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來曆不明的女人
驅散士兵,戚榮朝顧將軍的營帳而去,將適才發生的事情與之粗略匯報過,後者顯得謹慎得多,道:“來曆不明的女人不能留在軍營中,等她醒了便送走,無需再管其他。”
頓了頓,又覺不妥,又道:“先調查那女人的身份,等她醒了盤問一番。對了,人安置在最偏僻的營帳裏,莫讓她有機會接觸到其它士兵。到了這個時候,不能出半點差錯。”草木皆兵純屬無奈之舉。
戚榮完全可以理解他的行為,沒有提出半點異議。
早膳之後,池靖卿與顧將軍、戚榮在主帳協商應對漠北軍隊之事,沈素期營帳中無人,顧明玉在軍營中轉了轉,悄無聲息的溜了進去。
趁著她不留意,到了床榻側麵,避開她的目光,壓著聲音咳了聲。
沈素期頓時警惕起來,朝門口看去,低喝聲,“誰?”右手伸到枕頭下,顯然那裏有她防身的武器。
顧明玉笑眯眯的閃身到了她眼前,隨意在床榻邊坐下,豎起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半打趣半認真道:“素期,這若換了旁人,你早成了具屍體了。”手腕輕抖,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出現在了手中。
沈素期被她這變戲法似的手法逗笑,受教了似的點頭,笑眯眯道:“是,感謝女俠饒命。”杏眸點點戲謔,語調戲謔。
顧明玉見她沒被自己嚇到,道了聲無趣,湊近了仔細看她半響,滿臉滿意:“看來心病還需心藥醫,氣色恢複得不錯。”
頓了頓,倏然神秘起來,話鋒一轉:“素期,我隻跟你講,我今兒個醒得早,聽見一有趣兒的事,你可千萬別告訴二王爺啊。”
沈素期眨了眨眼,連池靖卿也不能告訴?會是什麽事?心下這麽想著,也便問了出來。
顧明玉見她表現出好奇,更有了興致,眼睛閃亮亮的。本想賣個關子,卻迫不及待了,道:“今兒個早上,我出了營帳便見有個陌生女子被士兵抬著往角落的營帳去了,出於好奇便跟了過去,你猜怎麽著?”
女子被士兵抬到了角落裏,還能怎樣,沈素期下意識便往入非非的方向想,朝她曖昧一笑。
顧明玉眉眼彎彎,輕咳一聲:“素期,你這想法真是太不正經,不過倒也合情合理。”見她麵露窘迫,續而道,“那女子人很消瘦,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似乎逃難過來的,但一直昏迷著,現在好像也沒有醒呢。”
原本便是一件極為正經的事情,被她一開場的不正經渲染了氣氛。
沈素期正經起來,秀眉微蹙:“此事顧將軍知道嗎?”若當真是難民,理應安排軍醫前去查看,怎麽聽她的口音,連個去看的人都沒有。
顧明玉沉吟著搖了搖頭:“早上引起不小的騷動,我爹應該知道了,但他是不會出麵管這種小事的,最多也是交給戚榮去處理。”
言下之意,放著那女子不管,也是戚榮的主意
沈素期腦海中浮現當時江蘇一帶水澇,難民們的處境與模樣,胸口像被什麽堵住了似的,有些喘不過氣。
眼瞼微垂,眉間幾許愁緒:“若當真是難民,我沒有辦法棄之不顧,若是沒有軍醫去,也不知她還能堅持多久,我得看看去。”
說罷,作勢便要下床。
“素期,你先別動。”顧明玉忙起身攔住了她道,“那女子來曆不明,勢必不能讓她在軍營中久留,晚些時候定會有軍醫去檢查她的身體,你無需擔心。”
見她停下動作,續而道:“我見你整日在軍帳裏待著,擔心你待悶了,才將此事當笑話講給你聽,可沒有要你出頭的意思,且這事也輪不到你出頭,你安生在這兒躺著便好。”
沈素期眼前浮現的皆是難民的樣子,如何放任不理,歎息一聲:“若我沒有見過難民,也就罷了,但現下我深知她的處境,縱然我不去,我心中也總惦記著,我偷偷去看一眼,不會叫人知道。”
她模樣堅定,顧明玉深知她的性子,若強行勸說,也無法動搖她的想法,不由妥協:“你去了王爺定會知道的,罷了,我帶你去,不過你若是存了留下她的心思,我勸你還是盡早打消。”
沈素期哪會不答應,至於留不留,她相信隻要自己開了口,池靖卿應不會拒絕。
隨著顧明玉來到那女子所在的營帳,門口守著的四名士兵認得二人,恭恭敬敬將二人請了進去。
那女子果真已經瘦的不成樣子,隻剩下了皮包骨,躺在床榻上,體型像個孩童似的,似乎因為飽受顛沛流離之苦,即便處於昏迷中,仍緊皺著眉,雙手握成拳頭。
沈素期見到的便是這一幕,與她在江蘇所在的染了時疫的難民唯一不同的便是她沒有染時疫。
她心生憐憫,更加無法放任不管,未走上前去,回身朝外走去:“我去請軍醫過來,她這個樣子再不醫治便有生命危險了,至於王爺那邊我去說,明玉,你知道軍醫在哪兒,你可以帶我去嗎?”
