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事發
顧明玉這細微的不自然也沒能逃過沈素期的眼睛,但很快前者大腦轉了過來,又道:“畢竟李先生帶了閩南城的所有百姓到了平陽,百姓都還沒有住處,看這天氣恐怕又要下雨,王爺忙著百姓的事情,脫不開身也是情有可原。”
見她半信半疑,白了她一眼嘀咕著:“知道你擔心王爺,但王爺也不是小孩子了不是,他身邊還有秦公子,會有什麽事。”
語氣半責怪半打趣,沈素期不由信以為真,笑了笑應付過去:“倒也是,若有事情他也會告訴我。”想來也是她多心了。
顧明玉鬆了口氣,她說這話的意思便是相信了,在床榻邊坐下,道:“你這裏怎麽點了這麽多盞燈,”忽地想到什麽,“外麵陰沉沉的,我看著也怪嚇人的。”
現下外麵,兩人若隔得遠了,連人影都看不清楚,不過也正給了他們便利。
隻可惜池靖卿沒有將此事告訴沈素期,她也不好多嘴。
又一道風刮了起來,掀起門簾。
沈素期聽著呼呼的聲音,往被子裏鑽了鑽,忽地想到什麽,抓著她的胳膊:“明玉,這會兒晚晴也是自己在營帳裏,也不知她怕不怕,不如我們去看看她?”
顧明玉麵色不大好看,雖知她擔心晚晴,又不願見,看了眼不遠處的花盆,隨手指了指:“你看,她天天送提神湯來,今兒個是不是還沒送?估摸著也快來了,屆時我們把她留下就是了。”
自打那日晚晴送了提神湯來,他們沒有拒絕,她便日日都送來,雷打不動,外麵雖陰天,但到底還沒下雨,她也定會過來。
沈素期遲疑片刻,便應了下來。
半響,隻聽顧明玉發出疑惑的聲音,邊起身邊道:“素期,你有沒有發現你這花好像有點不大對勁。”走到花盆邊,仔細看去,但見花葉根部出現發黑腐爛的現象,原本長在土裏不容易發覺,但屋子裏點了太多燈盞,照得腐爛之處更加明顯。
沈素期愣神片刻,起身到花盆邊仔細看去,這一看也發覺了異樣,語氣頗有感慨喃喃道:“我記得花不能澆太多水,否則便會爛根,看來以後不能再往花盆裏麵倒藥了。”
顧明玉斜視著她,道:“素期,你醒醒吧,我們每日往裏麵倒的也不是水,那是提神的補藥,按理來講這花不應該越澆越茁壯嗎,怎麽會爛根?”
那眼神好像在說她無藥可救了似的,抱下花盆,又拿著燈盞湊到近處看,道:“你看這花的莖部也發黑,卻沒有腐爛的跡象,這正常嗎?”
沈素期在心底接了一句自然不正常,但沒有開口,隻半蹲在花盆附近看著。
兩人還沒有繼續往下猜想,門口傳來守衛通報的聲音,旋即晚晴端著藥碗走了進來。
幾日前顧明玉便察覺,晚晴走起路來沒有聲音,好幾次來送藥,沈素期都沒有察覺,便讓門口的守衛在她來的時候通報一聲,也不至於連進來人都不知道。
顧明玉端起花盆,避開晚晴的視線,邊放回架子上,邊道:“這花養在營帳裏許久不接觸陽光,再這樣下去便要蔫了。”
沈素期麵色如常的站起身來,打趣道:“這不長的好好的,怎麽就那麽矯情了。”抬眼看向晚晴,“外麵那麽大的風還來送湯藥,有心了。”接過她手中的碗,“快坐下,外麵下雨了嗎?”
晚晴看著她向往常那樣將藥放在桌上,抿唇一笑:“外麵還未下雨,隻是風大了些,沈姑娘營帳裏點了這麽多的燈盞,格外的暖和。”
顧明玉拍了拍手,看著那藥碗中深褐色的湯藥,挑眉道:“晚晴姑娘若是覺得你的營帳太冷,待會兒我也讓士兵多加幾盞燈進去,眼看著要到冬天了,生個火爐也是遲早的事,不如順帶著一起置辦了。”
這話說的有些陰陽怪氣,晚晴錯愕的看著她,但半響沒有聽見沈素期為自己開口,抿了抿唇也說不出什麽,緩緩起身:“沈姑娘,藥送到了,我就不打擾了。”
沈素期剛要起身便被顧明玉按住,後者等晚晴出了營帳,才道:“素期,她適才的意思便要留在這呢,她最近在你這待著的時間快要和我差不多了吧?”
她雖每次隻能與晚晴打個照麵,但她好歹是顧將軍的女兒,有這層身份在,除了軍中機密,還有什麽事情是她不知道的,何況看著晚晴這等小事。
沈素期不可否認,但也不願承認晚晴真如她所說,抿了抿唇,又看向適才那盆花,道:“我先把藥倒了。”
顧明玉心頭一動,按住她的手:“等等,倘若那花的問題當真與這提神藥有關,我們便要考慮考慮這晚晴還能不能留了。”
沈素期停下手,緩緩抬眼看著她的眼睛,但見她眼中湧動著戒備與對自己的真誠,收回了手,道:“那要怎麽查?”
