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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六章 求死之心

  昨天鶯戈走後,隨後到來的隊員們已經將這裏的東西一一清走,按照危險和重要程度,放在應該存放的地方,而這些東西,包括那件製毒機器,也都會在小隊離開之後,一並跟著隊伍被帶走。


  現在這間屋子已經被徹底封鎖了,卡斯塔是特殊人物,除此之外,其他人都不能隨意出入,而這房間裏也隻剩下一張床鋪,但對於住在這裏的這位安鐸前輩的處置方法,卻沒有個定論。


  卡斯塔走入房間,這裏被通道裏的燈光照得格外明亮,而房中放著的那張床上,正坐著一個男人。他依舊是那一身的麻布一樣的裝扮,卡斯塔進來的時候他靠在床上,仰著頭不知道再看天花板上的什麽東西。


  男人的腳步聲很重,距離很遠的時候,便能清楚的聽到了。但安鐸卻知道他走進屋子,站在那裏不動了,才抬起頭來。


  他頭頂上的一頭亂發似乎經過了梳理,已經沒有昨天看上去那麽亂糟糟了,但臉上依舊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神情,他靠在那張床鋪上,用淡然的眼神看著卡斯塔:“你來了小子?”


  像是為了確認他的身份一般,安鐸眯縫起眼睛,衝他打招呼:“現在是隊長了哈?”卡斯塔點頭,躬身向他行禮,卻換來對方的一陣冷笑:“哼,娘裏娘氣。”


  “見前輩自然要禮貌一點。”卡斯塔不為所動,直起腰時依舊一臉的坦然:“前輩身體還好?我身上有傷一直沒有抽出時間來見你,還希望你多多體諒。”他說話已經足夠恭敬,但安鐸卻全然不領情的樣子。


  他二話不說,十分不滿意的從床上跳下來,但因為身體虛弱,腿腳也不是很穩,身體晃了一下,險些沒有在床邊摔倒。


  “嘿嘿。”安鐸沙啞地低聲笑了笑,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還是掩飾尷尬,但他扶著床腳的手卻在不斷的顫抖著,這一切都被卡斯塔看在眼裏,然而他也隻是臉色如常地站著,行禮之後就未在向前一步。


  安鐸的自尊心很強,這一點在早年他們剛剛相識時就多有體現,所以他此時隻能不動聲色的看著,否則情緒不穩的他,很容易就會和卡斯塔打起來,而這樣的結果顯然不符合他今天來找安鐸的期望。


  他不想和這位前部族英雄打架,隊伍裏還有其他事情,這裏的問題,要速戰速決才行。


  “你哥哥就從來都不會這樣。”安鐸扶著床板,師徒讓自己站得更加平穩,他的臉色很不好看,但嘴裏卻持續說出更加難聽的話來:“如果他還在,隊長的位置怎麽可能會由你來做呢?”


  卡斯塔目光一沉,但還是在努力的克製自己的情緒,他的理智此時就像一隻馬上要脫籠而出的麻雀,奮力的撲騰著翅膀,想要帶著他心裏最迫切的念頭,也就是朝著安鐸的臉上揍一拳這件事一同飛出他的大腦。


  但卡斯塔忍耐住了這個念頭,封住籠子並強行把自己的思緒扯遠,安鐸從前就有這個嘮叨的習慣,尤其喜歡揪住他的痛楚一直不放,知道對方再也無法忍受為止。真是難以想象,即使過了這麽久,哥哥的陰影還是在眼前揮之不去。


  而也在安鐸大放厥詞的通知,經曆了病毒侵襲,已經受到無數摧殘的,安鐸的雙手雙腳最紅還是沒法支撐他的重量,腳下一個錯位,他便直接摔在了地上。玻璃地板隨之配合的發出空洞的震響,卡斯塔看著,接著深深歎出一口氣來。


  男人於是慢慢邁出步子,慢慢走到床鋪的那一邊——安鐸滑倒了的那邊。迎著對方充滿怨毒與敵意氣息的目光,卡斯塔走到安鐸麵前,他魁梧的身影居高臨下的將地上的男子整個人籠罩,在通道中燈光的映射下顯得尤為駭人。


  剛剛還氣焰囂張的安鐸,立刻收斂了一些,眼神轉開了,也幹脆趴在地上不再嚐試著重新站起——他知道那麽做,隻會讓眼下的氣氛變得更加難堪。


  他剛剛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跟在大家屁股後麵,拖著鼻涕,哭哭唧唧像個女孩子似的小男孩了。但對於這樣的畏懼,出於對自己自尊心的保護,安鐸也不能讓它表現在自己的臉上。


