧了過來。


  禦史大夫率先開了口:“段大人,京城中的情況你可知道了?”麵色透著焦急,情況緊急,一時半會兒卻拿不出個主意。


  段喃並未因眾人圍過來而有半分動搖,邊朝裏麵走去,邊道:“適才經過城中,略有耳聞。”


  中書侍郎麵色愁苦,緊隨其後道:“現下皇上正在氣頭上,也隻有段大人您能在皇上麵前說上話,您可有主意了?”


  言下之意,皇上必定會對他發問,他準備好了嗎?


  段喃在朝廷中久了,眾人漸漸也能摸出他是什麽性格了,孤傲了些,卻並不是見死不救之人。


  今日他若拿不出注意,皇上畢竟會怪罪他們,遷怒更不是沒有可能。


  段喃目視前方,淡淡道:“大人言重了,難民成災,便從根部解決災患,如此,皇上才可高枕無憂。”聲音未有波動,好似無心之言。


  大臣們相視幾眼,心領神會,對著段喃又是一陣恭維,卻未見他眼底的輕嘲。


  皇上愈發不待見他們這些大臣,凡事皆已段喃的意見為重,恰好借此機會,為皇上出個好主意,也好分一些皇上的重視。


  言談間,禦書房到了。


  果然,池靖遠大發雷霆,他們還未進門,一青花瓷茶杯便朝門口摔來,聲音刺耳,渣滓碎了一地。


  大臣們快步走上前去,在龍案前齊齊跪下,伏首道:“臣等參見皇上,皇上龍體貴重,還請息怒。”


  池靖遠一拍龍案,怒氣更盛,冷聲道:“息怒?賑災的銀兩被下麵的人貪汙,到了百姓手中更是所剩無幾,京城湧入大批難民,每天都有人餓死、病死,不知情的百姓戳朕的脊梁骨,朕如何息怒!”


  這幾日民間皆是有關南方水澇的傳言,皆是對他這個皇帝的罵聲,一個人可以砍了殺了,上百人上千人也砍了殺了,那他這個皇帝還當不當?

  官員貪汙,百姓罵聲一片,朝臣束手無策,隻會遞一個又一個的折子,他不震怒才怪。


  幾位大臣相互看著,猶豫著仍未有人敢開口。


  池靖遠沉著一張臉,怒道:“幾位愛卿皆是百官之首,京城中的事情不是一日兩日了,你們有什麽看法。”


  雖是詢問,但若他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今日誰人也別想好過。


  事到如今,也顧不上其他了,禦史大夫略微抬頭,遲疑道:“皇上,微臣有一法子,不知當講不當講。”


  這個時候還問什麽當講不當講,隻管講便是了,池靖遠壓住心中不耐,道:“講!”


  禦史大夫思及先前段喃之言,加以修改,道:“皇上,下發的賑災銀錢被當地官員貪汙,主要便是貪官當道,倘若換上清官,便斷不會再發生此等事情。”


  這便是段喃所言的從根部解決在問題。


  果然,池靖遠麵色稍緩,沉聲道:“朕怎會不知是貪官的責任,隻是若換了人,萬一又是貪官,朕豈不是又要白白浪費一大筆銀子,屆時無知百姓又該罵朕了。”沉重的聲音略帶無奈。


  顯然,即便他是皇帝,也堵不住百姓的悠悠眾口,且現在整個大越的官員百姓,皆在盯著此事,若處理不得當,最終被怪罪的仍是他這個當皇帝的。


  先前段喃並未提及此問題,皇上這話將禦史大夫問住了,無人敢保證換上去的人就一定是清官。


  祁國公暗中看了段喃一眼,心下一動,道:“皇上,微臣以為,若派人前去監督,便不會再發生貪汙一事,再一同治理水澇,定會事倍功半。”最後半句話緩緩吐出,池靖遠眼底掠過一抹精光。


  他沉吟一聲,似覺此方法可行,沉聲問道:“派人前往的確可以根治貪汙,但要派何人前往,你們可有人選了?”


  “這……”


  一涉及去下麵放差,便是一陣沉默。


  南方水澇不知具體是個什麽情況,但就難民數量而言,規模不小,且恰逢雨季,水勢定然不小。無人想去也在情理之中,但又必須有人前去,於是,便有人盯上了現下最得皇上力的人,


  中書侍郎提議道:“皇上,既是前去賑災,必定會帶上銀錢,且個中滋味不是一般人可體會得了,此人必定要得皇上信任,對皇上忠心,且兩袖清風,不與世俗同流合汙。”


  雖未直接道出是何人,但不與世俗同流合汙,卻叫幾人一齊想到了一人。


  禦史大夫忙附和著:“皇上,若說不與世俗同流合汙,眼下便有一人,且兩袖清風,定可勝任此事。”說話間,有意無意地看了段喃一眼。


  池靖遠留意到他此舉,從善如流問道:“愛卿所言是?”盡管料到了是段喃,仍要問上一問。


  他點將是一回事,大臣舉薦又是另外一回事。


  禦史大夫應道:“回皇上,段大人便是合適的人選,他對皇上的衷心乃是有目共睹的,且從未收受賄賂,可謂兩袖清風,派段大人前往,再合適不過。”


  中書侍郎隨後附和:“皇上,段大人年輕能吃苦,行事謹慎,此事更能夠磨練段大人的心智,於情於理,皆應派段大人前往。”


  從對皇上對百姓的好處,再到對段喃自身的好處,皆說了個遍,且再無更合適的人選,池靖遠豈有不動心之理。


  他目光一轉,看向段喃,沉聲問道:“段愛卿,你可願意為朕分憂?”


  雖是詢問,卻讓人無法拒絕,若連為皇上分憂都不願,便也無需再在朝廷了。


  段喃一刻未猶豫,應道:“為皇上分憂,是微臣的榮幸。”


  幾位大臣聞言,又是一番恭維,池靖遠麵色終於緩和下來,眼中帶了讚賞,道:“果真,段愛卿不辜負朕的重望,事情緊急,你且回去準備,明日一早便啟程。”


  禦史大夫見段喃未反駁,眼珠一轉,道:“啟稟皇上,微臣有一提議,不知當講否。”


  有人願去治理水澇,池靖遠稍微鬆了一口氣,抬手示意他講話。


  禦史大夫道:“皇上,段大人雖是內閣學士,卻終究是個虛名,南方貪官當道,想必勢力不小,若不派個官位重些的人,隻怕壓不住貪官,段大人反而會受人所製。”


  言下之意,並非覺段喃這個身份去不得,而是封他更高更實際的官位。


  這話在理,池靖遠略微思索,道:“如今空著的重要職位,便是丞相了,”聲音一頓,“但段大人還年輕,且等他治理得當,立下功勞再考慮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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