顧明玉一時也犯了難,若找軍醫,恐怕會走漏風聲,但除了軍醫外,似乎又沒有人能檢查得了。
眼波一轉,但見沈素期也盯著這藥,忽地想到一人,拉著她的手,道:“素期,為你解毒的毒醫,他精通各種毒藥,不如我們把他找來檢查這藥。”
簡直再沒有比毒醫更合適的人選了,毒醫負責她的身體,為她檢查這藥也是分內之事,如此一來連理由都省了。
沈素期但見她眼中閃爍著亮光,隻得妥協:“那便請毒醫先生過來檢查,但若不是這藥的緣故,晚晴便是好心,我們應善待她才是。”
顧明玉對晚晴言語間的不客氣難察覺,這話也在提醒著她。
顧明玉邊應著邊朝門口走去,看著門口的守衛,道:“你去請毒醫先生過來,莫要驚動任何人,連王爺等人也不準告訴。”隨即朝主帳方向看去,也不知這個時辰王爺他們動身了沒有。
毒醫很快便進了營帳,顧明玉將人引到桌邊,道:“毒醫先生,請您來主要是想拜托您檢查這藥裏有沒有毒。”
沈素期亦起身相迎,道:“毒醫先生,勞煩您了。”
毒醫杵著拐杖,行走時便給人一種他行動不便的感覺,但實際上他身子骨硬朗,身體也無半點不適。
端起藥碗細細端詳了一下,道:“這藥沈姑娘喝了?”
顧明玉趕在沈素期之前開口:“素期還沒喝,所以請先生您先檢查這藥有沒有問題。”
毒醫將藥端到鼻下,輕嗅了嗅,放下藥碗,伸出手指沾了藥水,抿了抿。
沈素期秀眉微蹙:“先生小心。”
倘若藥當真有問題,豈不傷身。
顧明玉在她頭上一敲:“你看她每日都送藥來,即便有問題也是慢性的,否則你出了事,她也別想逃。”
毒醫眼底掠過欣賞,點點頭:“顧姑娘所言不錯,這提神藥中的確摻雜了慢性毒藥,因是慢性,藥勁兒也不大,但恰恰與沈姑娘體內的毒素相克,反而會將藥性發揮到最大,且很可能激發沈姑娘體內的毒素,導致毒素進一步惡化。”
換言之,倘若沈素期沒有中毒,這藥要喝很長一段時間才會奏效,但恰巧她中了毒,便事半功倍。
顧明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雙眼瞪的溜圓,臉上寫滿了憤怒:“太過分了,素期堅持把她留下來,卻換來她恩將仇報,我去找她!”說罷便氣憤轉身,大步朝外走去。
沈素期忙快步跟上,拉住她的胳膊:“明玉,晚晴與我素不相識,無冤無仇,豈會平白給我下毒。”這話說得又急又快,聽在她耳中便變了味道。
顧明玉心有怒火,甩開她的手,回身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事到如今你還要為她說話?事實擺在眼前,這藥是她熬的,還親自送來,甚至還要親眼看你喝下去,還有什麽可辯解的?”
因著憤怒,不由抬高了聲音。
沈素期被她一甩,身子一晃,險些跌倒。
毒醫虛扶了她一下,看向顧明玉,蒼老的眸中透著睿智,道:“顧姑娘,沈姑娘與晚晴姑娘素未某過麵,怎會無故給她下藥,且我們發現她的時候她身上無處放毒藥,這毒藥又是從哪裏弄來的?這背後必定有人指使,若我們現在去找她,勢必會打草驚蛇,不如從長計議。”
顧明玉聽他蒼老的聲音緩緩道來,不由冷靜下來,看向沈素期,麵色帶著歉意:“素期……”
沈素期衝她寬慰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既然知道了晚晴圖謀不軌,順著查下去便好了。”
顧明玉這性格與顧將軍也像了十成,過於耿直,但卻對朋友很好,所以沈素期不怪她。
沈素期目光落在那藥碗上,思量片刻,沉吟道:“晚晴她還不知我沒有喝這藥,算來她送藥也有了近半月了,若我每日都喝,現下會如何?”
毒醫心下了然,應道:“若每日都喝,毒性也該發作了。”
沈素期秀眉微蹙:“那便傳出我毒發的消息,將計就計,晚晴勢必會鬆懈,傳消息給她背後的人,屆時我們將她的消息攔截下來,便有了物證。”
從她信中的措詞,也足夠看出她在為什麽人辦事,澹台月華或池靖遠,皆有可能。
毒醫欣賞她的此時此刻還能冷靜地處理此事,不由感歎池靖卿身邊的人果真個個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