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調查
浮華殿。
蘇夙進門之前,整理衣擺,旋即極為自然的邁進門,迎麵走來一安國的宮女,在她身前停下,屈膝福身:“郡主,三王爺等候您多時,請您隨奴婢過去。”
望蓮適才便跟蘇夙打過招呼了,是故她現下沒有一絲意外,麵色鎮定,緩緩走進正殿,但見禎溫謹坐在正對著門的主位上,儒雅的麵孔平添一絲慍色,溫潤的眼眸亦深邃下去。
單是坐在那裏,不言不語,便讓人見之便心生怯意。
蘇夙如無事人一般,緩步上前,福身行禮:“夙兒給皇叔請安。”聲音聽上去亦是平靜,好似昨夜什麽都未發生過。
禎溫謹麵色微緩和,聲音微沉:“懷平,你昨晚去了哪裏?”半句多餘的話也無,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若不是望蓮先前對她說過這邊的狀況,她還有可能會被嚇住,但她得知之後,應對起來便自如許多。
蘇夙從善如流,道:“回皇叔,夙兒昨日在宮中行走,偶遇明召公主,便在涼月殿小坐,與之相見恨晚,談天說地,待回過神,外麵竟已是夜色,祈安公主留夙兒過夜,盛情難卻,夙兒就……”
察覺周圍氣息微變,忙又補充著:“當時已是深夜,夙兒本想著還是莫要打擾皇叔休息的好,便未讓人回來通報。”
乍一聽當真是為了他著想。
禎溫謹也素來好脾氣,現下竟也被氣得發笑:“哦?本王怎麽不知懷平你何時與明召的公主有這麽好的交情,好到在涼月殿留宿,你不知涼月殿除宇文念柔外,還住著明召的皇子與王爺?”
她在涼月殿過夜,雖說是與宇文念柔相見恨晚,恨不得同吃同住,但外人會相信?若傳出什麽風言風語,豈不有損她名聲。
他雖生氣,但也隻是針對她在涼月殿留宿,似乎並沒有懷疑她。蘇夙暗自想著,不由稍微鬆口氣。
卻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表露出幾分驚訝,其中又帶著懊悔:“皇叔,夙兒一時貪玩,未想到這點,現在想來的確是夙兒考慮不周,此事的確有損名聲,還請皇叔莫要宣揚出去,夙兒知錯了。”
好在禎溫謹現在隻是對她的行為感到惱火,並沒有懷疑其他,隻要他不將此事說出去,且也相信她昨夜當真在涼月殿度過,即便日後池靖卿查到她夜不歸宿質問她,也隻能得到如上所述的答案。
禎溫謹看著她慌亂的模樣,眼底掠過一絲失望與涼意。
蘇夙察覺到他的目光,卻遲遲沒有聽到他的回應,不由心中打鼓。皇室的皇子王爺中就屬三王爺脾性溫和好相處,但也卻隻有他無人敢得罪,這其中必然不無道理。
她如坐針氈,又等片刻,遲疑著道:“皇叔,夙兒真的知道錯了,夙兒保證沒有下次,皇上您看在蘇家的份上,寬恕夙兒這一次……”
安國蘇家乃是安國太後的母家,即便禎溫謹即位,肅清朝政之時,也未動蘇家,蘇家在朝中勢力可見一斑。而蘇夙身為太後的侄女,蘇家嫡女,養尊處優不必說,也使她從小養成想要之物必要會得到的觀念。
禎溫謹眼中失望更盛,麵色變得凝重幾分,聲音帶著一絲淡淡的冰冷道:“懷平,你要記住這裏是大越,無人會把你什麽身份放在眼中。”
蘇夙錯愕的桃唇微張,旋即轉為惱意,收在袖中的手逐漸收攏,臉色也無慌亂可言,語氣淺帶著不甘低聲道:“是,夙兒知道了。”
禎溫謹看她半響,終不由搖頭:“罷了,你先下去吧。”
蘇夙低著頭緩緩起身,還未開口,便聽外麵響起一道清亮的聲音,驚得她險些再次跪在地上。
“見過安國三王爺、郡主,三王爺,皇上有請您與郡主前往鳳棲宮。”伴隨著聲音,哲理出現在二人視線中,身後還跟著一隊禦林軍。
禎溫謹起身之時將門外的情況看在眼中,道:“那便有勞蘇公公了。”
既然都帶著禦林軍前來,必然是非去不可,哪有推脫的餘地。
蘇夙心頭一沉,全身都緊繃起來,正想找借口拒絕,卻見他已經隨著哲理往外走去,迫於無奈,隻得跟上,但仍存有僥幸:“哲公公,皇上有說是何事嗎?”