  但出乎意料的,卡斯塔似乎並沒有要利用自己身形魁梧這一點來達到什麽威懾力的意思,他走到安鐸麵前之後,顯示四處看了看身前身後,確認周圍沒有什麽能夠礙事的東西,接著便緩緩抱著自己受了傷的,還纏著紗布吊在脖子上的手臂,緩緩蹲下身來,也坐在了地上。


  對麵的安鐸依舊冷漠的看著他,目光裏仿佛暗暗裹著刀子,但卡斯塔明白那眼神大部分都由他的倔強組成,即使真的爆發,也沒有當年的那種殺傷力了。


  他端著自己的右胳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把它放好,接著才最終轉過眼神,對上了安鐸的目光。


  安鐸不自覺的坐直了身子,似乎剛剛覺得這個人沒有想象中好對付。


  “前輩。”卡斯塔的語氣依舊是尊敬的,但目光中卻不怒自威,多少還保有些氣勢:“我想以你的性格,也不會喜歡和我敘舊,所以我就直接問了.……”卡斯塔話語一頓,算是為了強調他接下來的話:“我想知道,那台機器到底是怎麽來的。”


  “我憑什麽告訴你啊。”安鐸眯著眼睛笑,似乎十分自信的樣子,卡斯塔不動聲色,伸出左手伸進自己的衣服口袋,不回答也不做聲,隻是仔細的在口袋中摸索。


  安鐸雖然嘴上強硬,但其實心裏已經對卡斯塔有所忌憚了,而且就他現在的身體狀態,這次來的就算是之後楚儀歡一個人,也能夠輕鬆將他製服。就更不用提現在在他眼前的人,是卡斯塔隊長,這麽個身材魁梧的家夥。


  卡斯塔在口袋裏掏了半天,安鐸的神經也被提到了極度緊張的位置,但最後,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來的,卻是一張餅。看著他把那張油膩膩的,用紙包著的大餅放到嘴邊,開始大嚼特嚼,安鐸感覺自己的自尊心和神經都受到了損傷。


  “你自己知道自己犯了什麽罪吧,”卡斯塔一邊嚼著嘴裏的餅,一邊問道。他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沒吃飯,這個餅還是門口的小護士好心塞給他的,這會兒想起來,反正也要多呆一陣,就順便吃了填肚子。


  然而這回輪到安鐸沉默了,他隻是冷冷的盯著卡斯塔,不知道是在憤恨什麽,是餅還是這小子傲慢的態度。


  吃完一大口的卡斯塔用手背擦擦嘴巴,清清喉嚨繼續說道:“我們走之前,一定會進行一場審判,你私藏毒氣的事情,還同時讓不少和你一同執勤的守衛染上了藥癮,如果不這麽做,我們恐難服眾。”


  “沒問題啊。”安鐸冷淡的回應,他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最後到底會變成什麽樣子,不過這樣說也沒錯,他在自己知道毒氣會對身體有極大傷害的情況下,還是大量吸入了這東西,要知道這種行為,基本和求死沒有什麽區別。


  卡斯塔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他雖然和鶯戈一眼尊敬這位老前輩,但和鶯戈不同,這個人對他的影響可謂是意義深遠,所以即使他已經落魄成這個樣子,卡斯塔對他的態度還是從未改變過的。


  他見過真正英雄存在時的樣子,也許安鐸對他的印象,隻停留在那個拖著鼻涕的小鬼,但對於卡斯塔來講,這位大叔的那一代人,對於他童年的成長,造成了幾乎是毀滅又重建的豐功偉績,要不是他們這群人當年的教導,他甚至不會選擇和自己的哥哥走上同樣的成為部族勇士的道路。


  他就像了解家人一樣了解過安鐸還有他其他一些夥伴的平生經曆,性格甚至是一些已經頗為公開的生活作息,和現代小女生們追星的衝動勁沒有什麽兩樣。而這樣的行為終於在這些“巨星”們集體隕落的那天,隨著卡斯塔的童年一同終結。


  “前輩.……是不想繼續活下去了,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吧。”他對眼前這個頹廢的男人心有憤怒,於是也不掩藏,直接毫不忌諱地說了出來:“毒氣會對你的身體造成什麽影響,你自己非常清楚,而且……”


  “就算我不被毒死,也會死在你們的審判裏。”安鐸看著眼前的卡斯塔,眼神非常的不耐煩,“你什麽時候說話能不這樣磨磨唧唧,像個娘們一樣?而且審判這種東西,有和沒有又有什麽不同,反正你們都是想讓我死的。”


  並沒有人說過這種話,卡斯塔在心裏默念,不由自主的思索著,並又咬了口手裏的大餅,很緩慢的咀嚼著,聽說咀嚼活動會讓人的思維活動變得更加活躍,有助於提升思維活躍程度,他還要想方設法讓安鐸說出有關於這件機器的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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