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煞費苦心
宮道之上，時而有提著燈籠的宮女經過，步伐匆匆，像在躲著什麽東西似的。
“快走快走，聽聞上一任皇帝死後的冤魂還在皇宮中徘徊，我們可別撞上。”
“走再快能有什麽用，還不是要去鳳棲宮送東西，真是晦氣，那地方跟個冷宮似的。”
“這話可不能亂說，皇上特別吩咐的，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誰敢違背，這東西送過去我們就能回去了，鳳棲宮不讓外人待太長時間的。”
“憑什麽這麽晚了還要我們來送，明明有那麽多宮女……”
兩個宮女提著燈籠快步走著，相互抱怨著，手中托著一錦盒，正朝鳳棲宮的方向走去。
拐角處，一道身影從暗處移出來，盯著兩人看了半響，又從另一邊繞至兩宮女身前。
兩宮女原本便心驚膽戰的，見前方突然有人影出現，嚇得差點把手中的錦盒扔了，一宮女壯著膽子仔細看去，見是個宮女，才略微鬆口氣：“你，你是什麽人？”
蘇夙手心溢出薄汗，表麵鎮定，道：“我是鳳棲宮的宮女，宮裏沒有補品了，我奉姑姑之名去內務府取，你們這東西是要送到哪裏的？”順勢掃向兩人手中的錦盒。
一宮女忙道：“這就是要送到鳳棲宮的，既然姑姑您來了，這東西直接交給您幫我們帶去可以嗎？”
鳳棲宮中的宮女都比普通宮女尊貴一些，小宮女見了皆要敬上三分。
蘇夙巴不得這東西由自己帶去，但也未忘記擺架子，麵色稍微不悅：“一天到晚盡知道偷懶，我若沒有出來尋，你們還不是要親自送過去，下次早點，再發生東西短缺的狀況，不僅你們要受罰，連我也幸免不了。”
兩宮女原本便被周圍的氣氛嚇得麵色發白，聽了這話更為慌亂，一宮女連忙道：“是，我們知道錯了，再不會有下次了，今日便有勞姑姑了。”
“還不快帶把東西給我，”蘇夙邊說邊迫不及待上前拿過錦盒，語氣輕蔑，“要你們有何用。”她自幼養尊處優，高人一等，這輕蔑不必裝假，便叫人信服。
兩名宮女連聲道謝，待蘇夙轉過身去，皆鬆了口氣。
蘇夙一手提燈籠，一手抱著錦盒，走至鳳棲宮門前，兩名暗衛如上次那般檢查著，但很快便讓她進去。
正朝小廚房走著，一嬤嬤上前，略帶指責：“送個東西都這麽慢，若耽擱沈姑娘用補品的時辰，皇上怪罪下來可是要掉腦袋的。”說罷也不理會蘇夙是何感想，從她手中奪過錦盒便朝廚房走去。
蘇夙心頭生起怒意，區區一個嬤嬤就敢對她這般不敬，簡直沒有將她放在眼裏，她在安國何時受過著這種對待。不過現在還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深吸口氣，壓下心頭不滿。
嬤嬤對她的態度雖不好，但好在並沒有懷疑她的身份，思及此，不由慶幸，跟著嬤嬤進廚房。
一進門便聞到一股湯藥的味道，兩個宮女在熬製湯藥，嬤嬤走過去打開錦盒，露出裏麵的靈芝，吩咐著：“將靈芝剁成細末，加到湯藥裏麵，再熬兩個時辰，便行了。”
兩個宮女聞言連忙將將靈芝拿到一旁研磨，嬤嬤滿意的點點頭，一回頭，見蘇夙仍在那裏杵著，當下翻臉：“你杵在這幹什麽，沒看見沒人看火嗎？去看著湯藥，若有半點差池，我們幾個都要掉腦袋。”
蘇夙咬著後牙，福了福身，繞過她走到藥壺旁，拿起蒲扇輕輕扇著。
嬤嬤似乎並不做事，隻在旁邊指揮著，廚房中的幾個宮女都有事情做，她便在一旁監督。
原本看著火的兩個宮女研磨著靈芝，還有一宮女似乎在燒水，蘇夙輕輕扇著火，目光時而看向別處。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她已經潛入到這裏了，斷然不能功虧一簣。
時間緩緩流淌著，半個時辰之後，那兩個研磨靈芝的宮女將靈芝倒進湯藥中，其中一人道：“已經半個時辰了，該換我看著了。”
蘇夙抬眼便見一容貌清秀的宮女看著自己，說話的同時暗暗揉著手腕，顯然將一小塊靈芝研磨成粉末，也並不容易。
盡管她很想到一旁偷懶，但那嬤嬤不是個省油的燈，怕是不能讓她真的歇息，若被支開，再難以靠近藥壺，便不方便下藥了。
思及此，道：“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再照看一會兒。”
