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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借刀殺人

  蘇夙被帶下去,裴無忌出去找地方處理傷口,裴無陌亦沒有理由再留下去,頃刻之間,正廳中隻剩池靖卿與禎溫謹二人。


  池靖卿周身縈繞的戾氣逐漸消散,臉色卻未緩和,也未看向禎溫謹,道:“三王爺,朕若向溫禮遞交國書,你不會覺得朕太不顧及情麵吧。”低沉的聲音也恢複如常,看上去也未有厲色。


  “皇上即已決定,何須再問此言,”禎溫謹一如往常般儒雅,從容不迫的聲音,很難想象適才他動過怒意,“隻是皇上煞費苦心設局,不惜讓沈姑娘假死,傳出消息,隻是為了處置懷平嗎?”


  此言一出,二人間氣氛有些僵持。


  禎溫謹一副看透全局的口吻,不免讓池靖卿這個真正掌握著全局的人心生不滿。


  半響,池靖卿道:“三王爺如何發覺死訊是假?”既然他已猜中來龍去脈,再藏著掖著便顯得小家子氣了。


  床榻上女子並非沈素期,不過臉上戴著人皮麵具,且身形相似,做到這點還是蘇夙給他的啟發,至於她有意下藥,乃是麵具的提醒。


  他自認全局布置妥當,也知禎溫謹並非看上去那般簡單,隻是奇怪後者如何在適才那般混亂的情況下察覺出的。


  禎溫謹看向床榻上毒發身亡的“沈素期”,麵色平靜,道:“床榻上的女子若是沈姑娘,皇上豈會讓明召王爺守在床前,而自己坐在此處,且從始至終怒意也未達眼底。”說到此處,聲音略微低沉,這低沉卻並非沉重,而給人一種沉穩之感。


  窺視一角便洞察全局,睿智至此,且深藏不露,非一般人可做到。不愧是在九龍奪嫡之時獨善其身的人,池靖卿再次讚歎,道:“三王爺果真機智過人。”


  禎溫謹未接應這話,反而問道:“皇上打算如何處置懷平?”


  池靖卿把玩著玉佩,狀若無事,不答反問:“三王爺覺得朕應當如何處置懷平郡主?”


  蘇家身為皇太後的母家,勢力龐大,結黨營私,已對楨溫禮的皇位造成威脅,而蘇家向來借助家中女子的婚配鞏固地位,蘇夙自幼便被灌輸此教條,她的存在便為了嫁給上位者,為家族獻身。


  若蘇夙再被安排到皇宮,有一定地位,在後宮興風作浪,那麽前朝後宮,都將被蘇家攪得不得安寧。


  禎溫謹身為禎溫謹的好皇兄,豈會不知自己這個皇帝弟弟在煩心什麽,是故先前池靖卿逼蘇夙認罪之時,他並未多言,他怎會不想將蘇家這個嫡女廢掉。


  他的想法被池靖卿所看穿,也未想狡辯,稍作思量,道:“皇上先前不是有意與安國聯姻,不知是否還有此想法,本王想吾皇亦會讚許此事。”


  先前未同意聯姻,是料到蘇家不會同意,但現在蘇夙犯下大過,無法再為蘇家爭取利益,蘇家豈會再如從前那般對待她。


  想來池靖卿今日的作為,已與楨溫禮打過招呼,至於怎麽處置,自然是將利益最大化。


  這話正中池靖卿下懷,他原本便有與安國聯姻之意,現下不過隻是順水推舟,道:“懷平郡主的性子與朕的皇弟著實相配,倒也算因禍得福,成全一段金玉良緣。”


  說這話時,眼底浮現一縷淡淡嘲諷。


  “想必吾皇也定會讚同,”禎溫謹緩緩起身道,“懷平她固然驕縱,但皇上別讓事情太過難看得好。”


  說罷,撫平華服上微微出現的褶皺,朝外緩步走去。步伐從容,麵色如常。


  池靖卿未作應答,等人出去之後,麵露輕嘲。他處置蘇夙以防她何時再加害與沈素期,利用楨溫禮對蘇家的忌憚,那他何嚐不是借刀殺人,利用自己除掉蘇家嫡女。


  這聽起來雖不愉快,但事情往往就是如此,池靖卿所能做的便掌控蘇夙往後的命運。


  某處宮殿。


  房間中兩人僵持著,一人嬉皮笑臉,一人卻冷著臉色,始終不肯讓步。


  裴無忌上前兩步,伸手摘下麵具臉上的銀麵,動作迅速,後者來不及阻止,麵帶慍色,冷眼看著他。


  他輕咳一聲,指了指自己肩上被咬過的位置,模樣頗有幾分無賴:“秦公子,如旭,你不知你走後那女人瘋了似的朝小王衝過來,狠狠咬上一口,小王是覺若再不盡快處理,這傷口很容易感染,屆時小王臥床不起,平白給皇上添麻煩不是。”


  麵具臉上沒了遮擋,神色略微變動都看的一清二楚,不由皺眉:“小王爺還擔心得狂犬病不成。”