她秀眉緊皺,雙眼含著悲天憫人之情,顧明玉被她看得莫名心虛,仿佛不幫她這個忙,便做了不仁不義之事似的,心軟下來,再次妥協:“好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再者你有王爺撐腰,應當不會出什麽事。”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們還未請來軍醫,路過主帳門口,便被池靖卿幾人撞了個正著。
沈素期未經允許便出來軍帳,條件反射的心虛起來,但想到自己出來的緣由,又硬氣了起來,福了福身:“王爺,顧將軍。”
池靖卿在此處見了她時,麵色便不大好看,現下也未出聲,隻負手看著她。
顧明玉被顧將軍的目光一掃,也不由有些心虛,還未開口辯解,沈素期便坦然道:“王爺,今早士兵發現一昏迷的女子,現下那女子生命垂危,我正要請軍醫去為她檢查身體,”
頓了頓,看了顧將軍一眼,顧及到池靖卿的顏麵,話鋒一轉,“但想到此事需要經過王爺與顧將軍同意,又聽聞你們在此商量要事,便鬥膽尋了過來。”
顧明玉聽罷此言近乎目瞪口呆,他們什麽時候要來這詢問了?不是被人抓了個正著嗎?
池靖卿將她適才那心虛的模樣看在眼裏,又聽聞她這話,眼底掠過一縱容的笑意,麵不改色,道:“哦?既然要請軍醫,那軍醫去了便沒有你們什麽事情了,回去便好了。”
沈素期無疑給自己挖了個坑,又把自己帶了進去,不僅沒有為自己開脫成功,反而被他用自己的話給打發了。
她略有錯愕,很快反應過來,道:“王爺,男女有別,那畢竟是個女子,多有不便,我還可在一旁幫襯著,即便幫不了什麽,我回去了也不會安心,便讓我跟著去唄。”
當著顧將軍的麵,她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池靖卿隻深深看她一眼,便率先朝那女子所在的營帳走去,沈素期一見自己沒有被拒絕,麵色一喜,快步跟上。
隻是進了軍帳,得逞的竊喜之感被淡淡憂愁所取代,她從未想過,如今竟還有這樣的難民。
軍醫隨後便趕來,當著幾人的麵為女子號脈、檢查身體,做完這一切後,回身恭敬道:“啟稟王爺,此女長時間饑餓,且勞累過度,才導致昏迷,除此並無大礙。”
換言之,隻要吃點好的填飽肚子,好好休息便能夠調整過來。
女子即沒有什麽大礙,之後的事情也有人處理,池靖卿隨便扯了個借口,便將沈素期帶了出去。
路上過往士兵接二連三,待將人帶到了營帳中,他麵色微沉,語氣夾雜著一絲怒意皺眉道:“顧明玉將你帶出來的?”
沈素期被他抓了個現行無話可說,但又擔心他遷怒於顧明玉,忙道:“是我自己要出來的,她看在我苦苦哀求的份上才勉強帶我出來。”
池靖卿並未因她的解釋罷休,聽她說的頭頭是道,輕哼一聲:“你知道她是什麽人嗎便往上湊,萬一她當真是從江蘇一帶逃難出來,身上染了時疫,現下躺在床榻上需要救治的人便是你了。”
越說情緒越失控,話到最後,尾聲都抬高了幾度。
盡管他這樣說,沈素期仍未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挺直背脊看著他的眼睛,端的是正義凜然的模樣。
池靖卿被她這一看,看的沒了脾氣,道:“素素,現下敏感時期,我們沒有人知道她從哪裏來,是什麽人,為什麽成了這副樣子,又為什麽這麽巧合的倒在了軍營附近。
這便足夠證明她來曆不明,身份可疑。如今漠北的軍隊馬上便到了建州,我與顧將軍謀劃著如何給予對方重創,實在無暇顧及她會不會有生命危險,也無暇在她身上花費過多的心思。
素素,你別再在她身上花費心思了好嗎?若她是敵,最後過度的關心隻會傷害了你。”這話並非誇大其詞,依著沈素期的性子,必定會照料那女子,直到她身體恢複過來,有了歸所。
但她自己身上尚且虛弱,如何有精力去為他人操心。
他這話顧全了大局,卻頻頻表現出對那女子的漠不關心之意,縱然沈素期知道他以大局為重,心裏仍覺有些不妥。
倔強地看著他的眼睛,道:“打仗是為了百姓,那女子也是大越的百姓,我們理應照顧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