“恐怕這不太好吧。”宮女見她態度堅決，自己又著實有些吃不消，也就不再與她客氣，“那好，等會兒我換你。”
嬤嬤一見兩宮女竟然到旁邊休息去了，當下道：“你們兩個去為明天早上的補湯做準備，明早就可以晚起來一會。”
兩宮女先前研磨靈芝皆累得手腕發酸，現下再去做別的，自然有些做不來，麵露委屈，卻敢怒不敢言，隻默默去做事。
蘇夙鬆了口氣，還好適才她沒有讓出位置，否則便無法再在這裏看著藥壺了。
幹等著時間很難熬，隻坐在藥壺旁看著火便加難熬，冬天的夜晚很是寒冷，廚房也未有多暖和。
人一冷便容易發困，蘇夙亦如此，隻不過每當她困之時便在暗處掐自己，是故在嬤嬤閉著眼睛之時，她仍保持著清醒。
暗中觀察另外三名宮女，皆有些昏昏欲睡。她心中竊喜，取下發簪，摳開發簪頂部，倒出裏麵的粉末放在手心，又將發簪戴回去，道：“我去茅房小解！”
嬤嬤被她的聲音吵醒，才發覺自己竟然睡過去了，滿肚子怒火無處發泄，也沒好臉色：“快去快去，別在這礙眼。”
蘇夙跑出廚房，在外抓一把雪，與手中的藥粉揉在一起，又回到廚房，但見嬤嬤黑著臉看著她，待看見她手中的雪，忽然警惕起來：“你拿著雪回來做什麽？”
蘇夙身體一僵，大腦飛快轉動：“回嬤嬤，奴婢適才不小心被火燒了手，兒時父親皆用雪來止疼，奴婢便鬥膽……”
嬤嬤麵露不耐，無心聽她敘述那些陳年往事，擺了擺手直接打斷：“行了行了，快點看著火。”
蘇夙應一聲，回到藥壺旁邊，光明正大的掀開藥壺，拿著湯匙攪拌，攪拌的過程中，手裏的雪團化成水，順著湯匙流入藥壺中。末了，她咬著牙抹了一把藥壺壁，頓時彈開手。
再朝手心看去，已被燙起一片紅。她不由皺眉，卻在心中告誡自己為了日後的生活，現在所受的一切都值得。
兩個時辰很快便過去，大宮女進了廚房，偷懶的嬤嬤早掐算好時間，在人進來時迎上前去，露出一副笑臉：“清和姑姑，您過來了，藥都熬好了，正要給您送過去呢。”
蘇夙站起退到旁邊，低著頭，也未敢去看來人，她先前去過鳳棲宮，適才外麵天黑，她又低著頭，才沒有被暗衛看出來，現下廚房通亮，便不容易躲著了。
清和看向藥壺，點頭走過去，嬤嬤當即要邀功似的上前，屁股往後一頂，蘇夙措不及防，被她撞得往後退了半步，恰好被她擋住。
嬤嬤不理會她怎麽樣，仍看著清和：“清和姑姑，奴婢可一直看著呢，這就給您端過去。”
“不必了，讓下麵的人送去吧。”
蘇夙心頭一驚，這聲音不是……那日在沈素期房間門口守著的耳力極好的宮女嗎，怎麽會來廚房。
嬤嬤邀功未邀到，心有不甘，卻也未表現出來，仍是笑著：“那您看看，您是想要誰端過去。”若是她的人，隻要機靈點，與她自己去也差不太多不是。
清和麵無表情，往她身後一掃：“就她吧，趕快，皇上已經過來了。”
嬤嬤自然不願讓蘇夙去，但也不得不讓開，忽地瞥見她用絲帕包裹的右手，獻殷勤的道：“這丫鬟辦事不利，剛才看著鍋傷了手，這模樣總不好讓皇上看見不是，還是換個人吧，秋香，快將湯藥盛端過去。”
話音落，清和朝蘇夙看去，後者心裏打鼓，大氣都不敢出，毫無疑問，若被清和認出來，她這一生都毀了，池靖卿定然不會放過她。
好在清和奉皇命而來，也不敢耽擱太久，當即點點頭便出去了。
蘇夙鬆了口氣，摸著右手上的絲帕，手心處的絲帕已被汗水打濕。
最後一頓湯藥熬製好，廚房裏不允許留宮女，蘇夙便跟著她們出去。宮女們住在鳳棲宮，這麽晚她再出去也惹人注意，便低著頭混雜在宮女之中，將就過一晚。
翌日，天邊泛起魚肚白，宮女便起床準備伺候主子，因著沈素期昏睡著，不用他們伺候，他們連正殿門都進不去，隻能在外麵打掃衛生，再準備上午所需的湯藥。
蘇夙混在去內務府取藥的宮女中，順利離開鳳棲宮。來到約定好的地方，便見望蓮在那等著她。
望蓮見人終於出來，提在嗓子眼的心終於落回原位，忙上前伺候她換衣服：“郡主，您可算是出來了，您昨晚一夜沒回去，三王爺都發火了，您快些回去吧。”
禎溫謹那等人儒雅之人，要麽便是一直溫和著，一旦生氣，後果可想而知。
蘇夙秀眉微蹙：“我怎麽忘了皇叔了。”急忙換好衣裳，朝浮華殿的方向走去。忽地想起什麽，道：“望蓮，你去涼月殿找宇文念柔，讓她幫個忙。”
望蓮一怔，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