  顯然,語氣不善。


  裴無忌雖聽不懂狂犬病是何,但想來應與瘋狗病相同,不由失笑,上前兩步,胳膊抵著床榻邊的柱子,見麵具身後便是衣架,避無可避,才滿意的停下動作,道:“如旭,你對小王這般漠不關心,小王回去之後如何想念你。”


  麵具聞言非但沒有玩笑之意,反而神色漸冷,涼涼的說道:“你回去有美人可左擁右抱,軟香溫玉,想念我一大男人作甚,小王爺可莫要再說笑了。”說到最後,輕哼一聲。


  裴無忌心下了然,輕笑道:“你分明知道小王對宇文念柔無意,適才那話也不過隻是逢場作戲,無需放在心上,再過幾日便是登基大典,屆時小王便當真要回明召了,如旭何不珍惜眼前人……”


  麵具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狐狸,頓時反駁:“這與宇文念柔有什麽關係,小王爺日後可是要當皇帝的人,趁早回去將皇位接下來才是正經事情,等你走時,我必定擊鼓奏樂,十裏相送。”


  裴無忌心中笑得開懷,這人真是太可愛了,明明吃醋還嘴硬,一點也不誠實。麵色卻平添一絲傷感,略微歎息:“秦公子,你太過無情了,小王若真走了,你這房間可不會再有人來了。”


  換言之,他走後,麵具便是孤家寡人了。


  “哦?是嗎。”語氣沒了適才的冷漠,淺帶一絲寂寥,盯著他看半響,也不見他麵色有何改變,心中明知他不是會傷感之人,卻忍不住歎息,“罷了,你去坐下吧。”


  到最後,仍是他妥協。


  裴無忌難得聽話的在床榻邊坐下,自主的解開衣帶,露出淺麥色的肩膀,兩排齊齊的牙印往外滲著血,可見當時蘇夙使了多大的力氣。


  麵具見之不由嘖一聲,再看向他:“身手不是好得不得了嗎?怎麽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都抵擋不住,小王爺當真是憐香惜玉。”話雖如此,卻取來白酒與紗布,手法熟練的像練習過無數次般。


  裴無忌笑容燦爛的反向占到便宜,見他神色認真,心底更是歡快,不由道:“小王不是想著讓如旭多少會心疼一下,便任由蘇夙咬下去了,看來果真有用。”


  當時情況緊急,他豈會想到蘇夙竟用嘴巴撕咬,一時躲閃不及罷了。


  麵具看他一眼,手下力道略微加重,裴無忌倒吸口涼氣,模樣誇張。


  麵具拿起剪刀剪斷紗布,將東西收拾下去,拉過椅子坐在他對麵,道:“宇文念柔怎麽會與蘇夙結識,竟還企圖欺君,”話鋒一轉,“愚蠢至此,小王爺日後可要操心了。”


  裴無忌不由失笑,笑容多有邪魅,道:“蘇夙病急亂投醫罷了,害人終害己,”話音一頓,“宇文念柔的確不如秦公子機智聰慧,隻可惜秦公子不隨小王回去。”末了,歎息一聲。


  麵具一時未接應,即便自己當真隨他回去,也不過看著他被身邊的鶯鶯燕燕圍繞著罷了。思及此,心底突然升起淡淡的悲涼,他回去之後,應當很快便忘了自己的存在……吧。


  剛才稍微好轉的心情再次跌入穀底,猶豫半響,終開了口:“小王爺。”


  “哎。”裴無忌帶著笑意一應,琉璃眸中閃爍著亮光。


  麵具見他笑得燦爛,沒來由的覺得刺眼,略微偏過目光不看他,亦想不起適才想要說什麽,四下一掃,道:“我去涼月殿幫你拿件衣裳過來。”說著便緩緩起身。


  裴無忌掃了眼稍微染上些血跡的中衣,不以為意:“晚些時候小王回去換,再者這等小事讓下麵的人去辦就好,何須你親自走一趟,小王何德何能。”


  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麵具眼底浮現一絲無奈,堅持親自過去,戴上銀麵便出門。


  裴無忌未察覺他適才有何異樣,隻當他還介意先前之事,也未太過阻攔,便隨著他去了。


  麵具出了房間,意料之外的鬆了口氣,看不見裴無忌,他心中的陰鬱也稍微散開,理智重新占據大腦。這正是他想達到的目的。


  這也更讓他清楚,裴無忌正左右著他的想法及心情,也並不像乍開始那般,對他沒來由的反感,反而暗生情愫。


  但裴無忌很快便會離開,回歸到他的生活軌跡上,與自己不過大夢一場罷了。


  越是清楚,越覺那晚不該答應他荒唐的提議,竟還與他相處下來。思忖間,不由加快腳步,懷揣著懊悔來到涼月殿。


  裴無忌居主殿,進門正對著的便是,他不在房間中,是故也未敲門,徑直推門而入,卻見宇文念柔坐在椅子上繡著刺繡,聽聞門口有動靜,才抬起頭,唇角還帶淺笑,但見了來人,淺笑微僵。


  麵具這才意識到自己走錯了房間,不由暗道自己思考的太過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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