禎溫謹雖未詢問也未表現出異色,在聽見這話時,也不由看向哲理。
後者麵色不大好看,皺著眉,甚至歎了口氣:“沈姑娘今早香消玉殞,皇上龍顏震怒,正挨個調查,查到三王爺與郡主頭上,也請王爺與郡主莫要怪罪,那人連沈姑娘都忍心陷害,若不找出來,皇宮難安。”
蘇夙心頭一咯噔,麵色一白,很快便平靜下來,池靖卿雖轟動皇宮來調查,但她做的隱蔽,應當不會被查到,且也不隻是懷疑她,皇叔也要過去接受調查。
思及此,鎮定下來。
禎溫謹將她的異樣盡收眼底,又看向哲理,狀若平常的問道:“公公,沈姑娘怎麽會……”
哲理豈會聽不懂他的詢問,再次歎息:“說來話長,竟然有人沈姑娘的補藥裏麵下藥……”話到一半,但要表達的內容卻皆表達出來。
蘇夙麵色發白,她未想到池靖卿竟這麽快便發現是食物的問題,心頭有些隱隱擔憂。
不多時,便到了鳳棲宮。鳳棲宮外禦林軍把守,院中宮女侍衛跪成兩排,皆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
蘇夙微低著頭,路過宮女身邊時以餘光掃去,但見昨晚在廚房見到的宮女也在內,頓時心頭一慌,腳下的步子都開始慌亂。
哲理在正殿門口停下腳步,道:“三王爺,郡主,奴才便不進去了,你們請。”
禎溫謹點頭算作回應,看了眼蘇夙,便進了門,蘇夙被他看得下意識低頭避開目光,跟在他身後。
陰鬱之氣籠罩在房間上空,壓迫之感混雜在其中,更讓人不由自主的噤聲。明召的人皆坐在椅子上,池靖卿正襟危坐在床榻邊,麵色陰沉。
禎溫謹在床榻前停下腳步,略微低頭:“見過皇上。”話音一頓,“聽聞沈姑娘之事,本王也頗為感傷,皇上節哀。”
偏偏往日見到池靖卿便急忙湊上前的蘇夙沒有開口,乖巧的跟著禎溫謹行禮,暗中朝床榻看一眼,但見床榻上的女子麵色僵硬,唇部發紫,了無生氣。
池靖卿麵色雖難看,卻仍不忘讓他們坐下,沉聲道:“將三王爺與郡主請來,也隻是想詢問一番,隻因這麽長時間以來,私自見過沈素期的人隻有懷平郡主,且隻有她從別處帶來了東西,朕不得不查。”
還未等蘇夙解釋,他又問道:“朕又聽聞昨夜懷平郡主徹底未歸,可有此事?”
“這……”蘇夙咬了咬下唇,四下看去,卻未看見宇文念柔的身影,心存一絲僥幸,“皇上,本郡主昨夜在涼月殿度過,祈安公主可以為我作證。”
禎溫謹略微皺眉,這皇宮中到處都是池靖卿的眼線,蘇夙昨晚是否在浮華殿,豈能瞞過他,甚至連她有沒有去涼月殿都了如指掌。
但池靖卿卻沒有立即揭穿她,反而看向裴無陌,問道:“大皇子,昨夜涼月殿有旁人居住,此事你可知道?”
裴無陌置身事外一般,麵不改色,道:“昨夜本皇子睡得早,並不知道是否有外人入住,想來也有可能在本皇子歇息之後,郡主才過去的。”
“可能”這等模糊的話語就好像否定似的,且即便他歇息的早不知發生什麽,他院中的暗衛總該知道,卻說出這等模棱兩可的話,顯然是想置身於事外,讓池靖卿自己去調查,也不想得罪禎溫謹。
池靖卿豈會不知,當即打了個手勢:“請祈安公主來。”
蘇夙心頭一緊,眼底掠過一抹異色,表麵強裝鎮定。現下還不知宇文念柔是否會幫她,倘若幫忙還好,若不然……她袖中的手緊握著絲帕,不安的攪動著。
她自認為掩飾的很好,至少臉上沒有表露出一絲慌亂的神色,卻不知池靖卿已將她的心思掌握,隻等證據確鑿,再拿她是問。
不多時,宇文念柔緩緩走進來,環視一周,見裴無忌像個局外人似的倚著內室的門,微垂眼瞼,朝在場之人點頭示意。
隨後走到池靖卿身前,屈膝行禮:“祈安見過皇上。”
聲音輕柔,在這種低氣壓的氣氛之下竟有些聽不真切。
池靖卿將讓她到旁邊坐下,沉聲問道:“祈安公主昨夜在涼月殿?”
宇文念柔坐下之後,輕咳兩聲,輕聲應著:“回皇上,祈安一直在涼月殿,從未出去過,”話音一頓,“還請皇上節哀順變。”
池靖卿未理會她的節哀順變,續而問道:“昨夜懷平郡主可曾在你的房間過夜?”
蘇夙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望蓮沒有跟著宇文念柔過來,自己便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說服成功,倘若這位公主不想幫忙,她適才那話就是欺君,欺君之罪她如何能夠承擔。
倏然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眼看去,竟是宇文念柔,心頭又是緊張又是祈禱,卻衝她扯出一抹淺笑。
宇文念柔收回目光,微垂眼瞼,掩去眸中神色,低聲道:“昨夜郡主的確在祈安房間,直到今早才回去,不知皇上怎麽忽然問起這個。”
蘇夙昨晚到底在哪裏,在場的人基本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